視線穿過擁擠的人群。


    胤g知道, 他就在那。


    胤g朝他走過去, 一聲不吭。


    他站在他的麵前了。


    他聽到他用精靈語輕輕的說:“你來晚了。”


    他們互相望了一眼。


    伴隨這一瞥,這一瞥裏包含的無言的相互關懷,一直壓抑著的愛意便在這大庭廣眾下釋放開來。


    兩人同時想起, 每一次,好像都是他——雲祥在等他。


    於是精靈那孩子式的微笑又一次在臉上綻放。


    他努力皺起眉頭, 上下打量著胤g:“你看起來真髒。”


    這話引起了他們第一次麵對麵的大笑。這笑容持續了很久。胤g看著精靈,心裏暗暗地說永遠不會忘記他。


    雲祥突然象是想起了什麽, 他緩緩攤開手掌, 給胤g看一件事物。


    胤g的眼被暮星項鏈的光芒刺了一下。


    他還以為他這一生都無法找到這件珍寶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項鏈。


    而雲祥的手要離開時,胤g將他的手指緊握了一下。


    雲祥凝視著胤g,就像是初次看見他, 以前沒有見過似的。


    胤g希望精靈說點什麽, 但沒有問他。


    雲祥默不作聲,再一次很難知道他心裏究竟想什麽。


    屬於他們的時間不多。


    胤g帶回了一個很重要、很緊急的消息, 他必須馬上去見希爾頓王。


    他收好暮星, 匆匆向內殿走去。他以為他的朋友會跟過來。


    但雲祥立在原地出了一回神。


    然後他轉過身,麵對已在一旁站了一刻的白小千。


    “我以為你會和他說話?”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除此之外,他從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痕跡。他甚至懷疑,在胤g返來之前發生的事是否隻是他做的一個像真實的夢?


    白小千沒有躲避他的目光, 但也不看他。


    “胤g看起來很急。”她的眉毛微微挑起,“——發生了什麽,雲祥?我想我們最好叫上金靈去國王那兒看看。”


    她的聲音裏有一種森森細細的沉寂。


    一直沉到雲祥的心裏去。


    “這是不可能的!”希爾頓王低低咆哮, 他瞠視著胤g。後者聳聳肩,看起來比他平靜得多。


    洛汗的兩個騎兵隊長互視了一眼。沒有人敢說話,哪怕是一個多餘的動作。


    隻除了她。


    “為什麽不?”白小千卷著室外的清寒之氣走近國王,一雙大眼睛裏閃爍的是一種藐視的風情,脖子卻挺直,“薩魯曼一向是個該死的,王上。用一萬強獸兵來對付我們的三百守軍,隻怕他仍意尤未盡。”


    白發蒼蒼的國王微微張開嘴。


    他看著她,她旁若無人的樣子,不和他說話就一言不發。


    記憶的狂流一下湧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那個淡淡的午夢一般的雨天,她也是以這種神態望著他。


    ——“為什麽不,叔叔?我愛希尤德,他也愛我。而你一直愛著我們兩個。那麽,你為什麽不讓我們在一起?”


    希爾頓的心口劇痛起來。原來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他對她說過的話。


    “不要逼我,孩子。不要……你是我的孩子,白小千。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王上?”


    希爾頓乍然抬眼,正對上胤g探究的目光。


    國王一揮手,像要劈開這室內令人窒息的空氣。“備戰!”他的吼聲突然響起,“女人和孩子都疏散到後山的地洞,所有能上戰場的彪騎戰士統統進入緊急備戰狀況!”


    聖盔穀整個開始震動。


    一切該做的部署有條不紊的展開。一連串的命令由國王親自傳達下去。


    每個人都很緊張。胤g跟希爾頓甚至起了一點小小的衝突。


    當所有工作暫告一個段落。


    雲祥悄悄把胤g拉到一個避人的地方。


    “胤g,你確定你看到的是一萬強獸兵?”


    胤g覺得很奇怪,他從沒看過精靈這樣小心翼翼,而從精靈的聲音裏,他根本聽不出精靈對他有什麽可懷疑的地方。於是他默不作聲,等他說下去。


    果然精靈告訴了他一些事情,關於他回來之前他所聽到的奇怪情形。


    一股荒謬的感覺從胤g心底升起,但他不得不承認雲祥說的事和他心裏有些想法很近。


    雲祥感覺到的他也感覺到了。


    這兒有些什麽是不對勁的。


    暮星的光芒在聖盔穀變得黯淡。


    老希爾頓王突然暴躁的脾氣。


    白小千蒼白如死的臉色。


    冰冷的氣息。


    她好像對薩魯曼的大軍全不意外,鎮定地叫人不安。


    “……你懷疑白小千像國王以前那樣被薩魯曼控製住了?”胤g的心狂跳起來,如果這是真的,甘道夫此刻又不在這兒,那還有誰可抵製白巫師的法力?萬一國王又被重新附身,那麽……


    雲祥緩緩搖頭,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藍色眼瞳變得深沉危險:“不像你想的那麽糟,胤g。……不過,或許比那更可怕。白小千身上的確有一種古怪的東西,這點,你我還沒到這來時就有所覺察了,不是嗎?她是一個很少見的人類女子,我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但是,相信我,胤g,如果那代表邪惡,今晚這一仗,我們所有的人,必死無疑。”


    胤g抬頭凝視鴿灰色天空,暗暗計算了一下時間。


    “我們得抓緊,雲祥。如果沒有人告訴我們症結所在,我們得自己去把它找出來!”


    然後他聽到雲祥一聲低呼。


    “她消失了。……白小千的氣息剛剛消失了。”


    希爾頓伸出手掌,輕輕撫摸白小千冬泉般清涼的麵頰。


    她睡著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她的母親。


    嗬,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母親,差不多也就是她這個年齡,可能還要小些。


    那天,那日,他的父王命人將他叫到大殿,為了見一位剛遭受滅族之災的小公主。


    出乎意料,依米爾公主有一頭卷曲黑發,象牙皮膚,一對大眼睛,下巴尖尖,實在漂亮。舒服嫻靜地坐在一角,一點聲音也沒有,一句話不說,可是,又覺得她十分親切溫存。


    從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每天都在後悔,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出城狩獵,如果不是那樣,第一個見到她的洛汗王子應該是他,而不是他的弟弟——依米爾後來的丈夫。


    時間就是那樣過去的。他當上了國王,早有了美麗的王後,還有一個小王子希尤德。但沒有人知道,每晚,每晚,他躺在自己寢宮的奢華大床上,他的心,他的身體,渴求的都是另一個女人。


    如果不是奧克斯的那場突襲,也許他會一直這麽渴求下去。


    那場血戰把他們逼退到了聖盔穀,他失去了王後,而她,失去了丈夫。


    她活著,是因為她有伊歐默這個遺腹子。


    他一直愛她,但直到最後他才發現他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她。


    是他一手將她推上絕路。


    在他得到她的那個晚上,他嚐到人世間最美妙的滋味。並不知道他將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從始至終,她不作聲,隻在一切結束後轉過頭來,看著他笑一笑,神情倦慵。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她笑。


    然後她帶著伊歐默離開王宮。這是洛汗國的規矩,每個王族男子成年之前必須得獨自在外流浪磨練。因為依米爾王妃的特殊身分,當她提出隨行,沒有人提出反對。


    十年之後,伊歐默回到王宮,他已長得高大強健,身上散發的淩厲氣勢甚至更勝希尤德。誰也不知這十年裏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他帶回的隻是依米爾的死訊和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據說是王妃臨終前收養的孩子,名字也隨了伊歐默,——她叫做白小千。


    而希爾頓隻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是他的孩子。她的淡金色頭發,她看人的眼神,她的姿態,都是他的。


    如果說依米爾的美是春日灩灩之湖水,那白小千就像一朵上下燃燒的烈焰,她那時雖還是個孩子,卻已把最純真和最誘人的美和媚都合而為一了,她一直都是那麽驕傲的美麗著,迷惑了所有的人,直到那個天翻地覆的時刻到來。


    “王,現在就要動手嗎?”希爾頓身後的一個看起來十分精悍、臉上有條暗黑刀疤的侍衛沉聲問道。


    希爾頓疲倦地揮一揮手:“去吧。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你。……藥水帶了嗎?”


    那人答了一聲是。


    腳步聲退出房間,向走道右方而去,漸漸轉入地下。


    除此之外,希爾頓沒有聽到別的聲音,他滿意地吐出一口氣。


    目光轉回伊歐文臉上。


    她很安靜,但她的眼睛已經睜開來,希爾頓分明看到她的眼底隱隱漏出妖異紅光。他真希望他是看錯了。可是已經遲了。


    “父親,您為何要違背您對我的誓言?”白小千緩緩坐起,她的動作有一種奇異的沉寂,她甚至衝著希爾頓笑了一下,好像抱歉知道得太多,“您忘了?曼芬草的藥力對我是沒那麽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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