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開始,整個房間裏就彌漫著一股謎一樣的香氣,那大概是某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提戈爾不懂那麽多,她站在工作室的門口無聊地踢著腳下的石子,在過去的一年多的時間裏有大部分的時光是被她這麽消磨過去的。偶爾有螞蟻從腳下成群結隊地爬過,就算是再不懂得房屋修繕的人也應該明白,這裏——這棟房子著實已經被閑置地不成原樣了。


    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其實隻有一個。提戈爾無奈地把身體靠在了牆壁上。金色的齊肩發懶散地耷拉著,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蜷縮起來的貓。


    耳朵貼近身後的房門就能聽到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很輕,裏麵的人提戈爾再也熟悉不過了——奈特·霍格爾,她的老板,雇主……隨便什麽,總之是能給她薪水的人。


    就算是提戈爾這種被從貧民窟裏撿回來的孩子,用那並不怎麽開闊的眼光去看的時候,也能看出奈特是個怪人。


    你認識他的第一天,他可能在貧民窟裏和你一起啃著難以下咽的黑麵包,但很有可能第二天起你就再也看不到他,過不了幾天,這個男人又會穿著嶄新的西裝,吸著最昂貴的雪茄在紅地毯上挽著某人的手臂……你可能在任何地方看到他,如此的隨性——他幾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知道他哪裏來的錢,又或者他那匪夷所思的工作的確支撐起了他不菲的花銷。


    說到工作——提戈爾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她認真地環視起周邊的空間,以確保沒有任何人靠近這裏。


    提戈爾是一年多以前奈特從貧民窟裏帶出來的孩子,盡管這樣,提戈爾還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突出,或者是值得被看上的地方。實際上隻是那天自己坐得距離出口比較近罷了,那個男人就是那麽走了進來,把他看到的第一個孩子的手牽起來,就那麽把她帶了出去。


    奈特的工作神秘且可怕,提戈爾並不知道具體的工作內容,她隻知道偶爾有人會送上來一封信件,拜托奈特去做什麽事情。隨後這個男人就會消失好幾天,之後再次回到這裏。


    而提戈爾被賦予的工作就是在這裏守門,以便在那些工作信件被寄送過來的時候,送信人打擾了他正在做的事情。


    當然……就算說是這麽說,可是那正在做的事情——


    “小艾莎,霍格爾還在裏麵嗎?”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照射在提戈爾身上的光,她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足有兩米多高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郵差的服裝,袖口上滿是無垢,那頂帽子也顯得破爛不堪。


    那隻手——那隻巨大的,足有提戈爾身軀一樣大小的手正捏著一封信件,就像是捏起了一片紙片一樣。


    信封上的紅色蠟封上映著花哨的字母,提戈爾認不出那些字跡,她一隻手接過信件,看著那宛如小山一樣的男子緩緩地直起腰來。


    “慢走,郵差。”


    每隔一個多月總是會有這樣的信件寄送過來,這就是奈特的工作,讀取信件,隨後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情。就奈特平日裏的作息來看,提戈爾滿懷惡意地猜想,這些信件也隻不過是上門服務而已。


    她看了眼外麵的太陽,估摸著距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隨機用腳踢了踢身後的大門,還沒等裏麵傳出聲音來就打開了門扉。


    在門內的房間和外麵的裝飾可謂是格格不入。沒有昏暗的空氣,彌散的灰塵和偶爾路過的老鼠,房間裏點著燭火,在即將到來的夕陽下把房間映襯地愈發明亮。天花板旁的彩色玻璃裝飾起來讓人想起教堂。


    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和鬆軟的沙發,在一張高腳凳上,畫家模樣的男人手握著畫筆,正在對著什麽東西仔細斟酌著。


    “那個女人呢?”提戈爾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框問。


    “什麽女人?”


    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白色的襯衫上染著五顏六色的顏料,乍一看真的是個沉迷色彩世界的畫家,可提戈爾知道這個男人對顏色一竅不通,會有興趣裝模作樣地擺弄這些東西也是為了騙那些頗有姿色的女人。


    奈特·霍格爾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奇異古怪,特立獨行。


    他似乎還想狡辯,可是房間裏那股強烈彌散著的,不屬於這個房子的香氣已經出賣了他。提戈爾早就習慣了這種事情,沒有管他,把一封信件仍在了沙發旁的桌子上,瞥了他一眼之後又離開了。


    ……


    “敬啟,霍格爾先生: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了……我們家裏來了什麽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它正在把我們家變得越來越糟糕……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斯皮爾先生說這種事情可以拜托你……我希望你能幫幫我,我再也不想在這個家裏呆下去了。


    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的身邊又有東西在叫,我聽到了傭人的聲音……很抱歉我沒有辦法說出更多的東西,說出來的越多,我就越是害怕……我就像是完全透明的一樣。


    我希望您能來這裏看一看……救救這個家吧,或者救救我……


    奧忒絲·赫爾蒙格”


    窗外的陽光已經被跨入了山的另一邊,奈特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叼著他實際上並不怎麽喜歡的煙鬥,苦澀的味道衝入了喉嚨。


    他身上早就沒有了之前那件滿是顏料的畫家衣服,那頂愚蠢的帽子也被扔到了房間的角落,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這裏為某位女士畫著裸體畫像,但是工作既然已經找上門了……那就沒有繼續做這些娛樂的理由了。


    煙鬥上的火星在燃燒著,奈特拍了拍手,從茶幾上拾起了一串鑰匙。那是這個房子的鑰匙,是這間在外麵看上去破敗不堪,裏麵隻有這一間房子是富麗堂皇的房子的鑰匙。


    他用腳踢了踢地板,艾莎·提戈爾就打開了房間的門:“先生,你叫我……?”


    “拿著鑰匙,我又有事情要做了。”


    奈特把鑰匙朝著女孩的方向隨意一丟,他放下了煙鬥,學著夏洛特·福爾摩斯的樣子披上了披肩。


    “在這等著,我得出去一段時間了。”


    “要工作嗎?”


    “不然呢?是有意思的工作啊,每一個字符都讓人迫不及待。”


    奈特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好像要刻意地把那一團金色的頭發給揉亂一樣,他拍了拍這位小跟班的頭,在踏出門口的時候彈去了身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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