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聽得出那聲音,那是高跟鞋踩在舞台上的聲音,清脆而又給人無限的遐想。他知道跳舞的時候是不能穿高跟鞋的,但是那聲音他不會聽錯。


    就連夾起菜的手都停滯在了半空之中,在這一聲清脆的腳步聲響起的瞬間,整棟酒樓之中的雜亂,喧鬧的聲音全部都安靜了下來,好像時間在這一刻被暫停了一般,周易能夠感覺到,有無數道熾熱的目光焦距在了一個地方,這棟酒樓的中央,舞台的中央。


    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麽走上去的,就好像是隔空一閃,整個人便站在了那裏一樣。周易抬起頭來看著那個讓他無比流連忘返的身影,那個纖瘦的女子穿著寶石藍色的旗袍,兩側高高的開叉之中露出了光潔白嫩的大腿。旗袍的花紋是周易看不懂的模樣,可現在誰的目光又在那花紋上呢?


    從下往上,那高跟鞋也是寶石一般的顏色,整個人渾然天成一般,周易看著那纖細卻不失豐滿的雙腿,飽滿的胸脯被衣料裹了起來卻不失風采,她帶著深藍色的耳墜,垂下的也是水滴一般的寶玉。


    周易看不出那女人臉上的妝容,隻是覺得那唇色很淡薄,不像是那種濃妝豔抹的模樣,嘴唇也沒有被染得能滴出血來。她盤著頭發,發簪在火光下顯得金碧輝煌,終端墜下的流蘇也在光照下熠熠生輝。那頭發並沒有完全地盤起來,又可能是因為那如瀑的青絲太過秀長的緣故,烏黑的頭發垂到了腰際,隨著身體的擺動而緩緩地律動著。


    周易隻是看了一眼,看了一眼之後卻又覺得有些許不對,但是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明明看到的,就是那個讓他輾轉反側的身影,可是如今看到了之後卻又感覺並非是自己夢中喜愛的那個女子。


    興許的確是出了什麽變化,周易不懂這些東西,他隻是覺得這也許是女人不同的妝容造成的錯覺,畢竟這世上又怎麽可能會有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在同一個地方呢?這也絕不是雙胞胎的那一出鬧劇,縱然是雙子也沒有這番相像,僅僅隻是韻味和氣質不同,可女人不就是有著無數張臉的嗎?


    周易停下了手中的酒,他看著那張臉,很多人的視線都在看著葉晚秋,周遭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恢複了吵鬧,隻是這環境聽起來卻並沒有之前那般和諧了,低俗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就好像是一群狼在圍觀著一隻羊的表演,看起來也隻像是一頓美餐在跳舞。


    周易恍惚之間明白了什麽,他並不是那個大徹大悟的人,這裏許許多多的人都是明白的,像是這種天人一般的女子,想必是一輩子也碰不得的,因而再怎麽美麗,再怎麽銷魂都和自己沒有半文錢的關係,他們隻是來看一眼,大飽眼福便是賺到。


    原來他才是那個最後大徹大悟的人啊,在這裏一共有多少人想要和台上的女人共度春宵呢?然而再多的願望再多的念想都是奢望,別人是花魁而不是妓女,在這裏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花上大把的時間去俘獲別人的芳心。更多的人看的要比他周易透徹,像是這樣的女人,能睡上一晚便是福氣,結為夫妻共度一生,那便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或許這對周易來說實在是太過現實了,他雖然整日裏花天酒地,可卻是個從沒有開過葷的年輕小子,至今仍舊抱著找一個女人共度一生的念想。可念想也終究是念想,他隻是看了人家一眼,隻是覺得人家漂亮,人家給了自己一個微笑,自己就覺得那是愛情了?


    那夢終究是美夢,是隻在夢中才能存在的東西,並不現實。


    再次望過去的時候,那台下的也都不是覬覦羊肉的野狼了,他們並不是沒有了獸性,隻是理性大於獸性罷了,畢竟來到這裏的人,誰不是這樣呢?看看那些在男人們身邊陪酒的女人,酒樓裏的人才不會理會這些侍女會怎樣,周易知道這裏很亂,有些時候隻要給錢,能夠做的事情甚至超出你的想象。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就是在一念之間嗎?周易半夢半醒地看著台上穿著旗袍的美麗女人輕輕地唱著歌,那歌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台下人的聲音幾乎要把歌聲蓋過了,可站在台上表演的女人卻沒有半點表情的變化,仍舊是唱著那首歌。


    其實周易也沒有聽清楚那歌的歌詞,周邊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吵鬧些什麽東西,為什麽不能安靜下來聽聽歌,手邊三兩半的花酒幾番下肚,等到杯中的美酒見底,盤中的花生水果也被一掃而空之後,周易就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個舞台上的女人了。


    他就坐在人群之中,看上去卻那麽的反常,或許僅僅是一個恍惚吧,在那個女人走上舞台的瞬間,一瞬間的恍惚讓他掉了隊,脫離了隊伍,不然他應該也是一隻狼。


    不知道什麽時候,女人的歌聲結束了,她輕輕地彎下腰來,脫下了腳上的一雙高跟鞋,就那麽放在了舞台的邊緣,周易看到在二樓有人伸手去搶,可那距離少說也有兩米多,於是他們便搭起了人梯。


    那雙鞋最後有沒有被人搶到,周易不知道,他隻是看著那個在舞台上赤腳的女子,那旗袍和長發緩緩地跟著身體舞動了起來。周易不懂舞蹈,他平日裏也懶得去看別人跳舞,隻是覺得眼前女人跳起舞來的樣子很美,美的他無法形容。


    可他又覺得,這舞並不是穿著旗袍才能跳出來的,恐怕要穿上戲服,或者漢服跳起來,裙袖擺動起來的模樣才更美。想必這是看到台下吵鬧才有的臨時起意。葉晚秋穿著高跟鞋,她今天晚上就是來唱歌的,可是這歌唱不下去了。


    太多的狼嚎聲,此起彼伏。


    周易歎了一口氣,他拎著酒壺站了起來,自顧自地退到了一遍去,那酒壺裏已經沒有酒水了,可他也沒有半點想要打酒的想法,他看著那個看上去並沒去那麽賣力表演的女人,一步一步地後退,退到了二樓的邊緣,他身後便是燈火通明的街道,那外麵的吵鬧的街市,可街市上沒有狼,並不是因為原本就沒有,而是街市上的狼全都把自己偽裝了起來。


    周易最後一次轉過頭,他看到那個女人看了他一眼,又是那輕輕的一瞥,這次他卻記住了,那個女人在這裏唱歌又跳舞,能被她這麽看上一眼的又有幾個人呢?


    周易嗬嗬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又將手中的酒壺砸碎了,他再歎了一口氣。


    原來自己也是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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