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世界上和你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存在概率為一萬億分之一,差不多就是大海裏撈針的難度。


    那麽這位還沒到校就炒得沸沸揚揚的萬人迷教授會和禽獸先生會是同一人嗎?


    許柔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而這種猜想在她用搜索工具輸入荊念二字後愈加得到了證實,頭條新聞就是p&j集團紐交所上市,執行總裁缺席敲鍾儀式。她掃了一眼,往下讀的時候發現內容與標題不符,下麵洋洋灑灑寫了大段執行總裁和董事長不合的黑曆史。


    不就是豪門兩父子之間的積怨麽?


    許柔沒什麽興趣,直接掠過拉到最後的照片,似乎是記者偷拍的角度,他坐在車裏,不經意朝外看,眼神淡漠。


    這個側臉可以說是相當熟悉了,就是神情不太像,太清冷了點。


    不過應該就是同一個人沒錯了。


    她關上網頁,走到陽台邊,風把窗簾吹開。


    十指張開,迎著陽光,纖細修長,光潔如玉。


    許柔微笑著念出了她最近看的一部電影台詞:“瞧瞧,這麽漂亮的一雙手,竟然要染上罪惡的鮮血,可惜了。”


    背對著她刷劇的董妍隻覺脖子一涼,轉過頭來就看到室友噙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柔姐,我們寢室是不是空調開得太冷了。”


    “你自己調。”許柔把遙控器扔給她,坐回凳子上。


    董妍蹬了一腳桌子,滑椅反作用朝後挪,剛好到許柔身邊。鼻尖飄來淡淡的柑橘甜香,她湊過去聞了聞她的長發。


    “我和你用一樣的洗發水,怎麽我的不香?”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許柔就鬱猝,那幫人是真的會玩,不知道調了什麽樣的香水,後調味持續48小時以上還沒有散掉。


    她打開抽屜,那半張麵具還靜靜躺在那裏。


    瑪瑙鑲嵌,碎鑽點綴,白天看的時候更閃耀些。


    她摸了摸臉,還能感覺出它扣在臉上時的涼意。


    那晚被他趕下車後,她不敢亂走,也沒遇到什麽活人,走投無路之下去了公廁,在那裏活生生站到天明。直到管理員起來,好心借了電話才得以等到室友來接。


    恩,有味道的回憶。


    她的臉色有點難看,直到董妍把麵具拿起來擺弄,才回過神來。


    “可以問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嗎?”董大妞小心翼翼地措辭,想起她去接她的時候,少女幾乎是狼狽到了極點,長發淩亂,衣衫不整。


    那可是許柔呀,z大出了名的天才少女,17歲就上大學,不念書都穩拿頭等獎學金,從來都是笑容恣意,憑著雙商能把凡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主兒。


    可在那一刻,她失魂落魄地蹲在那裏,整個人失了平日裏的光彩,脆弱又陌生。


    董妍想到這裏,難過起來,連忙改口:“不問了不問了,不過你要再次和我保證你一切都好。”


    許柔笑起來:“別擔心,我一血還在。”


    她眼睛長得好,眼頭眼尾的形狀有些尖銳,明眸善睞,看人的時候媚態橫生,不同於孫珍珍的無辜少女感,她是那種帶著風情的美。


    尤其是她把麵具覆到臉上,眼睛微眯著的樣子,就更勾人了。


    “大妞。”


    “啊?”董妍還有些傻傻的。


    “我這樣子你還認得出是我嗎?”


    “我知道是你啊。”


    許柔無奈,自己去了穿衣鏡前,比對著區別。說真的差距還挺大的,戴上後因為鏤空麵的陰影顯得眼窩都深了一圈,有點異域風情。


    再加上那晚是烈焰紅唇。


    應該……認不出吧。


    她在心裏盤算著,沒留神寢室的門從外麵打開了。


    孫珍珍提著小行李箱走進來。


    許柔的目光和她在鏡子裏交錯。


    孫珍珍笑了一下,先行別開了眼:“小柔,我最近不住寢室了,這裏要斷電,不方便複習。”


    她蹲下身打開空箱子,而後抱著櫥櫃裏的衣服往裏塞。


    許柔轉過頭盯著她,良久道:“我下午準備去酒吧調監控,一起嗎?”


    孫珍珍頓了一下,手裏的鵝黃色吊帶衫落在了外頭,她若無其事地撿起來,將它塞到箱子最下麵。


    “我聽說,這些夜場的監控都是做做樣子的。”


    “是嗎?”


    孫珍珍沒再接話,隻是加快了手上速度,拉鏈拉好後,她衝兩人揮了揮手,直接走了。


    許柔站在陽台上朝下望,火焰紅的法拉利停在宿舍前的小徑上,惹得大批學生頻頻頓足。


    孫珍珍拉開車門,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抬起頭來。


    駕駛座裏的男人不滿她的磨蹭,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許柔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長相,於是也沒興趣繼續觀望了。本來她倒是隨口一提監控的事情,主要是為了試探,但這會兒說出口了又心癢癢的。


    董妍摘下耳機:“要不還是去查查吧?”


    許柔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這會兒又不裝聾作啞了?”


    董妍嘿嘿一笑。


    兩人打車去了大學城附近的樂禾坊,這地兒名氣起得文藝,其實就是酒吧一條街。因為和學校近,挺多少男少女們會過來嗨,也正因此,多了些猥瑣男們,天天蹲在門口,就看是不是有女生喝醉落單了。


    俗稱,撿屍。


    既然是夜場,晚上熱鬧,白天自然就冷清。


    許柔本來以為出租車能直接開到店門口的,誰知道在一百米開外就被人群堵得寸步難行了。


    司機也不肯往裏進,她們隻得付了錢先行下車。


    老遠就聽到酒吧老板娘尖利的嗓音:“哪個狗日的東西,太歲頭上動土,竟然敢砸我的店?”


    許柔駐足,和董妍麵麵相覷。


    反應過來後,兩人迅速擠開人群朝裏走。


    原先複古裝潢的夜店已經全毀了,連外頭的海報都被人撕爛。不知道是得罪了人還是怎麽的,這嚴重的受損程度至少得平白無故飛走幾十萬。


    董妍都有些心疼起來,拉著同伴的衣袖:“柔姐,也太慘了吧。”


    許柔若有所思地抿著唇,沒接話。


    很快警笛長鳴,派出所的人趕到,把無關緊要看熱鬧的老百姓都驅散了。


    四五點的時候,高峰期降臨。


    兩人沒能打上車回學校,幹脆準備在外麵吃了飯再說。因為時間還早,董妍提議去洗個頭。


    許柔不以為然:“寢室不夠水給你洗頭嗎?”


    “可我要吹個造型呀!”董妍跳起來,嬌滴滴地道:“明天是荊教授的第一堂課,我要讓他對我一見傾心,最好二見鍾情,三見定情。”


    許柔:“……”


    外表是多麽具有欺騙性的因素啊,就那麽一眼,董大妞就淪陷了。


    許柔替她默哀半分鍾,餘光從理發店門口的落地玻璃裏看到了自己,還是一頭標誌性的長發,發梢微卷,長度及腰。


    她孤芳自賞了許久。


    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她直接忽視了沉浸在羅曼蒂克幻想中的董妍,衝到了理發店。


    高級督導不遺餘力地介紹護理燙染,忽悠著辦卡的種種好處。


    許柔好脾氣地聽完,比劃了下額頭,“你說的那些我都不要,給我弄個劉海,然後剪短。”


    她猶豫了下,指指肩膀位置:“就短到這裏。”


    ……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男人們把可愛迷人的雌性生物歸為了兩類,禦姐和蘿莉。


    許柔無疑是前者,她身量高,快到170了,肩平腿長,氣場十足。


    也正因此,當她弄了空氣劉海,剪了個純純少女頭後,董妍整整三分鍾沒說出一句話。


    許柔撥了下劉海:“很難看?”


    “沒……挺好看的。”董妍艱難地道:“就是有點不像你了。”


    可不是嘛,內收的弧度柔和了她的五官,額前不再是空蕩蕩反而多了幾縷調皮的發,添上無敵青春氣息。


    她整個人都恰恰好,褪去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風情,留下那叫人止不住垂涎的活力。


    “不像我才好。”


    沒頭沒腦丟下這句話,許柔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更滿意了。


    第二天就是荊念的選修課,這門課選題也很有意思,是教導商務談判技巧的。


    許柔的專業是生物工程,以後的方向也是科研類,和商界八竿子打不上邊,這樣子強行選課其實是有點占資源的。不過等董妍問過周圍那一圈,漢語言曆史係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後,她又心安理得翻起了書。


    階梯教室裏坐滿了人,前三排清一色妹子,一眼望去,都是下了心思打扮的。


    許柔趴在桌上,耳邊聽到最多的就是兩句話:


    聽說他才28歲就評了副教授,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要是沒結婚,不知道我有沒有希望。


    董妍豎著耳朵,拚命收集信息,然後滔滔不絕再給身邊昏昏欲睡的少女科普。


    聽到最後,許柔睡意全消,煩躁得不行。


    人類,真是膚淺的生物。


    要是讓她們在那位車上坐一個小時,忍受著隨時車毀人亡的巨大衝擊感,看看還能不能說出想和他結婚這樣的話來。


    和他生活在一起,應該是煉獄吧。


    許柔打了個激靈,不敢再多想。


    上課鈴打響,全場翹首等待中,那人總算姍姍來遲。


    仗著人多,許柔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五官還是一樣,俊秀的眉眼,略顯負心的薄唇,鼻梁高挺,架著副金絲邊眼鏡,禁欲感十足。


    可氣質全變了,褪掉了陰鬱乖戾,舉手投足都是偏偏好風度。


    淺亞麻襯衫熨帖平整,束在深色休閑褲裏,看布料應該是高端貨。許柔小時候寄養在姑姑家,被各大名牌荼毒慣了的,隻是即便如此,她也愣是沒看出牌子來。


    進門時,他視線不經意掠過門邊,那裏坐著的妹子幾乎瞬間紅了臉。


    許柔冷哼了下,在本子上不屑地寫下——裝逼犯。


    董妍捂著心口:“感覺我快死了。”


    男人身高腿長,幾步就到了講台上,沒做什麽花裏胡哨的自我介紹,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荊念。


    念字最後一點寫完,他把粉筆丟進盒子,撐在講台上,襯衫因為動作被微微撐開,肩膀線條優雅有力。


    “各位同學。”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他微微一笑:“先點名。”


    要照平時,這麽臭屁的開場白肯定要被吐槽的,可對上那樣一張臉……似乎他犯了天大的錯都應該要被原諒的。


    董妍還在犯花癡:“聽到他的聲音耳朵都要懷孕。”


    許柔在一旁潑冷水:“當心宮外孕。”


    董妍沉默了兩秒,目光裏滿是譴責。


    許柔繼續補刀:“相信我,長得好看的男人大多靠不住,世界太美誘惑太多,說不定是衣冠禽獸,披著人皮的那種。”


    她說完以後,發現有點不對勁。


    全場靜悄悄的。


    隔壁的妹子推了她一下:“點你名呢。”


    “荊教授,我在。”許柔站起來,勾了下頭發,露出瑩白如玉的耳垂,這個樣子是從孫珍珍地方學來的,最是乖巧。


    男人的視線淡淡掃過她,沒有任何意外,低頭在點名冊上打鉤。


    果然沒認出來。


    許柔很滿意,不過坐下後,她依舊在本子上寫下四個字——眼疾患者。


    董妍靠過來,有些不解:“你好像對教授很不滿?”


    “對。”她隨口謅了個理由:“他長得很像我的死對頭,高中時候的。”


    董妍同情地看著她:“那以後你坐後排就是了,眼不見為淨。”


    兩人說話間,第一排開始往後傳資料了,a4紙大小,幾十頁的樣子,上頭是談判技巧的課題。


    還沒上課呢,就布置作業了。


    許柔隨意看了眼,就胡亂塞到包裏。


    “第一節課先上理論,下節課開始大家自由分組,按照綱要進行論證和討論,八個人一組。”他打開電腦,接上投影,看了眼ppt後,又道:“我這堂課材料比較多,可能要找一位同學,平時上課前幫忙來發一下資料。”


    女生們齊刷刷抬起頭。


    他叩了下講桌,“有哪位……”


    話沒來得及說完。


    有隻手高高舉起。


    來自第三排最中間的許柔。


    不等他示意,她徑自站起來,聲音聽上去有些古怪,語調卻甜膩膩的:“教授,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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