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平淡啊!好乏味啊!好不過癮啊!”李爾兀自一個勁地大喊,“要悶出鳥來啦!誰來給我一點難度?誰來給我一個大反派啊!”


    怎麽聽,都是在得瑟。


    “師父,我覺得您或者可以......嗯,稍微矜持一點。”


    “臭小子!你是在說我不矜持、不檢點、不要臉是麽?”


    這不明擺著的麽?


    輕咳兩聲,李純風說道:“師父,您說過的,做人要謙遜有禮。”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糊塗話?”


    “呃,這是您自小給我的教誨,徒兒永不敢忘。”


    “屁!錯了錯了!什麽謙遜什麽有禮,不是弱受麽?丟掉丟掉!做人啊,要囂張霸道,要縱橫無忌!就像那曹大官人一樣!那才是龍傲天該有的樣子!嗨,你可是我親自選中的徒兒,是為命運所獨寵的位麵之子,是注定要成為龍傲天的男人!可不能當個弱受啊!來,先給為師做幾個囂張霸道的表情看看!”


    “......那個,再議,再議......呃,師父,咱們還是先看看最後一道考題吧。”


    半晌。


    “徒兒,我們走吧!城裏太艱難了,我們還是回深山去吧!”


    “師父,又怎麽了?”


    “嗚嗚嗚~!它欺負我!”


    “......”畫風轉變得太快,李純風有點無所適從,想了想,他問道,“考題?”


    “就是它!它卑鄙!它無恥!它陰險!它耍賴!它、它......它竟強行取消了我的裝逼資格!可恨!”


    “呃,師父,您就直說吧......”


    “我、我不會畫畫......”


    話已至此,想來也不必再多言,第三道考題是一道繪畫題,很合理,詩書畫嘛,連著來也是應有之義。然後,很明顯,不管內容是什麽難度又如何,反正李純風是斷然無法通過了,李爾不通繪畫,作為徒弟的他當然也不會懂。


    “公子?公子?怎麽了?”察覺到他臉色有異,綠漪立即關心地詢問。


    撓著頭,歎口氣,李純風滿臉苦澀地說:“我不會畫畫......”


    綠漪登時懵了,她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李純風深深苦笑,搖了搖頭,歎道:“很不甘呐!折騰了許久,臨到最後,竟是功虧一簣......”


    “公子,您、您真的不通繪畫嗎?”便是綠漪也很難接受這樣一個近似強行神轉折的、意外到扯淡的結局,她還心存希(幻)望(想),想極力“搶救”一下。


    “確實不會。”李純風的目光已在往四處梭巡,是在尋找適合秘密潛入的隱蔽角落,既然已無望從正規途徑進入,便要考慮走一走旁門左道了,這是開始時便打定的主意,想來任何人都會這樣做。


    隱蔽的角落暫時還沒找到,目光掃過正門,卻看到了守在那裏的幾名侍衛,心中一動。


    “綠漪姑娘,我能和那邊的幾位護衛大哥談幾句嗎?”李純風馬上便向正陷於深深失望的綠漪問道。


    “噢,可以......”綠漪的回答顯得沒精打采。


    李純風來到門前,那幾名侍衛立刻便警惕地注視著他,綠漪一番交涉,才有一名身穿一襲大紅錦袍的青年護衛越眾而出,經介紹,他姓展,是這些侍衛的頭領。


    侍衛,大紅錦袍,帥哥,姓展......老兄,你是禦貓麽?


    這名展護衛倒還客氣,上來先是一個標準的拱手禮:“見過李公子。”


    “見過展護衛。”李純風連忙拱手回禮,平心而論,隻看第一印象,很難不對這位大氣豪爽的漢子心生好感。


    “未知李公子此番相詢,究竟所為何事?”


    “說來慚愧,此來實則是向展護衛懇求寬限。”


    “寬限?”


    “我有要事急需入內,還望展護衛能夠有所通融。”


    “噢,這可不能!”展護衛連忙搖頭,“李公子莫要為難我了!規矩所在,展某斷然不敢有違!”又道,“我看李公子還不如折過頭去再行闖關!瞧,適才你已闖過兩關,加把勁,把第三關也過了,自可堂堂正正地走入閣內。嗬嗬,我得說,李公子,好才華啊!能闖過兩關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李純風唯有苦笑:“正是深知過關無望才不得不厚顏相求啊......展護衛,實不相瞞,李某是有要事需要麵見曹大官人,事關......呃,一個重大的交易!幹係甚重,還望通融。”


    “這個......李公子,抱歉!請恕展某實在無能為力!”


    “為什麽?難道李某看著像是歹人?”


    “李公子言重了!實在是......還是那句話,規矩所在,展某斷然不敢有違!”


    “展護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人又豈能自縛於死的規矩?情況每異,同一個處置不見得總是妥當,自當可以因應變化做些適當的變通!或者......展護衛你可以替我通傳一聲?嗬嗬,也許曹大官人聽到我的這個交易之後會很有興趣見我一麵......”


    “不成不成!”展護衛連連擺手,“李公子,你不知道,曹大官人最是厭惡飲宴之時受到打擾,別說是一般的通傳,便是緊要之事的稟告,也免不了要先受一番責罵。而今正直曹大官人與諸位衙內‘鬥酒’正酣之際,正正是最是易怒之時,展某確是不願打擾啊!唉,倒不是展某受不得這一番責罵,隻是......其中因由,不便細說,望請諒解。”


    李純風想了想,又說:“還是希望展護衛能夠代為通傳——噢,並非故意為難展護衛,而是,嗬嗬,帶上我的見麵禮後,想來展護衛應該不用再太過難做。”


    “見麵禮?”


    “是這樣的,某在無意之中得到了一個消息:一位名叫俊輔以及另一位名叫子義的貴胄公子,正在合謀對曹大官人不利。他們從大員島東溟派裏請來了一位名叫張有業的武林高手,據聞是恃以對付曹大官人手下的陽虎臣陽壯士,待打倒陽壯士後,即對曹大官人多加羞辱,折手斷腿,或未可知......他們的這番圖謀,就在今晚,就在這千金樓!我猜,他們此刻大概已在此間了罷!”


    “俊輔?子義?王俊輔?柴子義?”當下,展護衛便皺起了眉,喃喃地念叨起來,越是念叨,他的神情便越是嚴峻,“他們確實就在此間!他們的身邊確實還就跟著一個老漁民似的臉生漢子!當時我就奇怪,今天他們怎麽帶了這樣一個不合風格的隨從。他就是張有業?黃榜第五的武林高手?不好!”


    畢竟心裏記掛著自己的事,李純風不得不略作提醒:“怎麽樣?我的這個消息,夠不夠作為一份有誠意的見麵禮?”


    “當然做得!誠意十足!”展護衛聞言當即急聲答應,他鄭重地施了一禮,“李公子贈予的這個消息可謂意義重大價值連城!”這當然了,他都不敢想象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虧的曹大官人真給人“折手斷腿”了會引發什麽樣的嚴重後果,“展某在此替曹大官人先行謝過!我這就進去稟告曹大官人,對了,李公子,展某保證,一定會讓你見著曹大官人!”


    “如此,拜托了。”


    “客氣了,待會再見!”


    各自一拱手,然後李純風便靜靜站著目送那道大紅身影轉入到門後的園林之中。


    一轉頭,卻看到綠漪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由問道:“綠漪姑娘,怎麽了?”


    “在琢磨你呀!”綠漪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李純風上下打量了下自己:“我有什麽好琢磨的?”


    “琢磨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噢,好深奧的問題,”李純風訕訕笑著,不自覺地伸手撓著後腦勺,“那麽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沒看出來,所以我還在琢磨。”綠漪瞪著雙眼很是認真地說道。


    “呃......那麽,你繼續。”李純風隻得別過臉龐,盡量讓自己當作沒有感受到那兩道灼灼的視線,呆呆地望向遠方,哎呦,好尷尬啊!


    心底裏卻響起了李爾的怪笑:“嘎嘎~!小子,這丫頭是看上你嘍!”如果他能有表情,此時大概應該是在擠眉弄眼吧。


    “師父,您又扯到哪裏去了?別亂說好吧?”


    “我亂說?哈!你且撩一撩她,我保證今晚你準能結束處男身!”


    “師父,節操!節操!”


    “那玩意我早就丟光了!”


    “撿起來唄。”


    “沒用的東西撿來幹嘛?我們還是聊聊你的處男身吧!”


    “......”


    不多時,展護衛終於返回,隻是,他的表情非常難看,見到了李純風,臉上更是立即掛上一股易見的羞慚。


    心裏一咯噔,李純風知道,事情大概好不了。果然——


    “李公子,萬分抱歉!展某有負所托,失信食言了......”展護衛躬下身子施了重重一禮。


    “使不得使不得!”李純風連忙將對方扶起,又問:“何以至此?”


    展護衛臉色一苦,欲言又止,最後勉強道:“事已不諧,緣由若何,還有甚打緊?李公子還是不知道為好......”


    李純風目光灼灼:“沒有誰願意做個糊塗鬼。”


    展護衛一怔,歎了口氣,苦笑道:“李公子,真心話,如非必要,展某是真真不願與你提及,非為其他,隻因......那根本就是對你的一個羞辱啊!”搖搖頭,再說道,“是這樣的......”


    其實事情的前半部分還是十分正常的,展護衛正常的進入,正常的受到了一番責備,正常的耳語稟告了消息,然後再正常的順帶引出了李純風這位消息的提供者,以及他希望麵見的請求,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之中。


    最後,輪到曹大官人作出表示了,事情便陡然脫軌。


    這位個性十足的大爺十分個性地給出了一個個性十足的表示:“麵見?不見!交易?呸!他以為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和本大爺做交易啊?隨便給幾個錢,打發他走!”


    他朝隨從要了個錢袋(曹大官人自己當然是不帶錢袋子的了),隨手抓了一把,丟給了展護衛:“就這,便當作是他的消息的酬勞,愛要不要!讓他快滾!嗤,這種趁機攀附的鑽營之徒我可見得多了!以為走了狗屎運不知從哪裏隨便逮上了個小道消息,就可以把心思動到我的身上?天真!和我談交易?哈!他算老幾?!”


    展護衛攤開了他的手掌,掌心上躺著約莫七八個銅錢——是的,銅錢!這便是曹大官人給予的酬勞。


    看到這個,李純風氣得直想笑。


    “嗨!這混球的囂張和無恥還真的頗有幾分我當年的風範啊!”李爾怪聲說道。


    “師父,您的徒兒我剛剛被您口中的龍傲天羞辱了,您設定的武舉大計也被那混蛋阻滯了,您還有心情替他唱讚歌?”


    “切!說的像真一樣!你總能見得到他的不是?你都來到這裏了,難道還能放得過他?別告訴我你不準備潛進去。”


    “呃......”確實是這麽回事。


    那麽,真的要潛進去嗎?


    還真不用。


    展護衛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李純風在臉色陰晴不定,末了,他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李公子,你會武吧?”他突然問道。


    李純風不由一愣,狐疑地答道:“自是會的。”心想:這不是明擺著的麽?既然你看過我闖前兩關,就該知道我是怎麽通過第二關的。


    驀地又注意到展護衛異樣的眼神,不明所以,還待探究,他已轉過身去,朝守在門邊的幾名侍衛大喝:“弟兄們!過來!”


    然後李純風便目瞪口呆地看著展護衛用一個爛透了的借口讓所有護衛排成一排“看向那邊”,身後,那道門已經被讓開了大大的半邊,這時候,別說是會武的了,便是身手稍稍靈活的普通人,也能“不被注意”地闖入其中。


    哪裏還能不明白展護衛的意思?躬身朝這位守信重諾的漢子施了一禮,其後,縱身輕躍,不著聲息地,李純風閃身進入了縱情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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