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關從記事起,就一直是一個人,吃飯睡覺一個人,上學回家一個人,在沒有遇到師傅之前,她是在安縣的一個福利院長大的。


    別的小朋友會哭著要爸爸媽媽,可小玥關卻沒有,不是不想爸爸媽媽,而是怕給福利院的人添麻煩,怕別人嫌棄自己,怕到時候連這點容身之處都會失去。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又怎麽不會羨慕別人有父母雙親的小孩子,有時候心裏太難過,就會跑到別人的窗戶下麵,在那裏一站就是很久,聽那窗戶裏傳出來的歡聲笑語,偷偷幻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有一次站太久忘了時間,太困了就在一家人窗戶下麵睡著了,醒來時已是深夜不知幾點,心中害怕得不行,急急忙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趕,那時候她也遇到了像今天這樣的情景。


    她還記得當時眼前四周突然就黑了,而且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地黑,明明方才頭頂還有昏黃的路燈,路燈下還有自己小小的影子,遠處還能看見房屋的輪廓,耳邊還能聽到別人家中的狗吠。


    就是突然間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那時玥關害怕得呆住了。


    “鳳凰之血,龍女真魂,冰川雪蓮之身,”她聽到身邊有無數聲音,彷佛來自九幽地獄,竊竊私語:“終於找到你了……”


    小玥關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出聲,隻有被嚇得瞪得大大的眼睛中有眼淚一行行流下來。


    隻是什麽都沒發生,或者說是什麽都沒來得及發生,她又能看見聽見了,路燈,月光,和交疊在地上地自己地小小影子,還有耳邊地風聲。


    這時候,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到玥關的麵前,撫上她毛茸茸的頭頂,那人溫和的嗓音像似一根羽毛飄落在她的心間,將所有不安和害怕統統壓下:“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小玥關抬頭看去,那人半蹲在她麵前,逆著燈光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他的眼神卻溫柔明亮,伸出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她在這個人的懷中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和溫暖。


    “你是誰?”


    “我是你師傅,來接你回家。”


    “我跟你回家。”


    後來玥關便離開了福利院,跟著師傅來到了現在的這個家,雖然師傅安頓好她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隻有偶爾的短信交流和每月都會到賬的一筆生活費,在日後的歲月中,玥關仍是一人生活,可是她知道,自己卻不再孤單。


    每每想起這件事,玥關都會覺得,自己在之前的那幾年的孑然一身,是不是都是為了等待這個人的出現。


    隻是今天,師傅還會出現嗎?


    但不管如何,她不能什麽都不做。


    更何況,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打定主意,玥關起身,順著牆往房外小心翼翼地摸去,她記得在二樓小廳地壁櫥中放著一個手電筒,家中燈不亮,也有可能是停電了。


    找到手電筒,再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憑著記憶,一步挨著一步找到地方,打開抽屜,尋找了半天總算將手電筒抓在手裏,玥關舒了口氣。


    總算找到了。


    可手電筒同樣不亮,任憑她如何撥拉開關都沒有任何反應。


    漆黑的二樓沒有一絲光亮,黑暗中似乎有什麽不可知的東西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藏匿其中,正不懷好意地窺探著她。


    明明是八月的天氣,玥關卻手腳冰涼。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她在抽屜中繼續摸索,最終找到了一個長條物,是一隻打火機。


    玥關將打火機緊緊捏在手中,抖抖索索地按了一下。


    啪嗒!啪嗒!


    連按兩下,打火機沒有任何反應,玥關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亮啊!亮啊!玥關心中呼喊,手上動作不停。


    啪嗒!啪嗒!


    眼前奏然一亮,一條火舌竄出來,玥關猛地向後一仰,原來是心急湊的太近,差點燒了頭發。


    亮,亮了?


    火苗映在她眼中,橘黃的光芒布滿在她呆滯的神情上。


    亮了!亮了!


    玥關大大鬆了口氣,這點豆丁火苗在黑暗中給她注入了一絲勇氣。


    這是怎麽回事?玥關環顧四周。


    寂靜中沒有人回答。


    火光明明滅滅如殘燭,照亮這一小方天地,玥關拇指緊扣住打火機不敢鬆手,嚐試著在屋內開始走動。


    二樓小廳中正對著樓梯口的牆壁上是一幅占了大量牆壁麵積的壁畫,畫的內容是百鳥朝鳳圖,所有鳥類全部匍匐在地,隻有最前麵的那隻鳳凰高昂的腦袋,長長的鳳翎栩栩如生,眼神高傲不可一世,光影交錯間,昏暗的光芒照在那顆鳳頭上,給人一種他在笑的錯覺,尤為可怖。


    可若在仔細看過去,還是那一副畫。


    玥關目光下移,就在那一刻,她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堵在那裏將一聲驚呼死死壓了下去。


    百鳥朝鳳圖下麵,隔著楠木茶幾放著的兩張黑漆描金西洋花草紋扶手椅上,不知何時竟坐了一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會兒,玥關再定睛看去,那裏空蕩蕩的,哪有什麽人,方才看到的像是錯覺一場。


    玥關決定下樓去看看,盡快找到大門離開,剛下樓兩步,她鬼使神差般的回頭又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玥關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這次是真真切切看到一個人坐在那裏,全身裹在黑暗中,端起茶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看著她,咧嘴一笑。


    是在笑吧,玥關迷迷糊糊的想,一時竟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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