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一通分析,董卓根本不用細想,隻要給了眼前小子千卒,隻要掌控了積石山眾匪話語權,廝殺了半輩子的他就知道,隻要北宮伯玉等人敢露頭攻打金城,那就是個死字,但這還比不了自己再次為官為將。


    閑置了一年多,手下悍勇親隨近百,整日在後院校場你來我往打鬥,若說董卓不想做官,那就是純粹的扯淡!


    董虎心下自是清楚,可他也知道朝廷上都蹲著哪些混蛋,不管自己有無過錯,過錯都會落在自己的頭上,能夠保得自己平安無事的,也隻有眼前高大男人。


    董虎微微搖頭,甩去腦中雜亂。


    “聽大公子說,叔父想讓張奐將軍說情,但在侄兒看來,求助張奐將軍是極為愚蠢的,叔父當走走何皇後路子……”


    “何皇後”


    董卓一愣,眾人也是一臉的不解。董虎見他人疑惑,想了下……


    “叔父應當知道事情根由,諸如……當今天下,十常侍為何能權勢滔天,陛下因何如此寵信宦官,黨錮又因何而起”


    董卓瞬間坐直了身子,神色不知鄭重了多少。


    “大將軍梁冀毒殺幼帝,禍亂宮廷,更是每每欺辱桓帝,而滿朝文武卻無人敢言,若非一幫宦官殺了大將軍梁冀,桓帝又如何得以正位”


    “外朝文武雖言忠心赤誠,卻無人敢言大將軍梁冀是非,如此之下,桓帝又如何相信外朝文武嘴裏所言忠義、赤誠”


    “外朝文武欲殺桓帝身邊唯一可信任的宦官們,欲奪宦官們手中權柄,欲再弄出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將軍梁冀來,桓帝又如何願意”


    “桓帝不願意成了兒皇帝,自然是哪個大臣敢開口欲奪宦官權柄,哪個就應該鏟除,也就有了黨錮之事。”


    董虎輕聲歎息。


    “桓帝時如是,當今陛下亦是如此,隻是,大漢朝立國四百年,權貴不知凡幾,陛下也不希望宦官們太過激怒了所有士族、權貴,也就有了帝王平衡之事,也就有了太尉段熲身死牢獄之事,當那司隸校尉陽球鬧的太凶,嚇住了諸多內廷宦官時,陽球也隻有一死,皆因陛下不願意讓朝臣徹底壓住了內廷宦官。”


    “徹底壓住了內廷宦官,就會造就另一個大將軍梁冀、竇武權臣,這不是陛下願意看到的,所以,司隸校尉陽球必須死!”


    從沒有人說起這些事情,董卓聽的極為認真仔細,唯恐遺漏了什麽重要信息。


    “陛下賣官也好,任人唯親也罷,這些都算不得什麽,最為重要的是陛下是大漢天子,是個成年帝王!”


    “但凡成年帝王都不會允許臣子一家獨大,都會本能行平衡計策,而朝中十常侍與外朝爭鬥尤為激烈,已經是不死不休地步,想要誰都不得罪尤為困難,但也並非沒有。”


    “難道……何皇後便是那誰都不得罪的人”


    “正如叔父所說,遠一些的後戚大將軍就不提了,就以大將軍梁冀、竇武兩人而論,兩人背後是不是有朝廷文武們的支持”


    董卓不由微微點頭,他就親身經曆過朝廷這些破爛事。


    “何皇後是如何入宮受寵的以至於即便毒殺了王美人,陛下也未將之打入冷宮,若無內廷宦官們相助,何皇後又如何可保後位”


    “何皇後與內廷宦官相善,背後其兄何進已是雒陽尹,未來必是當朝大將軍,日後自有諸多文武清流相助,但叔父當知,皇帝、內廷宦官們天然與大將軍相衝。”


    “因而,叔父無論投靠朝廷任何人,不是未來大將軍一係,就是宮廷內侍一係,叔父稍有差池,不是被這邊彈劾,就是那邊咒罵,總是無法魚肉與熊掌共得,更何況上麵還有個想要平衡的陛下。”


    “跟著未來的大將軍混事,大將軍的威望威脅到了陛下時,陛下就會斬去大將軍的羽翼,內外廷相爭,彼此羽翼同樣最先倒黴,諸如司隸校尉陽球,諸如太尉段熲。”


    “但投靠何皇後就沒了如此凶險,叔父有了過錯時,何皇後或通過內侍宦官,或通過未來的大將軍何進,都可以替叔父擺平,而且還誰都不得罪,畢竟沒哪個沒事招惹未來的太後和未來的大漢天子,叔父就會仕途平坦,一路官運亨通。”


    董卓算是徹底明白了,深吸一口氣息強壓下胸中激蕩,可又有個難題擺在麵前,忙開口詢問。


    “皇後身居宮中,咱又當如何投靠皇後”


    董虎心下一陣歎息,無奈苦笑。


    “叔父怎麽忘了啊何皇後不是還有一個越騎校尉兄弟嗎”


    “一個母親最為緊張的是什麽不還是自個孩兒表明一些心跡,讓皇後相信叔父是史侯的保駕之臣不就行了”


    董卓重重點頭,很是讚同。


    “虎娃說的對!咱確實有些愚蠢了!”


    董虎心下歎息,又是一陣撓頭猶豫。


    “投靠隻是讓皇後注意到了叔父,但還要有些真本事,如此何皇後才會重視叔父,出了事情,皇後才會力保叔父,而當前的破羌、燒當羌作亂,就是叔父最好的展示的機會。”


    “把侄兒的偷襲計劃密報給越騎校尉何苗,若被陛下相中了,最後來實施計劃的也隻有叔父,畢竟能說服積石山眾匪的也沒幾個人。”


    “不被朝廷相中,由朝廷選派大將,再由三輔之地調派軍卒、抽調各郡縣兵卒,沒數月絕無可能,而這也給了北宮伯玉、韓遂一幹反賊充足準備的時間,以當今朝廷將領本領,十有八九難以短時間平定諸羌胡叛亂。”


    “平亂的時間越久,花費越多,陛下也越是不滿,到了那時,自然就想起了叔父來,到了那時,即便叔父不是平叛主帥,也當是一方主將,隻要成功的平定了叛亂,成了未來帝王保駕之臣的叔父,仕途自然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董卓深吸一口氣,猛然一巴掌拍在董虎肩膀。


    “咱隻聽過虎娃武勇,卻不曾想你小子也有如此智謀!”


    “哈哈……”


    董卓一陣大笑,又是一把掌。


    “你也別整日吊兒郎當的,就跟著叔父混個出身好了!”


    董虎一陣無語,一陣撓頭。


    “若僅侄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咱虎娃跟著叔父征戰天下也就是了,關鍵是虎娃還有好幾百張嘴要養活……”


    一聽到“幾百張嘴”時,董卓就是一陣膩歪,又是一巴掌訓斥。


    “啪!”


    “你自個能養活自個就不錯了,為何還要養著一群乞兒”


    “養乞兒也就養吧,又養女娃作甚與你這般大男娃,多多少少還能充當個親隨家將,養那麽多女娃,除了吃糧食外,有個屁用!”


    董虎一陣苦笑,每次董卓都會對他養活一群女娃很是不滿,想要說什麽“洗衣做飯”什麽的,卻又怕再次引起一陣不滿批鬥,也隻得老實低頭。


    “哼!”


    董卓一聲不滿冷哼。


    “該死的北宮伯玉造反了,短時間內很難恢複鹽路,你小子說一說今後的打算,就這麽靠著與老子借貸過日子”


    董虎一陣撓頭猶豫……


    “各州郡的田地都被叔父這般大族占了,侄兒沒有田地,就如同沒根的浮萍,稍有天災人禍,侄兒就成了赤貧的破落戶,正如今日破羌、燒當羌造反斷了鹽路。”


    “但也因為他們造反作亂,侄兒也有了搶占一些田地養家機會,就是……就是不知叔父是何心意,侄兒知曉了叔父心意後,也好與積石山商議一下,侄兒也好早做些準備。”


    董卓一陣沉默,開口詢問。


    “你覺得咱當如何做”


    董虎一陣苦澀。


    “侄兒自是希望叔父借兵一千,侄兒也好捅了破羌、燒當羌的屁股,早早幹趴下了該死的北宮伯玉,侄兒也有了養活家小的田地……”


    “混賬!”


    “你小子怎的如此心無大誌養家養家……你就知道養家!”


    董卓大怒,看著再次低頭不語的渾小子,一臉的惱怒氣憤。


    “積石山的事情暫時停下來,告訴那些混蛋們,隻要給老子老老實實聽話,日後破羌就是他們的,可若他們敢給老子搗蛋,老子活扒了他們的皮!”


    董卓又是一陣沉默……


    “咱沒有一千兵卒,給你一百甲胄和一千人所用刀槍箭矢,再送你一萬石糧食,其餘的你自己想法子!”


    董虎心下大喜,又是一陣撓頭。


    “剛剛侄兒前來時,大公子已經答應了虎娃,願意低價賒欠虎娃兩萬石糧食,叔父送的一萬石不算在內吧”


    “你……氣煞老子了!滾滾!看著你小子就是煩!”


    董卓很是氣憤惱怒,董虎最後也隻能無奈抱拳弓腰。


    “侄兒這就別過,還望叔父莫要惱怒虎娃……”


    “滾!”


    董虎撓頭苦笑,最後也不得不再次向看笑話的董氏抱拳告別,向綠裙李氏別過……


    看著渾小子撓頭離去,董卓一陣搖頭輕歎,一旁的華雄突然抱拳開口。


    “主公,此子智謀當不在牛將軍之下,怎的從未聽主公提及過”


    董卓苦笑輕歎。


    “他叫董虎,乳名虎娃,可左右開弓,最善步戰,有萬夫不當之勇,乃馬下無敵之將,就是這性子……”


    董卓一陣搖頭,他也不是沒有招納過,隻是渾小子好像豢養乞兒有癮了一般,原本還隻是三五人,沒幾年,名下竟養了五六百人,來見一次訓斥一次,結果還是惡習不該,氣的董卓也不願提起這個不是家丁的家丁親隨。


    “虎娃雖胡鬧些,但子健莫要輕視了他,若是戰陣生死相搏,渾小子能當場斬殺了你。”


    華雄心下一驚,別人說這話語他或許會懷疑,但董卓開口……


    董卓一陣沉默,想了許久也沒太好法子,想要讓董虎聽話,就要幫著養活數百乞兒,董家田地是不少,可同樣養活的門客也多。


    “罷了。”


    “先讓虎娃在外麵胡鬧一段時間吧。”


    董卓最終還是優先選擇了自己仕途,他很清楚,若不能給予手下將領一個未來,最終這些人也會一一離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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