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沒想到董瑁會冒著風雪前來老虎灣,兩人剛坐下,不等董瑁一臉苦澀拿出調令,外麵響起一陣雜亂腳步“嘎嘎”踏雪聲,下一刻就是“梆梆”幾聲敲門,敲門聲也打斷了董瑁想要說出的話語。


    “進來。”


    房門被推開,董小乙、孫牛、董赤三人走入,不等董赤開口,孫牛急聲道:“大頭領,狼崽子出窩了!”


    董虎猛然站起,又緩緩坐下,轉頭看向第一斥候小隊長董赤。


    董赤、董厚兩人是斥候第一、第二小隊隊長,名字取自“斥候”的諧音,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董赤帶回的消息。


    董赤在董虎看來時,上前抱拳道:“參狼羌出兵具體數量尚不可知,但他們首尾相距近十裏,是一字單列,有隨行牛羊糧食輜重。”


    董虎緩緩點頭,說道:“首尾相距十裏,一人相距一步,當有五千人,但夾雜著牛羊以及隊列較散的話,差不多有兩千數,參狼羌能拿出的青壯應該也就這麽多。”


    董小乙、董赤默默點頭,他們能根據隊列範圍輕易計算出大致數字。


    “消息可有送去虎口堡”


    “送去了,華雄將軍已經收到了消息。”


    董虎看著董赤道:“從第一大隊中抽調五十人加入第一斥候小隊,第一斥候小隊尾隨在狼崽子身後以及西側,盡可能不要太過靠近狼崽子,若是前來送消息,不得自虎口堡轉至此處!”


    董赤鄭重抱拳道:“大兄放心,董赤不會在狼崽子踏入陷坑前驚動了他。”


    董虎不由笑道:“狡猾的狼在臨近陷阱時,總會一再猶豫不決的,想要抓住它,就要有足夠的耐心和足夠的誘惑。”


    說著,董虎隨手將一袋酒水扔了過去,臉上有了些鄭重。


    “你們在野外頗為危險、艱苦,一定要注意保暖和安全,若事不可為就要撤離,你們每一個都是族裏最精銳戰士、最寶貴的財富,不可輕易冒險!”


    董赤心下一陣感動,鄭重捶了捶胸口。


    “忠誠即吾榮耀!”


    董虎、董小乙神情嚴肅,重重捶胸。


    “忠誠即吾榮耀!”


    董赤轉身走出燥熱的窩棚,一時間,窩棚裏無人開口說話……


    “嗬嗬……”


    董虎莫名其妙的笑了聲,也因這一聲笑打破了沉默。


    董瑁歎氣道:“嶽父也太膽小了,僅僅隻是北宮伯玉偷襲了金城塞,就一再傳令與你我,原本還要與虎娃商議一下呢,現在是沒了必要。”


    董虎指了指董小乙、孫牛,示意兩人一起坐下。


    董小乙將腰間酒水送到董虎手裏,董虎飲了口後,又轉而送給董瑁。


    “整個西北都有為數不少的羌人,若不心細甄別,很容易被人從內部攻破,金城塞丟失……雖有些意外,卻也並非難以理解。”


    董瑁微微點頭,別說金城塞了,在金城塞丟失後,偏遠的臨洮都有些不怎麽安穩,更何況已經處於敵前的狄道城


    董虎皺眉道:“死道友不死貧道……李太守可以合作,但不是個可以托付生死的人,大公子心下要有底。”


    董瑁心下歎息,點頭說道:“可你也知道,如果太守一再調令,咱們卻無任何動作,傭兵日後又當如何”


    董虎默默點頭,這與十三道金牌要了嶽飛的命是一個道理,若太守一再調傭兵,傭兵卻置之不理,傭兵究竟是不是朝廷治下兵卒不管有無正當理由,一再調動卻不遵號令是事實。


    董瑁、董虎無法知道隴西郡太守李寬究竟是膽小怯懦的失誤,還是故意將他們架在火堆上。


    膽小怯懦還好些,就怕是刻意如此,董虎心下不確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既然已經知道雇傭軍在釣魚,在算計參狼羌,還如此一再下達調動軍令,無論如何解釋,都不是個可以托付生死的盟友。


    聽著這種要命的事情,董小乙、孫牛也不敢胡亂插嘴,甚至連吃陶罐裏的羊肉都沒了滋味。


    董虎想了數遍,看著董瑁有些猶豫。


    “大公子,虎娃想知道大公子的想法”


    董瑁一愣,見他如此,董虎摸了一把刺人的下巴。


    “虎娃說的有些大而化之了,這麽說吧,大公子是想就此在雇傭軍中自成一係,還是想繼承叔父的事業”


    董瑁大手一抖,夾住的肉塊也掉落在了陶罐裏,孫牛更是一臉驚駭抬頭,倒是董小乙若無所覺,用著竹筷翻弄陶罐裏肉塊……


    “虎娃,你……你也知道我的腿……”


    “這不是問題,天子足不出戶,亦可威壓四海,拿刀子乒乒乓乓的將領,隻能算是將,獨坐軍帳內指揮若定的才是帥!”


    董虎沉默片刻,再次開口道:“自己走自己的路,雖道路艱難,卻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繼承祖輩基業,即便虎娃不說,大公子也知裏麵有著怎樣的好處。”


    “當然了,大公子腿腳不好是事實,想要統禦桀驁不馴的將領確實很難,但那也隻是無腦自大將領,但凡有些本事將領,都不可能僅僅以武力讓其臣服。”


    董虎笑道:“叔父的財產不是那些將領,而是叔父在隴西的威望,是一招手便能輕易招來數千悍勇兵卒,叔父身邊將領……終究還是叔父的,大公子想要悍勇將領,難道咱隴西還真缺了悍勇大將不成誰敢保證黑牛就一定不能百戰封侯”


    孫牛登時坐直了身子,又有意無意捋了捋衣袖,露出那黝黑的腱子肉,看的幾人暗自好笑。


    見董瑁一副猶豫不決模樣,董虎再次開口道:“李太守究竟是什麽心思,咱們尚不可知,但若咱們將李太守的調令置之不理,無論什麽樣的理由,在他人眼裏,咱們都是不遵號令的人,有無雇傭兵暫且不提,你我日後又當如何”


    “回應肯定是要回應的,但那狼孟已經出兵了,想要改變原有的計劃是不可能的,這會讓整個臨洮陷入困境。”


    董瑁默默點頭,說道:“正如虎娃所說,雇傭兵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臨洮的,可咱們又從哪裏抽調兵卒前往狄道”


    “有!”


    董虎一臉鄭重。


    “臨洮沒有兵,但不代表咱們不能抽調鄣縣、首陽、安故、大夏四縣鄔堡兵卒,不代表咱們不能征調五溪聚義從胡。”


    董瑁、孫牛、董小乙大驚,一臉驚駭看著董虎。


    “嗬嗬……”


    見他們如此,董虎笑了笑。


    “你們不用如此害怕,咱們不是還有個隴西郡南部校尉可用嗎”


    董瑁突然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隴西南部校尉不顯山不露水,校尉劉勝在臨洮也跟小娘養的似的,平日裏也隻有四五百兵卒可用,但這隻是和平安穩時的樣子,一旦爆發了戰爭,劉勝就有抽調隴西郡所有兵力的權利。


    道理是這樣,可劉勝自己手裏的兵都被董卓拉去了長安,就這種威望,又如何調動其他縣的鄔堡兵卒


    劉勝有權利沒能力讓兵卒聽話,董家有威望卻沒這個權利,至少一身白丁的董瑁是沒這個權利的,可兩人一旦結合在了一起,上麵再有太守李寬的支持,那就沒了問題。


    董瑁顯然是聽明白了董虎話語裏的意思,但這種調動是觸動了董卓的利益的。


    天氣嚴寒,積雪深厚,大軍輜重尚未準備妥當,朝廷平亂大軍想要立即抽調漢陽郡、隴西郡戍守鄔堡兵卒是很難的,可若臨洮在當地抽調兵卒,雖有些困難,但要比長安遣人抽調要迅捷的多。


    平亂大軍利益已經敲定,主帥皇甫嵩抽調長安虎牙營、扶風雍營,左司馬董卓征調漢陽郡、隴西郡戍守鄔堡兵卒,而右司馬周慎抽調的是三輔戍守鄔堡兵卒。


    董卓負責整掉漢陽、隴西郡兵馬,而現在董虎告訴董瑁,要他提前抽調隴西郡兵馬,董卓會咋想兒子一下子瓜分掉了他的一半兵馬


    董虎見董瑁猶豫,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笑道:“這是應急下的無奈,原本大公子隻是一介白身,但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大公子可以直接跳過障礙,直接被李太守征募為統兵從事,或直接擔任軍司馬,越過因大公子腿腳而入仕的最大障礙。”


    “李校尉也就那回事,圖有個名頭罷了,大公子若是擔心人手不足,嬸娘手裏也還有些當年隨叔父征戰老將,有他們傾力相助,再加上大公子頭上還有叔父名義,足以控製征調兵卒,至少短時間內是如此。”


    “至於開春後,叔父前來時,將兵卒還給叔父也就是了。”


    董虎笑道:“一進一出,看似大公子一無所得,但事實並非如此,趁著隴西郡動蕩時,大公子不但一舉越過了入仕的最大障礙,若能成為隴西郡司馬一職,日後或為治民縣令,或從武數年任職一郡校尉,繼承叔父的基業是沒問題的。”


    “兵馬是大公子力主征募的,從今日至開春還有三四個月,即便最後將所有兵卒還給叔父,大公子也必然在隴西郡有了一定威望,別的地方不好說,在隴西郡,大公子的威望也定然僅次於叔父。”


    “第三點,大公子力主征募的兵卒,為了能夠統禦兵卒,嬸娘手裏的征戰老將肯定是要直接統領軍隊的,叔父前來時,大公子將主將位置讓了出來,叔父總不能還把那些曾經的老將踢一邊去吧就算踢,也不可能將所有人踢出軍隊。”


    董虎咧嘴一笑。


    “不踢還好些,可若一旦踢人,剩下的那些老將更會親近大公子,一進一出,大公子雖沒了頭領一職,卻可一舉拿下叔父手中三成兵權,一舉成為叔父名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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