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領著兩千幼軍騎,帶著苦娃、阿結兩人一路未停,用了一個多月才進入臨洮,而此時已經下起了大雪。


    離開了臨洮後,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董虎突然發現臨洮有些生疏、陌生感,過了兩日,他才弄明白了莫名的生疏感來自哪裏。


    原來在董家老少離開了臨洮時,除了董家的祖宅和一些安置病殘老弱田地外,大部分田產被狄道李寬買下,臨洮第一家族也由董家,變成了狄道李家和他的虎口堡。


    僅一年,臨洮的味道變了。


    第一日,董虎帶著苦娃、阿結來到董氏墳前,按照上一世的添墳習慣,他撿了好些石頭,圍著墳前堆了好一圈,看著堆滿積雪的墳塋笑道。


    “嬸娘,咱在您老房子前弄了個圍牆,咱給您送錢時,他人就算眼饞,那也甭想來搶!”


    “這些金元寶都是您老親侄女阿結疊的,這些是苦娃的……”


    “等過些日……咱給您老送座上好的別墅……帶遊泳池的那種雙層豪華版,轎子、牛馬、仆役……咱都給您備齊!”


    ……


    董虎知道,這裏沒有他那個世界這麽講究,會不會犯了這個世界的忌諱


    他才不管!


    第一日送了些紙錢,沒幾日,他親自跑去孫縣令家中,把縣令大人引以為傲的竹林砍了精光,他沒紮過紙馬紙牛,牽著戰馬不住用著竹子比劃,讓戰馬很有些不安……


    除了每日上山上幾炷香,對著墳塋說一會話語,說著他這些日做的事情,說著臨洮味道都變了,人變少了,大罵李寬李胖子太會搜刮錢財,百姓兜裏都沒錢了,弄的羊雜湯也沒人吃了,大罵李胖子自己找死,竟他娘地學朝廷那套醃臢手段,逼迫窮漢子進入李家傭兵營,也不怕傭兵剁他豬腦袋……


    董虎每日都會上山,之後就在虎口堡內研究他的紮紙馬紙牛手藝,李寬李胖子、縣令孫營……任誰尋來,他都一概不見。


    還別說,用了小半月時間,就在他按照自己戰馬樣子弄了匹紙馬時,清瘦了的華雄來到了他跟前,與他說了些河東郡事情後,就被他扔去了兩千幼軍騎。


    紙紮的宮殿、樓房、紙人、紙馬、紙牛……就連鳥籠子、鍋碗瓢勺什麽的,應有盡有,直到蔡邕、董瑁等人尋到他時,他還躲在雜亂屋裏,用著竹子紮躺椅……


    “虎娃……”


    董瑁看到董虎一身的糨糊、紙屑,鼻頭一陣酸楚,他人誰不知道,眼前邋遢八尺漢子已經是一地諸侯,誰又能想到他會做這種事情


    董虎沒有想到董瑁會前來,呆愣了下後,大喜!上前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熊抱,一臉欣喜。


    “大公子來的正好,前日咱還想著呢……咱能想到的都做了出來,正準備這幾日給嬸娘送去呢,還想著要是沒大公子在,終是有些遺憾……”


    “哈哈……”


    “大公子來的正好!來來……咱帶大公子去看看,全是咱親手做出來的……”


    董虎拉著董瑁就要去不遠處的大房子,這才發現貪財李胖子、縣令孫營,兩人身邊還站著一不認識老人,初時不在意,細看後才察覺老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儒雅。


    一老一少上下彼此打量對方……


    “有意思……”


    一老一少皆是一愣,兩人竟同時開口,說了同樣的話語。


    董虎咧嘴一笑,抱拳道:“先生能與大公子一同前來,當是華雄說的東觀博士蔡博士吧”


    蔡邕大衣翩翩,雙手攏在衣袖,看著董虎笑道:“你就是仲穎所說的臨洮虎娃吧”


    董虎衝著董瑁一笑。


    “虎娃再如何孤陋寡聞,也曾聽人言,咱大漢朝君子無數,可若真的能稱得上‘仁德、寬厚’四字的,當世僅蔡伯喈一人!可小子竟有種……見麵不如聞名感慨來。”


    蔡邕胡須一陣鼓動,又輕笑道:“果然如仲穎所說,還真是個渾小子。”


    董虎不由仰天爆笑。


    “哈哈……”


    “先生說的沒錯,咱就是一渾小子!”


    “走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李叔,孫叔,走走……”


    董虎隨手招呼鬱悶不已的李寬、孫營,但他們也沒法子,也隻能被渾小子拉著離開。


    一身髒汙,剛走到外麵,正見李氏帶著小董白站在院中,看著小丫頭樣子,顯然是長高了不少。


    董虎與小丫頭頗為親近,從衣兜裏拿出兩顆糖後,蹲在地上很是與小丫頭頂牛好幾下,這才與李氏見禮,才讓華雄招呼一幹人前往前廳,自己則前往後宅洗浴,他身上的髒汙著實沒法子見人。


    一番洗漱後,鳥槍換炮,內衣是大丫親手織的棉布保暖內衣,與薄棉襖、棉褲差不多,兩層棉布之間夾著的是羊絨,是用草木灰煮過,洗了又洗,很是鬆軟保暖,而且還無一絲異味。


    保暖內衣,外麵有棉衣棉褲,是裝填了棉花的,但為了保證他有足夠的靈活性,棉衣棉褲都是齊肘齊膝,不至於他伸腿、揮拳受到太大限製,同樣的不是多麽厚實,但為了雙臂和小腿足夠的保暖,就又增加了單獨的狐皮護臂、護膝,是需要用繩布係著的,可以更加緊貼身體。


    有一層保暖內衣,再加上薄棉襖棉褲,外麵再披上狐皮大衣,哪裏還會寒冷。


    大丫唯恐凍著了他,鞋襪、手套、口罩、麵罩,包括野外睡袋都是親手做的,遠比其他女人要心細的多。


    當董虎洗漱,換了身衣物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時,李寬不由砸吧嘴,很是一陣讚歎。


    “怎麽樣,咱就說虎娃已經今非昔比,你們還偏偏不信,就這身衣物……至少萬錢!”


    董虎可不怕李寬,先是與李氏低聲說了句,讓她帶著董白去後宅,選些能看上眼的狐皮,這才坐在董瑁身邊,手指點著李寬的碩大的肚子。


    “李叔,你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


    董虎又拍了拍自己肚子。


    “咱虎娃原先是啥腰身,可再看看現在的咱,都餓瘦了兩圈!”


    又歎氣苦笑。


    “唉……”


    “當著大公子、嫂嫂的麵,咱不好說你就是了……”


    “嘚嘚,你小子還是別說了!”


    李寬也是怕了,唯恐他又提起撈錢的事情,忙開口打斷。


    以前董卓坐鎮臨洮時,為了自身名望,董家壓的縣衙、隴西南部校尉抬不起頭,雖說官府沒了多少威嚴,但獲利的卻是百姓,正如民間鄉老對抗一般,官府隻要整收錢的門路,董家就率先反對,人頭稅什麽的也低了其他地方不少,百姓還能吃上一碗羊雜湯。


    沒了董家壓著,狄道李家成了臨洮第一家族,隴西郡太守是李寬的弟弟李參,隴西南部校尉是李寬的兒子李全,別說縣令孫營第一時間投靠,就算想反抗,反抗得了嗎


    董虎心下歎息,知道李寬原先的隴西郡太守是花兩千萬錢買的,知道李胖子想讓董家低頭,他李家也好趁機從其他郡縣撈回本錢,可董卓是能向李胖子低頭的主嗎


    現在好了,董家跑去了河東郡,沒人按著他李家,李胖子也加倍開始撈回之前的損失,整的偏僻臨洮都蕭條了,其他地方更不要說了。


    李胖子怕了董虎,唯恐他與蔡邕說自己壞話,慌忙打斷他話語。


    董虎現在都不願搭理他,而是看向麵色怪異的蔡邕,抱拳道:“先生此來,肯定是沒能帶來嬸娘的封賞的,但朝廷多多少少也給些嘉獎吧”


    “……”


    “好吧,沒有實實在在嘉獎,口頭上總有吧若連這個都無,別怪咱虎娃醜話說在前頭,從今往後,咱虎娃也不會再為朝廷……”


    “啪!”


    董瑁抬臂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笑了笑。


    “混賬話語就莫說了,蔡博士前來,就是代表朝廷前來表彰阿娘的。”


    董虎看了眼皺眉的蔡邕,知道這老頭因為一聲歎息,被那從未見過麵的王允生生整死,是唯一為董卓的死歎息的一個人。


    想著前世今生,董虎心下歎息,起身向蔡邕鄭重抱拳一禮。


    “先生乃世之寬厚仁德君子,還請先生原諒小子的言行無度。”


    蔡邕鄭重打量幾若於羌人打扮的董虎,又看了一眼白衣公子似的董瑁,剛剛那一拍,以及之前見到的態度,突然有些不解,不解兩人詫異如此之大,怎麽就能成了好友呢


    看著抱拳躬身的董虎,蔡邕突然一笑。


    “你很不錯。”


    眾人一愣,沒能想到蔡邕會說了這麽一句,董虎抱了一拳,默默坐回座位,心下也沒能猜透史上難得一見的老好人心思,但他沒有太過糾結,而是轉而看向董瑁。


    “大公子。”


    “叔父那裏可還有安排”


    董嗣忠和幾人提著個茶壺走入,董嗣忠將茶壺放到董虎小幾上,又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語,這才抱拳退出廳堂。


    董瑁見他眉頭微皺,微傾身體低身詢問。


    “可是家中有事”


    董虎眉頭緊皺,過了好一會才苦笑一歎。


    “多事之秋啊……”


    董瑁見他如此,更是有些擔憂……


    “嬸娘病重時,堅持不讓大公子在床前行孝,舔犢疼愛自不用多言,嬸娘若還在世,也絕不會讚同叔父‘守孝三年’之語。”


    董瑁太了解董虎性子,聽了這話語,神情愈發鄭重,傾斜著身子湊近了些……


    “是涼州嗎”


    ……


    “應該不是。”


    董虎沉默許久,突然一笑,聲音放的很低。


    “大公子是想見識一下天下英雄,還是安安穩穩幫著咱守家”


    聽了這話後,董瑁神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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