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


    董虎指了指外麵,神色有些鄭重。


    “蔡博士、郭公公、高公公,以及朝廷對咱們的打壓,有些是個人原因,有些是敵我政治考量,有些則是大漢朝的利益。”


    “但咱們奪回河套三郡呢雖說裏麵也有咱的一些算計,是因為天下未亂之前,諸如潛龍在淵之計。”


    說到此處,董虎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件事情說清楚,轉身從背後懸掛著皮囊中拿出一卷簡易地圖……


    “兩人對弈若兩軍廝殺,棋道上有‘金角銀邊草肚皮’一說,就比如黃巾軍造反,從造反的一開始,黃巾軍就輸了,不是說他們兵卒不夠好,也不是說他們的兵甲不夠鋒利,而是他們一開始選擇了‘草肚皮’開場格局,選擇了在四戰之地的中原造反。”


    “黃巾軍選擇了草肚皮,戰力不強,遭受戰敗挫折時,進不得,退又無處可退,一旦被人生生圍在一處,最後隻有兵敗被殺一個結果。”


    “在看現在的韓遂老小子造反,他選擇的就是金角位置,戰事不順時,可以一路向西後撤,退到金城塞,退到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甚至可以退入西域以存實力,大漢朝平亂大軍呢,一步步緊逼,可後勤輜重呢兩千裏、三千裏……五千裏……萬裏,如此漫長補給線,大漢朝如何為數萬大軍補給”


    “大漢朝巔峰時期,國力昌盛時期,還能支撐如此漫長補給線,此時內憂外患的大漢朝,如何支撐如此漫長補給線如何為十萬大軍提供兩百萬石糧食”


    “金角、銀邊的道理就在此,戰事不順時,有路可退,可以用漫長補給線生生拖垮朝廷,當朝廷發覺無能為力時,就隻能坐視他人發展壯大,直至強大的無以匹敵,就比如現在的咱們,朝廷就沒有太好的法子,明知道咱們的存在極為不妥,卻沒有太好法子。”


    董虎看著神色鄭重兩人,卷起簡易地圖……


    “這隻是咱們的私心,但是呢,咱們奪回河套三郡卻是天下大利,咱們與鮮卑人廝殺,與匈奴人廝殺,與外人廝殺卻是天下大利!”


    “天下大亂後,中原漢民遭受戰亂而流離失所無數……有些事情,並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但咱們的存在,在無數漢民在忍受戰亂流離之苦時,卻可避免在戰亂中浮沉的無數漢民再遭受胡人異族的蹂躪、奴役。”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數,乃世間因果。”


    “天道有天數,當朝廷施政好的一麵多於壞的一麵,天下安定,百姓安康、富庶;當朝廷施政壞的一麵多於好的一麵,百姓窮苦、流離失所,百姓怨氣深重,天下就會陷入持續動蕩、戰亂之中……”


    “如同大樹枯萎,狂風驟雨一次次晃動漸漸枯萎的百年大樹,百姓每一次怨氣加深,大樹就要遭受一次狂風驟雨吹襲、晃動,每一次百姓造反,朝廷就會損失一部分稅收,就會增加一部分支出,百年大樹就會枯萎一分,直至……大樹徹底枯萎,再也無法承受住任何狂風驟雨而倒下。”


    “這就是天數。”


    “這就是輪回。”


    ……


    “天數是什麽”


    ”是皇帝、官吏治理天下的能力,天數是無以計數百姓的願。”


    “朝廷施加的惡政太多,上至王侯士紳,下至黎民百姓,無數人對朝廷不滿,怨念積累的多了,就成了難以抗拒的改朝換代意願,也就成了合久必分的必然。”


    “同理,當無數百姓遭受戰亂之苦,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所依,無數人在戰火中浮沉、哀嚎,就會有無數人渴望平靜、和平,就會有無數人想要結束戰亂的意願,就成了分久必合的必然。”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數,乃無數人的願,非一人之力可阻。”


    董虎對三國始末很清楚,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一個臨洮羊雜湯小兒可以阻止的,但他知道,曆史中有無數讓人敬仰仁人誌士想要力挽狂瀾,留下了無數可歌可泣流傳千古故事,但卻隻是個悲劇……


    沉默許久,董虎起身來到兩人身前,一臉鄭重看著兩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不是咱們可以決定或阻止的,阻止天道輪回,強壓天下百姓怨念,就會成為天下之敵,此非智人所取。”


    “天道自有定數,然……一家私利,一國之利,一天下之利,孰輕孰重要分得清,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增加惡願推動又是另一回事,不能因私利而害國事,更不能因私利而害天下!”


    “天下大亂不大亂,這與咱們無關,咱們隻需靜靜看著,咱們就當自己是邊軍大將,老老實實為國守邊,為天下守國境,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但你們不得胡亂與人叨咕,自己心下知道就行了。”


    董厚鄭重抱拳,張遼忙也跟著低頭。


    “大兄(主公)放心,咱(遼)絕不與他人亂說。”


    董虎微微點頭,兩手分別落在兩人身上……


    “身為臣子,明明知道朝廷打壓、算計,但咱們不能突破底線,比如真的造反作亂,這是底線!是天下未大亂前的底線!”


    “為什麽呢”


    “因為這是一個臣子應該付出的忠誠,將有八德,仁義忠信智勇嚴明。”


    “天下未真正大亂前,尚未發生天下諸侯爭霸之前,百姓日子雖苦了些,雖怨氣頗多,埋怨整日勞苦奔波,一年到頭或許隻掙了一張肚皮,不滿身上隻有一件破衣衫驅寒,但百姓還有家,還有妻兒老小一家人,並未遭受戰亂之苦,咱們若是造反,造成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那就是待民無仁無義,待國無忠。”


    “可若天下大亂了,諸侯爭霸混戰不休,即便咱們逐鹿中原,另開一國一朝,隻要目的是為了百姓免遭戰亂之苦,為了還天下太平安康,而不是將自身私欲列為第一目的,那也是符合將之德行!”


    “也因這些原因,當日咱與叔父前往廣宗時,當日遭人逼迫,咱可以說出上中下亡國三策,但卻不能去實施,不能去做,原因就在此。”


    想著軍中對朝廷的不滿、憤怒,董虎又無奈歎息……


    “皇甫嵩、盧植等人為了大漢朝安穩,為了百姓算計咱們,這是應該的,因為任何不受朝廷控製的軍隊,都是潛在的動亂天下軍隊,蓋因軍隊是刀子,是殺人的刀,若軍隊不受控製,就如同刀子不佩戴刀鞘,很容易傷到自身。”


    “他們身為忠貞朝廷的將領、臣子,去除掉一些私心、政治考量外,本身也有避免不受控製的軍隊禍亂百姓意願,有避免百姓遭受戰亂之苦的意願,而這就是待民以仁,而這……符合一個將領的德行,所以咱虎娃可以惱怒,卻不能多說什麽,更不能一怒殺人,繼而起兵造反,不能因怒而致使百姓流離失所。”


    “同理,馬車外的蔡博士、郭公、高公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也與當日的皇甫嵩、盧植目的差不多,也有安穩大漢朝、天下的隱意,隻是……天下已經出現了大亂的苗頭,至於這個苗頭是什麽,咱就不與你們說了,日後你們自會一點點看到。”


    董虎歎氣道:“若是百年前,或是二十年前,咱會毫不猶豫散去董部義從,咱會毫不猶豫跑回高原,與苦娃、大丫他們一同做個放羊娃,可一旦天下大亂了,朝廷又無能平定戰亂,身為武將……真的可以坐視千萬計百姓在戰亂中浮沉、哀嚎”


    ……


    “唉……”


    “這些話語本不該與你們說,現在說這些也有些早了,咱今日與你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們,你們可以惱怒外麵三人,可以惱怒朝廷,但不要過火,不能加劇兵卒對朝廷的仇視,更不能過火挑起軍卒造反這條底線!”


    “可以厭惡,可以不理會,但不能仇視,更不能對忠臣的人舉刀,盡管宦官貪財戀權,但他們在某些方麵也同樣忠貞朝廷。”


    董虎看向神色鄭重的董厚,說道:“回去後把咱說的話語整理出來,十副將以及各大隊長級別的將領各寫一封信件,由你派人親自監督,看罷就將信件焚燒了,嚴厲警告各營,信件內容不得私傳他人,更不得蠱惑、刺激兵卒仇視朝廷,哪個敢觸犯這條律令,一律軍法砍腦袋!”


    董厚鄭重抱拳。


    “諾!”


    “待厚整理出來大兄話語後,先請大兄過目!”


    董虎默默點頭,又看向張遼。


    “文遠,把蔡博士、高公、郭公他們請進來吧。”


    張遼也不知怎的,很是一副臉紅脖子粗,抱拳應諾的聲音甚至有些尖銳、顫抖。


    “諾!”


    董虎再次拿起長安、雒陽送來的消息,董厚、張遼齊齊抱了拳後,默默退出馬車。


    馬車很大,雖比不上一間房子,卻也差不了多少,僅拖拉的戰馬就有十匹,這也讓蔡邕、郭勝、高望等人有些搖頭不滿,但他們也不能說什麽,尤其是郭勝、高望,他們在前往潁川時,董虎就乘坐馬車處理軍務,無非拖拉馬車戰馬少一些。


    剛一登上房子大的馬車,三人就看到董虎正坐在一堆書堆、信件中,郭勝也像是忘了之前的威脅話語,隨意拿著個蒲草團坐到董虎桌案小幾旁,開口取笑。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公卿駕四,大夫駕三,士人駕二,庶人駕一。”


    “虎娃,你這弄了個十匹大馬拖拉著的馬車又是哪般就不怕本公回朝狀告你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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