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自開朝立國時就危難重重,就有被呂氏取而代之的危險,期間又發生了王莽篡漢一事。


    世家豪門不怕東西羌、匈奴、鮮卑鬧騰,不怕黃巾賊這樣的反叛造反,幾百年裏,強勢的大漢朝不知平定過多少反叛,他們不怕董虎這樣的心懷不軌的將領,但卻極為忌憚朝堂上出現不受控製的人,諸如張讓、趙忠一幹宦官,諸如敢肆意販賣三公的皇帝!


    呂後,王莽,他們無不證明了一點,真正讓大漢朝陷入險境的,不是心懷不軌的將領,而是朝廷上不受控製的權臣,是敢肆意販賣三公的皇帝,是比極為危險的權臣更加危險的皇帝!


    能夠看到天下將亂的人很多,不是因為看到了董虎不受控製,也不是因為正在造反的涼州羌人,而是朝堂上肆意妄為的皇帝。


    三公是什麽是治理天下的頭號重臣,底層官吏貪婪、混賬,但隻要站在權利巔峰的三公還是清廉能幹的重臣,就如同車夫驅趕著脾氣倔強的馬兒,馬兒再如何倔強、貪吃,在皮鞭驅趕下,在馬夫拽動韁繩調整方向下,馬車依然會沿著崎嶇道路前行,不至於一頭鑽入道路旁的溝渠中。


    馬兒本就倔強不服管教,本就貪吃不願前行,若趕車的馬夫是個根本不會趕車的馬夫,或是根本就沒有馬夫,後果會如何


    但凡是個人,在看到沒有車夫的馬車在狂奔時,都知道最後的結果,而袁紹、曹操等人就是看到了這種情景,相反的,董虎卻將目光盯在了倔強的馬匹上,這與他是將領有著很大的關係。


    馬車裏坐著的主人是個混賬家夥,選的車夫也是個三心兩意的人,或者為了省錢根本就沒有招聘車夫,能夠做到馬車不翻坑裏,就隻能指望“老馬識途”的馬兒,隻是現在的馬兒有了其他心思,不願在拖拉著馬車裏的主人。


    馬兒不願繼續拖拉沉重馬車,車夫是個三心二意的人,車裏的主人又是個混賬東西……


    橫看成嶺側成峰,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出的東西就有不同,董虎看不上皇帝劉宏的所作所為,劉宏同樣惱怒董虎送來的鮮卑侵入雲中郡的消息。


    董虎沒有與劉宏說太多話語,幹幹巴巴將步度根領五千人殺入雲中,被名下大將華雄擊敗後,華雄又領五千騎反殺回去,與一般大臣上奏差不多,內容大而化之,簡簡單單二十餘字了事。


    劉宏不在乎董部義從與鮮卑人廝殺,更不在乎他與匈奴人鬧騰,他巴不得羌人、匈奴、鮮卑三方混戰,殺的血流成河呢,不僅他是這麽希望的,內外廷朝臣們同樣希望不受控製的壞蛋們廝殺至死,但現在……


    “哼!”


    劉宏冷哼,將幽州刺史劉虞上奏竹簡重重扔到眾人麵前。


    “小混蛋可惡,那些鮮卑人更加可惡!”


    竹簡就是司徒崔烈送到皇帝手裏的,崔烈自是知道劉虞彈劾了什麽事情,上前低身一禮。


    “陛下說的是,那步度根領五千騎欲要劫掠雲中郡,結果卻被董都尉殺的大敗,更是被名下大將華雄越境殺入百裏,僅俘虜就有數千……”


    “哼!”


    皇帝一聲不滿冷哼,小混蛋大獲全勝是不錯,可卻沒有給他上供斬獲,這讓他極為不喜。


    崔烈像是知道皇帝因何不滿,臉上卻無異樣,依然雙手抱拳繼續開口。


    “若無黃巾餘孽、涼州羌人反叛作亂,臣不擔心鮮卑人威脅話語,然……然此時朝廷不能再增餓狼覬覦我朝邊境,當先平滅羌人作亂為重,還請陛下明鑒。”


    話語不清不楚的,“明鑒”什麽的也沒有說清楚,但劉宏卻像是知道崔烈在說著什麽,眉頭也緊皺不已……


    “晉國公主……”


    “哼!”


    一想到羌渠提出的條件,皇帝心下就沒由來的一陣惱怒不喜,但他知道,必須付出重利才能讓匈奴人徹底放心,才能替大漢朝死死看管著那小混蛋。


    “妍兒年歲太小!”


    “自宗室中擇一女前往美稷。”


    崔烈忙躬身道:“陛下英明,天下動蕩不靖之時,一切當以穩定為要,若能讓匈奴人徹底歸心,實乃天下之幸事。”


    劉宏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大漢朝已經百十年沒有“和親”之事,到了自己手裏,竟要重新拾起曾經的屈辱……


    “張讓。”


    劉宏沉默好一會,突然看向一旁的張讓,張讓忙上前跪倒在地。


    “老奴在。”


    “立即讓人前往並州,嚴厲警告那小子,告訴那小混蛋,他若再敢肆意滋事尋釁,那就別怪朕惱怒剝了他的皮!”


    張讓心下歎息,心想著高望算是白死了,但此時他也不敢真的激怒了皇帝。


    “老奴遵旨。”


    ……


    大漢朝的遣使死在了單於庭,這不是件小事,被董虎放回的匈奴俘虜探知並不困難,可探子很難獲得“和親”這般要命的事情。


    鮮卑人崛起較晚,沒有遭受過大漢朝沉重打擊,對大漢朝的威嚴不太畏懼,但匈奴、羌人卻是與大漢朝鬧騰了好幾百年,雙方不知在大漢朝手裏吃過多少虧,當日董虎與呼廚泉說“屁股”在何方時,匈奴人就本能的相信了董虎的威脅話語。


    相信了,就不能坐視大漢朝的屁股坐在董虎身邊,五千匈奴義從隻是籌碼,但羌渠很清楚,五千匈奴義從一旦加入漢兵序列,肯定會再次加深上郡右部匈奴各部的不滿。


    不滿算不得什麽,在張修擅殺呼征單於,在羌渠繼任美稷匈奴單於的那一刻,上郡右部匈奴就不滿了,但五千匈奴義從一旦離開單於庭,很可能會讓美稷陷入危險中,不僅會讓上郡的須卜、白馬銅冒險攻打單於庭,更加危險的是董虎在旁的虎視眈眈,而能讓董虎忌憚的,隻能是大漢朝的徹底支持匈奴。


    如何表明大漢朝徹底支持美稷單於庭和親!大漢朝下嫁一個公主,而且還是“晉國”公主!


    董虎一時半會還不知道這種事情,若是知道這種事情,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從河套三郡全麵撤退,不知道會不會進行戰略收縮,一舉殺入美稷,先把羌渠老小子弄死了事。


    董部義從擴張的地域太大,二三十萬人太過分散,看似極為危險,但若知曉了鮮卑和匈奴的真實情形,危險性反而不是很高,用不是很高的危險來阻止鮮卑、匈奴進入肥沃的河套三郡,避免他們進一步做大是值得的,但這有個先決條件,就是大漢朝廷支持自己,或者大漢朝作壁上觀,采取誰也不支持的態度。


    鮮卑、匈奴人提前陷入諸侯爭霸中,董虎名下董部義從不僅被分割成了兩部分,遷徙到並州的董部義從更是分散在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鎮)廣闊地域,力量同樣分散。


    並州所屬二三十萬“董部義從”不是河湟穀地內的羌人為主體的董部義從,河湟穀地內的董部義從有四十萬眾,真正的核心是董虎從造反東羌俘獲的五萬烙了字的東羌青壯,以及兩大萬帳部的三萬幼軍騎,能夠拿出的真正極限戰力有七八萬,可以正常抽調的戰力有兩三萬。


    兩三萬看似不多,但這些都是精銳羌騎,是真正涼州大馬組成的羌騎,而熹平六年田晏動用的河套青壯騎有多少


    萬騎!


    田晏能夠動用的河套三郡青壯騎是萬騎,當然了,田晏背後有大漢朝廷,田晏不需要擔心南麵的美稷匈奴的威脅,但也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檀石槐活著時,在鮮卑人還是一體的時候,雖然河套三郡安全堪憂,但萬騎也能夠勉強守禦疆土。


    而現在董虎入主河套三郡,雖然檀石槐死後,鮮卑人四分五裂難以凝聚,但大漢朝對董部義從模棱兩可的態度卻讓河套三郡麵臨更大的危險,不僅要麵臨東西北三個方向鮮卑人的威脅,同時也要應對南方的匈奴人的威脅,整個河套三郡就要有至少兩萬精銳騎的常年守禦。


    這還是河套三郡現實需要,馬邑——平城一線的大同鎮呢這裏難道就不需要麵臨臨近的美稷匈奴人的威脅不需要麵臨東麵的鮮卑人自高柳的侵入


    二三十萬人若是河湟穀內羌人,董虎的兵力就算分散一些,隻要有三萬精銳騎,他就有把握堅守河套三郡、大同鎮如此廣闊的疆域,可他手裏並無這麽多精銳騎,盡管他手裏有了三萬匹戰馬,從匈奴、鮮卑各搶了過萬匹戰馬,但精銳騎並不是有戰馬就能短時間內組成的。


    若是知道羌渠竟向大漢朝求取公主,還是“晉國公主”名號,董虎很可能會第一時間內強攻美稷單於庭,很可能會舍棄得到了的河套三郡,因為他沒辦法在背後威脅下,還要麵臨三個方向的鮮卑人虎視眈眈,等他得知了這消息時,已經是年後二月,等他憤怒看到郭勝信件時,等到中常侍夏惲拿著聖旨站在他麵前時,皇甫嵩已經領著五千匈奴義從自樓煩進入雁門郡,年僅十五的晉國公主已經被左賢王於夫羅接回,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董虎懷抱著兒子,臉上無任何異樣,眼中的暴怒卻讓人不敢直視。


    “嗬嗬……”


    董虎突然笑了,張遼卻有些莫名的畏懼低垂了些頭顱。


    “文遠。”


    “傳令刑勇所部,立即自富平退回廉縣,願意跟隨的百姓一並退入廉縣……”


    “董都尉你……”


    不等董虎話語說完,不等張遼抱拳領命,前來傳達皇帝旨意的中常侍夏惲驚怒起身打斷,但他也隻開口了半句,當他看到董虎憤怒目光後,竟被生生嚇退數步……


    “夏公公……”


    “於夫羅能失手殺了高公,本王……亦能失手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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