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讓人心慌的腳步聲不時響起,何氏再一次緊緊抱住身體顫抖的兒子……


    “你們太混賬了……”


    “閉嘴!那該死的何進忘恩負義,能放過爺們嗎——”


    何太後看向緊閉著的房門,她知道外麵是哪些人……


    “哼!”


    “諸位別怪爺們今日無禮,他何進隻是宛城一屠戶,能一步步走到現在,不還是咱們將他捧起來的若不是咱們相助,就憑太後娘娘毒殺王美人一事,陛下幾年前就已經將太後娘娘賜死了!”


    “哼!”


    “陛下晏駕僅數月,那何進就要將咱們全部殺死,又何曾記得往日你我的恩義”


    “蹇碩你也別說這些,你願意殺何進那是你的事情,咱們不摻和……”


    “趙忠你倒是奸詐,無論爺們殺不殺的那何進,你們都能撈的好處,是不是如此”


    “蹇碩你大膽!”


    “大膽爺們恥與你們為謀——”


    “砰!”


    房門被人推開,張讓、趙忠等人被一群手持刀棒宦官推入房內,正待大罵呢,下一刻又全都傻眼了,房內正坐著董太皇太後、何太後、皇帝劉辯、陳留王劉協四人……


    一幹大宦官全傻眼了,他們與蹇碩在外麵惱怒話語,可不正讓四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蹇碩是坐在主座上董太皇太後的人,在大將軍何進脫離了內廷掌控後,張讓、趙忠等人雖然沒有明確是誰的人,更為親近董氏卻是真的,若他們沒有在門外與蹇碩爭吵,或是房內不是兩個女人同時出現,他們也可以一番哭訴狡辯,可兩個女人同時出現,這還如何哭訴


    若蹇碩成功殺了何進,董太皇太後獲勝,大將軍肯定是國舅董重,他們投靠了何太後,豈不是得罪了獲勝的董家


    蹇碩沒能殺死何進,大將軍就還是何進本人,若他們這個時候為了活命而哀求董太皇太後救命,獲勝的何進惱怒要殺他們,抱著劉辯的何太後也絕對不會替他們求情。


    投靠誰


    張讓、趙忠等人全傻眼了。


    ……


    “哼!”


    “如此怯懦,哪裏還有一丁點皇帝的樣子”


    董氏突然開口,也打破了房內怪異氣氛,張讓、趙忠等人相視一眼,默默弓著身子站到一旁,何氏像是沒有看到張讓等人,腦中全是當日在河內郡時的情景……


    “孤兒寡母的,突然遭受賊人作亂,害怕又如何”


    何氏輕輕推開了些兒子,看著兒子驚恐的眼神,心下有些失落,若是閨女遭遇這種變故……或許會更堅強一些吧……


    “自中平元年黃巾賊造反後,黃巾賊餘孽至今也未清剿幹淨,虎娃那孩子雖剿滅了涼州十餘萬賊人,但……那孩子也威脅到了長安三輔。”


    “內有黃巾餘孽未除,外有二十萬董部義從虎視眈眈,陛下晏駕僅數月,若是朝堂再有變故……我大漢朝又將何去何從”


    何太後輕聲歎息,看向冷臉相視的母親,彼此置氣了十幾年的女人……


    “以往是孩兒多有不敬,日後孩兒必日日孝敬母親,可否……可否就此親近若母女”


    何氏話語一出,張讓、趙忠等人全都莫名相視,董氏也沒料到一項倔強不服的兒媳會低頭,但下一刻又一臉的不屑。


    “哼!”


    “現在怕了”


    何氏眉頭不由皺了下,但她還是忍住了性子,正待開口……


    “你隻是宛城屠家女子,本就少了些教養,本宮也不願意與你一般見識,但你看看你的兒子,又哪裏有丁點皇帝的威儀”


    “哼!”


    “按理說呢,你的兒子是嫡長子,皇兒病重時,自當冊立你的兒子為太子,可皇兒直至病逝也未冊立太子,你就應該知道皇兒的心意,就當知道皇位本應該屬於協兒的,隻要你能深明大義,將皇位讓出來……”


    何氏十三歲便已入宮,先生下萬年公主劉妍,繼而又生下劉辯,雖然生下兩個孩子,但她卻依然保持著極好的身材,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與之相反的,嬌媚容顏總有股讓人迷戀的成熟味道。


    蔡老頭的學問很好,這些日又往來皇宮極為勤快,何氏在兒子身旁也跟著學了不少東西,知道當下大漢朝正處於內憂外患風雨漂泊中,若再讓內外廷動蕩不止,絕不會對大漢朝江山有任何益處,這才強壓著性子向鬥嘴了十幾年的女人低頭求和。


    她可以低頭求和,那是因為兒子已經成了帝國皇帝,江山已經是兒子得了,低頭保護的也是兒子的江山,可現在……董氏竟要兒子放棄整個天下!


    “哼!”


    何氏秀氣雙眉陡然豎起。


    “陛下不冊立太子若不是總有人蠱惑阻止,陛下又怎麽會遲遲不冊立我兒太子”


    何氏冷冷看了眼董氏身旁坐著的劉協,又看向同樣豎眉的董氏,突然不屑笑了。


    “母親,你真的以為自己勝了”


    “隻要蹇碩、董重殺了賊子何進,本宮又如何不能獲勝”


    董氏冷哼,何氏不屑弧度更加上翹,起身來到董氏身旁坐下。


    “西園八校,上軍校尉蹇碩、佐軍校尉袁紹、典軍校尉曹操、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於瓊、下軍校尉鮑鴻、助軍左校尉趙融、助軍右校尉馮芳、騎都尉呼廚泉……”


    “嗬嗬……”


    “外廷文武皆以為內廷宦官諂媚蠱惑陛下,天下這才紛亂至此,皆要斬盡內廷宦官……”


    “太後我等冤啊——”


    一幹宦官早已習慣了婆媳兩人的爭鬥,兩女鬥嘴時,他們也隻是在旁弓著身子聽著,可當何氏說了這些話語後,一群人全撲通跪倒在地。


    “太後娘娘久居宮中,是知道陛下難處的,就憑府庫裏那麽點錢財,連官吏、宮人俸祿都無法發放,今天這個造反,明日那個反叛的,奴才們即便心下著急陛下,也拿不出錢財啊——”


    “是啊娘娘,奴才們真的冤啊……”


    ……


    張讓哭嚎,一群宦官全都哭訴喊冤,總之他們就是不說自己的趁機大撈好處,全哭訴皇帝窮的叮當響,哭訴滿世界的反叛。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漢朝在光武帝那一代時,皇宮就是個窮光蛋,原本屬於皇宮的少府落入大司農手中,鹽鐵專賣權至今也沒收回朝廷,除了未成年人的人頭稅外,餘者皇宮屁個收入也無……當然了,這也不絕對,畢竟黨錮之時,皇帝還是抄了不少人的財產和田地的,可這麽點錢財又如何支撐皇宮近萬人的花銷


    皇帝劉宏賣官是不假,而且一再突破限製,甚至連三公大吏也在售賣行列中,可賣官的初始行為卻源自劉宏的親娘董氏。


    帝國財政早就崩潰了,賣官也不是皇帝劉宏的專利,隻不過劉宏玩的大了些,但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也不論賣官會造成怎麽樣的危害,缺錢卻是最根本的原因!


    何皇後現在也麵臨這個無法回避的困難,她同樣沒有太好的法子,總不能讓她這個太後在街上殺豬賣肉吧到頭來,還是需要賣官來維持無錢的局麵,也需要一些專門惹人恨的宦官來做這樣的髒活,這也是她想要保住張讓、趙忠等人性命的一個重要理由,再怎麽說,這些家夥算是吃飽了的貪官,換了其他人,估計會更加貪婪、肆無忌憚。


    心下知道怎麽回事,麵對一幹宦官哭嚎卻不能太過嚴厲,隻是冷哼了聲,擺手揮退了他們,繼續開口說著尚未說完的話語。


    “外廷文武皆要殺內廷宦官,東郡太守橋瑁、河內太守丁原……還有那個董卓,他們都上表朝廷,欲要清君側、殺宦官。”


    張讓、趙忠等人又要跪在地上哭嚎喊冤,何氏隻是擺了擺手。


    “本宮說這些,不是說本宮想砍了你們的人頭,而是告訴你們,西園八營中,除了蹇碩外,即便是中常侍曹節的女婿馮芳,在這個時候也不敢與整個外廷文武、天下士人作對吧”


    何氏說了這些後,張讓、趙忠等人愈發將身體弓低了些,而頭插鳳釵的太後則看向主座上的太皇太後。


    “蹇碩就算殺了大兄何進又如何這隻會愈發激怒了外廷文武,正如當年太傅陳蕃所做之事,當年有張奐領兵逼迫,當日陳蕃圍攻宮廷之事方才落敗身死,可今日太傅袁隗若重做一次當年之事,誰人可阻”


    “無人阻攔,蹇碩能調動的最多隻有上軍兩千卒,而上軍則要麵臨兩萬兵馬的圍攻!”


    “除了西園外,還有誰那董卓已經將山字營、北地營調回並州,就算那董卓心懷不軌又如何僅有五千兵卒,又如何擋的住上郡太守橋瑁、河內郡太守丁原的兵馬”


    “無人阻攔!”


    “當年有張奐領數萬大軍威逼,今日大將軍何進一旦身死,太傅袁隗若領兵清君側,無人可阻!”


    何太後神色冷淡,董太皇太後麵上依然冷漠,但眼中卻難以隱藏著慌亂……


    “母親。”


    “你我真的要刀兵相見、你死我活嗎”


    “母親真的想要無數人舉刀圍攻宮廷,一把火焚燒了長樂宮嗎”


    “這是母親願意看到的場景嗎”


    ……


    “哼!”


    董氏猛然站起,冷臉盯著麵無表情的何氏。


    “你說的都很對,可那又如何外廷文武要清君側,與本宮又有何幹”


    這話語一出,張讓、趙忠等人猛然抬頭,全一臉驚駭看向冷著臉的董太皇太後,他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蹇碩不過是條用過便宰了的狗,無論是否殺了何進,他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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