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義將一封信件送入雒陽後,大丫和將士們就覺得董卓有一定概率越境殺入冀州,隨即就開始兵推雙方大戰的勝負,兵推的結果自不用多言,董卓在河內郡的所作所為嚇住了冀州無數家族,尤其是臨近的魏郡各大家族,對韓馥的支持也不餘遺力,以至於韓馥可用兵馬爆炸式增長。


    一開始造反時,韓馥僅征募了五萬兵馬,而且還將過半兵馬交給了袁紹,一心在後方充當後勤大隊長角色,可當各路諸侯在開封大敗後,當董虎開口欲要勾結黑山軍時,韓馥怕了,很短時間內擴兵了十萬,如今又在董卓的威脅下達到了二十萬,足足增加了十萬人馬。


    都是擴兵,但內在的兵員素質卻有著很大的差距,抓壯丁強征又如何比得上各大家族貢獻的家丁家將


    僅僅隻是兵力增加還算不得什麽,關鍵是城池攻防戰,若整個冀州就是不低頭,董卓就需要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打,冀州是肥沃的平原,城池密度大,相互距離較近,若不能占據機動優勢,也要占據絕對兵力優勢,否則很容易被他人合圍絞殺。


    冬日攻城本就困難重重,鄴城可以封城至來年開春,董卓能在城外趴窩數月嗎挨凍了數月的兵卒還有多少士氣


    雒陽兵推的結果不容樂觀,但很快雒陽上下就該幹嘛幹嘛了,董卓先是把易於運送的金銅運回了長安,緊接著就是將搶了的一兩百萬石糧食運入雒陽,想讓雒陽征募民壯運糧,且不管大丫提出的運費屁事,僅這種態度又哪裏是要攻打冀州的架勢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董卓倒好,先把搶的錢糧往回運,大丫向涼州送了封信件後就不再理會河內郡的事情……這話好像也不對,該做的生意還是要做的,兵卒、將領手裏有搶到的大量財富,偏偏還是沒有辦法帶走的糧食、布匹、地契、金銅……甚至包括人。


    任何時代,兵卒搶到了東西都會被上麵將領沒收,兵卒也會想盡辦法私藏財物,但私藏的往往是價值更高的錢財,而不是糧食、布匹、地契什麽的,就算是錢財,也需要找個地方藏起來,畢竟一千錢就有十三斤(實際隻有六七斤),使勁讓兵卒藏在身上又能藏多少但紙錢不同,紙錢很容易藏起來。


    兵卒搶到的東西直接扔給隨軍商賈,落到了董大丫兜裏,各級將領就算想沒收也沒了法子,董部義從強大的實力在那擺著,而且不僅兵卒偷偷販賣,將領們販賣的更狠,但將領更願意沒收了兵卒搶到的東西後再販賣出去。


    董卓自然知道這些屁事,一再惱怒嚴令,下麵將領、兵卒還是會偷偷販賣。


    沒人知道董大丫趁機賺了多少,但也愈發刺激兵卒擴大搶掠範圍和力度,刺激著無數人想要殺入冀州再搶一票。


    自半個月前,各將就吵吵嚷嚷想要殺入冀州,董卓卻一直不理不會,見到這樣的情形,大丫就知道董卓不想打了,但牛輔也甭想在河內郡安安穩穩。


    河內郡遭了大難,跟隨袁紹逃入冀州的百姓很多,再加上董卓刻意縱容數萬兵卒搶掠造成的人員損失,河內郡至少損失十餘萬人丁,這還是雒陽最少估算,更為嚴重的是饑荒造成的百姓逃離。


    經曆了一次浩劫,河內郡的糧食幾乎被搶掠一空,除了些百姓拚死藏了些外,絕大部分被董卓、牛輔、大丫明搶暗奪搜刮了幹淨,若這些還隻是暫時的饑荒,戰爭影響了冬麥耕種更加致命,別說來年會有大量百姓逃亡,董卓一旦帶走看押百姓的兵馬,河內立即就會有無數人在冬日裏逃亡。


    董卓一開始就沒有進一步的打算,可他卻把河內郡搶廢了,牛輔不敢停留,“五取一”的運費算不得什麽,可他卻是河內郡太守,也必須爭取到雒陽的幫助。


    牛輔、李傕急吼吼南下雒陽,卻沒有注意到城頭正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身披獸麵吞金連環鎧的呂布。


    呂布麵無表情看著牛輔、李傕冒著風雪遠去,餘者將領皆相視不敢多言,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宮出現在了城頭,好像知道呂布在等他一般,神色如常來到近前。


    “將軍倒是好興致。”


    陳宮將腰間酒葫蘆送到呂布麵前,呂布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冷漠看向遠處白茫茫大地……


    “先生心下知道董卓會大敗,為何還要開口真的是因為那董虎”


    呂布突然開口,陳宮沒有詫異他的“董卓”字眼,仰頭飲了口酒水,自嘲笑了笑。


    “董西寧早就與太師說了清楚,董家若控製不住長安,他就會成為第二個太師,太師心有憂慮也算正常。”


    “再說了……太師若死在了這裏,將軍你能比他更先一步控製住朝廷”


    呂布眉頭微皺,不悅道:“那董虎比董卓還要不如,朝廷大臣會聽他的”


    陳宮看了眼呂布,第二次將酒葫蘆送上,這一次呂布沒有拒絕。


    “將軍說的沒錯,董西寧幾乎毫無破綻,唯一的不足是他從不與大臣們交往,想獲得朝臣們的支持尤為困難,但他有涼並二十萬精銳,他若願意低頭,朝中任何大臣都會主動與他交往。”


    “低頭”


    呂布很是不屑扯動了下嘴角,他與董虎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心下卻知道那混蛋是如何的驕傲,驕傲到了連皇帝、三公都不願意搭理。


    陳宮好像知道他在想著什麽,同樣笑了,說出的話語卻讓呂布額頭青筋直冒。


    “將軍是不是忘了貂蟬”


    陳宮像是沒有察覺到呂布的憤怒,一臉平靜看向城外飛雪……


    “董西寧隱忍、狡猾,雖武勇不在將軍之下,卻鮮有與人意氣之爭,自領兵以來從未敗過……他幾乎毫無破綻,除了重情重義外!”


    陳宮心下想著董虎與呂布的區別,又是一歎。


    “十副將也好,二十一副將也罷,若沒有他壓著,或許十年前,叔侄兩人就已經分道揚鑣了,就因他與董瑁的情誼,那董虎明明擁有強大實力,卻一直居於太師之下。”


    “自臨洮時,他就絕對信任董瑁,與參狼羌廝殺時,與北宮伯玉、燒當羌老王、韓遂廝殺時,離開河湟穀地時,無不是如此。”


    陳宮歎氣道:“陳某原以為,與董瑁交好,完全是因為他所謀甚大,想借助太師進一步做大,直至董瑁意外殞命,陳某才發覺自己錯了。”


    呂布一陣沉默,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屑冷哼。


    “先生是不是忘了豈曰無衣他已有自立稱王野心,貂蟬縱然是他阿姐又如何,難道還會被一女人羈絆住腳步”


    陳宮笑了笑。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嗬嗬……”


    “雖有自立稱王野心,又豈能沒有兄弟之情”


    陳宮神色陡然鄭重。


    “若是將軍,可否當著無數人的麵豈曰無衣”


    呂布瞳孔陡然一縮……


    “無論將軍承不承認,他敢在無數人麵前豈曰無衣,都表明了他的強大,比將軍更加強大,同時也更加證明了他的重情重義。”


    “為了兄弟,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態度!”


    呂布大手猛然攥緊方天畫戟,身上莫名散發著冰冷寒意,但陳宮卻像是若無所覺,默默看向飄飄蕩蕩雪花……


    “將軍今時一無兵馬,二無地盤,三無威望,太師若死在河北之地,將軍你將一無所有,董西寧能在太師羽翼下一步步走到現在,讓天下群雄側目,難道將軍就不能嗎”


    ……


    “郭汜有勇無謀,給了將軍機會,雖然修武、獲嘉、汲縣、朝歌、蕩陰、林慮百姓跟隨袁紹逃離者眾,看似河內郡北部校尉如同送死一般,但將軍也當知,這也是將軍最佳的機會,與四世三公袁家結好的最佳機會。”


    “董西寧在十年前就領兵數萬,將軍與他相比差了太多,若無貴人相助……將軍又如何成就一番霸業如何讓美人仰慕”


    呂布低眉沉默良久……


    “先生教訓的是,布……牢記先生之言。”


    陳宮看了他一眼,默默點頭,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清楚,心下卻感慨連連,知道呂布已經掉入了王允的算計之中,但他並不打算點破。


    站在城頭好一會,陳宮連抱拳告辭的話語也未說,徑直轉身下了城頭,呂布也沒有任何話語,依然看向城外,僅片刻,陳宮的馬車出現在城外,百十兵卒護衛著他一路向東。


    賈詡北上出使鄴城,牛輔南下前往雒陽,而陳宮則坐著馬車一路向東,說服橋瑁退回東郡。


    在董卓決定回返長安的那一刻,孟津之戰算是徹底畫上了個句號,雖然董虎的存在讓曆史發生了稍微改變,但董卓依然沒有更進一步殺入冀州。


    大雪落下,掩蓋了城外亂墳崗無人掩埋的屍體,世界也顯得更加冰冷、殘酷,沒人知道在貓冬季節又會凍死了多少人……


    大丫牽著兒子小手走出房門,看到下了一夜的大雪未停,臉上也多了一絲擔憂,包裹了嚴實的兒子卻極為歡喜。


    “娘親,孩兒可以和弟弟一起堆雪人嗎爹爹一點都不好,都不陪孩兒玩……”


    大丫本能的想要拒絕,可聽了兒子後麵話語,心下驟然生出濃濃心酸、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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