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木材之間的縫隙太小了,衛廷與蕭重華的身形並不合適,蘇小小也不合適。


    工部倒是有幾個清瘦的小吏,奈何他們早已耗空體力,根本是沒可能托住那塊厚重的木板的。


    “我下去。”景弈不假思索地挺身而出。


    他今年十七,少年身形比成年男子清瘦頎長。


    為了盡量減少與木板間摩擦與碰撞,景弈將身上的袍子脫了,裏衣……也脫了,隻穿著一條長褲。


    他微紅著耳朵不敢看蘇小小。


    衛廷拿過一條繩子,把繩子的另一端遞給他。


    “我抓著,你下去。”


    景弈點頭,沒拒絕衛廷。


    由於這裏的任何一根木頭都不可以承受力道,地麵也不能承受他彈跳的震動,他隻能通過繩索一點點將自己放下去。


    下麵漆黑一片。


    他循著呼吸尋到了蘇二狗的位置。


    蘇二狗流血了,他聞到了濃鬱的血腥氣,伸手也觸碰到了黏膩的血跡。


    他的動作更小心翼翼了起來。


    他尋了一個合適的落腳點。


    接下來,他隻用托起木板,將繩索套在木板上,蘇二狗就能得救了。


    木板比眾人想象中的還要重上許多,原因是它的下方是打了鐵釘的與鐵板的,而從上麵的角度根本看不見。


    此時,景弈也慶幸是自己下來了,換作是工部的那些人,就算力氣沒耗空也根本搬不動。


    蘇小小跪在邊上往下看:“景弈,當心二狗的氣管,它撐到極致了。”


    “好。”


    景弈一隻手推住木板的端口,不讓它繼續壓迫蘇二狗的下巴,另一隻手,一點一點將木板托了起來。


    終於,壓在蘇二狗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他得到了久違的呼吸。


    “景弈,如何了”蘇小小問。


    景弈答道:“木板托起來了,二狗好像流血了,得盡快上去。”


    衛廷說道:“你把繩索套在木板上。”


    景弈點了點頭。


    盡管上麵的人根本瞧不見。


    下麵的空間十分狹窄,又不能壓到蘇二狗,他的動作幅度有限,對力道的要求也就更大。


    所幸他的力氣與武功是不摻假的,他成功將打過圈的繩索套在了木板上。


    “可以了!”他對衛廷說。


    衛廷拽緊了韁繩。


    最危險的一塊木板固定住了,可以把上麵的木板與竹竿挪開了。


    工部的人繼續搬運。


    蘇小小找來一根繩索,也準備下去。


    她要看看蘇二狗的情況,是否有骨折或其他不能隨意挪動的傷,再決定用哪種方式把蘇二狗弄上來。


    衛廷蹙眉道:“這不太像普通的地基,普通地基沒這麽深,你當心點兒。”


    蘇小小點頭。


    她把繩子緊緊地纏在自己的腰部,又找工部的人要了一盞油燈。


    衛廷的手裏已經抓了一根繩子了,工部的人又沒一個可以騰出手來,總不能指望那個弱唧唧的張公子。


    “給我吧。”蕭重華走了過來,伸出手,是以蘇小小把繩子的另一端交給他。


    “扶蘇。”


    衛廷一聲令下。


    暗衛閃身而出。


    蕭重華的嘴角抽了下。


    暗衛抓住了蘇小小的繩子,一點點將蘇小小放了下去。


    他靠近衛廷小聲道:“少爺,就這麽把我暴露了真的好麽”


    衛廷淡道:“抓你的繩子。”


    暗衛:“哦。”


    少爺您真是半點表現的機會都不給蕭重華啊。


    蘇小小從木材之間的空隙裏鑽過去,鑽了一次又一次,無比慶幸自己減了肥,否則若自己仍是那個二百斤的小胖子,怕是無論如何也鑽不下來的。


    “當心。”


    她落地時,景弈扶了她一把。


    木板雖是被吊住了,可為了謹慎起見,景弈仍是用一隻手托住了木板。


    “我沒事。”蘇小道。


    景弈身後是一個豎長的凹槽,他往後讓了一步。


    蘇小小在蘇二狗麵前跪了下來,把油燈放在邊上。


    她摸了摸蘇二狗的額頭:“二狗,能聽見我說話嗎”


    蘇二狗虛弱地嗯了一聲。


    蘇小小又輕輕地摸上他的喉嚨,喉嚨被拉扯的時間過長,最怕出現喉部痙攣。


    被木板抵得太久,他的下巴破了也腫了。


    由於長時間無法吞咽,他流了不少口水。


    蘇小小拿出帕子,小心地給他擦拭幹淨。


    他的後腦勺受了傷,蘇小小先撕下自己裏衣的袖子為他簡單包紮了一下,回去再進行縫合。


    另外,由於胸腔被壓得太久,雖未出現骨折,但出現了大麵積的挫傷。


    腿部也有幾處劃傷。


    他維持這個姿勢太久,身體出現了僵直的情況,等稍稍恢複,就能用繩子把他吊上去了。


    蘇二狗虛弱地看著他姐,眼眶變得紅紅的。


    蘇小小握住他的手,一遍遍輕撫他額頭:“沒事,我在。”


    蘇二狗繼續看著她。


    蘇小小心領神會:“姐夫也在。”


    蘇二狗的額頭微微動了動,貼上他姐的手心,安心地像個等待救贖的孩子。


    景弈全程看著姐弟倆,沒有說話。


    木材移除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就是景弈托住的這塊最重最厚的木板。


    衛廷開始拉動木板,蘇小小將自己腰上的繩索解下來,脫下外袍將繩子纏了一圈,係在蘇二狗的身上。


    一切進展得非常順利,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四周突然出現了一夥手持刀劍的蒙麵黑衣人,二話不說,便朝現場的所有人砍了過去。


    首當其衝的是一個工部的小吏,他剛和同僚合力拉上了一截斷裂的房梁,肩膀受傷,致使他脫力讓手中的房梁滑了出去。


    咚!


    房梁重重地撞上了懸在蘇二狗身上的木板!


    蘇小小一把撲過去,用身子護住蘇二狗。


    木板並未砸下來。


    衛廷緊緊地抓住了!


    咻!咻!


    兩支箭羽破空飛來,瞄準了衛廷的心口與他手中的繩索。


    衛廷單腳一跺,一截木片飛入手中。


    他指尖一折,木片一分為二,他揮手將木片飛射而出,兩支箭矢被擊中,齊齊偏離了方向。


    一旁的扶蘇也遭到了冷箭的偷襲,他不得不先把蘇二狗放下來。


    蘇陌對衛廷道:“林子裏有弓箭手,我去解決他們!”


    蘇祁道:“大哥!我和你一起!”


    景弈仰頭說道:“衛廷,我扛得住,你鬆手!”


    衛廷深深地看了坑裏的景奕一眼,鬆開了繩索。


    白澤與紅鸞現身。


    “小侯爺!”


    景弈的肩膀被木板壓出了血,他對二人道:“別管我!保護表哥!”


    這是一場難纏的廝殺,對方人數眾多,且一個個訓練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江湖殺手。


    若僅僅是衛廷這幾個高數,突圍起來不難,可現場那麽多工部的人,全都不會武功。


    有人靠近了地基,抓起一塊石頭,朝著底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木板受到重擊,景弈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湧上喉頭。


    他穩住身形沒動。


    那人又砸了好幾塊石頭,準備往下麵扔火把時,被衛廷一腳踹飛了!


    此時,蘇小小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腳下的地板……在開裂!


    這塊木板的角度說起來有些刁鑽,一端抵在秦雲身邊的一個木樁上,另一端架在景弈的脖子上。


    景弈所站的位置恰巧是一個豎立的凹槽。


    木板無法左右挪動,隻能上下移動,往上是不可能的,因為還架著不少沒挪開的木材。


    往下就更不能了,蘇二狗與蘇小小就在下頭。


    地板越咧越嚴重,除了景弈站立的那一小塊地方,可那裏站他一人都夠嗆。


    誰也不知下麵會有什麽危險——


    景弈當機立斷:“你和二狗到木板上來!”


    “不行!”


    木板已經很重了,再加上她與蘇二狗,先不說景弈扛不扛得住,一個弄不好,景弈腳下也會裂。


    景弈正色道:“如果你們兩個掉下去了,我也會跳下去的。我內功很好,扛得住,你們上來!”


    哢!


    口子裂到了蘇二狗身下,地麵轟的一聲塌了。


    蘇小小眼疾手快地抓住蘇二狗,另一隻手扣住了木板。


    二人就這麽懸在了半空。


    ------題外話------


    早安。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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