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京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


    衛廷出門時沒打傘,衣衫被春雨濕透,他懷中抱著一個小簍子,以寬袖遮蓋得嚴嚴實實。


    “少爺,您回來了”


    守門的小廝剛要行禮,衛廷卻已打他麵前腳步匆匆地走了過去。


    小廝一頭霧水,可不知想到什麽,又恍然大悟。


    衛廷冒雨來到府邸的西院。


    雨勢漸大,天色徹底暗沉下來。


    衛廷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的花草,叩響院門。


    開門的是萍兒。


    萍兒穿著蓑衣,被大雨衝刷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少爺,您怎麽來了”


    “我給娘摘了些花草。”衛廷說道,“娘在嗎”


    萍兒回頭望了望,對衛廷道:“夫人歇下了,少爺把東西給奴婢吧。”


    “這麽早……”


    衛廷喃喃道。


    眼底不自覺地掠過一抹失望。


    隻因這一次,與往年沒任何兩樣。


    “少爺”萍兒看向他。


    衛廷緩緩將手中的一簍子花草遞了出去:“我在外頭等一會兒,要是娘醒了,叫我。”


    萍兒欲言又止,收下花草,合上了院門。


    雨下得越來越大,叮叮咚咚地敲打著屋簷與地麵,濺起三尺水花。


    萍兒將被雨打濕的花草抱入房中,愧疚地對說道:“少爺送過來的時候,一滴雨水也沒沾上,奴婢抱過來這麽一小會兒……全打濕了……”


    衛夫人坐在屋裏,專心地修剪著花枝。


    “夫人……”萍兒輕輕地將簍子擱在桌上,“少爺說他在外頭等,您若是‘醒’了,就叫他進來。”


    衛夫人沒說話,剪了一片葉子。


    萍兒又道:“夫人,雨那麽大,少爺會淋壞的,讓少爺進來吧。”


    衛夫人淡淡說道:“不用管他,他愛淋多久,隨他。”


    萍兒咬唇:“那……奴婢給少爺送把傘吧……”


    衛夫人一剪子拍在桌上:“我說了不用管他!”


    滂沱大雨,將衛廷的身上淋得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


    他狼狽地望著緊閉的院門,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他聽見她的話了,猶如一把尖刀,狠狠紮進他的心口。


    衛老太君的院子,衛老太君打算歇下了。


    人上了年紀,不得不服老,年輕時大半宿不睡也無妨,如今天一黑,人便困如混沌。


    “好,我知道了。”


    門口,李嬤嬤打發走一個小廝,轉身來到衛老太君床前,“老太君,少爺去夫人那邊了。”


    衛老太君神色複雜地長歎一口氣。


    李嬤嬤望了眼窗外:“下著這麽大的雨呢……”


    衛老太君道:“你去把他叫回來!”


    “是。”李嬤嬤應下。


    剛轉身,衛老太君再度開口:“算了,你叫不動的,讓他站著吧,心澆透了就走了。”


    李嬤嬤歎氣。


    梨花巷。


    蘇小小正在柴房烘烤被雨水打濕的藥材,所幸隻打濕了一點點,烤幹了並不影響藥效。


    “娘!”


    “娘!”


    “娘!”


    三個小豆丁穿著小蓑衣噠噠噠地回家了。


    三人找了一圈,才在柴房找到蘇小小。


    “娘!”


    三人迫不及待地向蘇小小展示自己的小蓑衣與小鬥笠。


    “好不好看”二虎問。


    蘇小小看著三個萌呆呆的蓑衣小團子,噗嗤一聲笑了:“好看,誰買的蓑衣”


    “師乎!”小虎奶唧唧地說。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下雨了,淩雲讓鄧安撐傘送他們回來,他們見鄧安穿著蓑衣,就表示他們也不要打傘,要自己穿蓑衣。


    可家裏哪兒有兩歲孩子的小蓑衣就隻能讓鄧安去買。


    還真讓鄧安給買到了,就挺迷。


    大虎蹦啊蹦,像一隻精力旺盛的跳跳虎。


    小虎也學他蹦,沒蹦兩下,吧唧一聲摔倒了。


    “好jiong(重)!”


    然後小虎團子就起不來了。


    蘇小小去做飯。


    三人先吃了幾塊棗仁糕墊肚子,隨後便噠噠噠地跑了出去,挨家挨戶顯擺自己的小蓑衣。


    蘇承回到家,三人已經顯擺完了,正在院子裏一個勁兒地踩水坑。


    看見三個髒兮兮的泥娃娃,蘇承當場崩潰——


    蘇二狗今日沒回梨花巷,他去了一趟鎮北侯府。


    他來還蘇璃東西的。


    “剛剛五表哥走的時候,把這個落下了。”蘇二狗將一個小玉墜子遞給陶氏。


    陶氏拉著蘇二狗坐下,看了看手裏的玉墜子,確是老五的。


    陶氏笑著道:“原來那小子是去找你了,那我就放心了,他一整日不見人影,我還怕他又出去給我耍幺蛾子了!”


    “怎麽會五表哥人挺好的。”


    陶氏頭一回聽人誇自己兒子,不免有些驚喜:“二狗喜歡五表哥嗎”


    “喜歡呀!”蘇二狗點頭,“五表哥給我買吃的,還帶我出去玩,出去掙錢。”


    聽到前麵,陶氏還覺著正常,最後一句“掙錢”是咋回事


    “掙、掙什麽錢”陶氏愣愣地問。


    “哦,這個。”蘇二狗從兜裏掏出一大把碎銀子與一遝皺巴巴的銀票,“比我賣點心掙得多多了,我要是早知道這個這麽掙錢,在鄉下就不讓我姐那麽辛苦了。”


    陶氏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問了蘇二狗是怎麽掙來的。


    蘇二狗:“推牌九。”


    陶氏:“……!!”


    蘇璃今日倒黴透了,在小丫頭那兒吃了癟,原是想從蘇二狗那邊找回場子的。


    他籠子都做好了,隻等蘇二狗往裏鑽。


    哪知蘇二狗也不走的什麽狗屎運,摸的全是天牌!


    好不容易他們這邊摸了回天牌,結果蘇二狗就摸了個至尊寶!


    蘇璃與一夥狐朋狗友輸得屁滾尿流。


    他是想宰蘇二狗的,結果反被蘇二狗屠了全場,現在他已經在兄弟們麵前失去信任了,紛紛說他是故意找表弟來踢館的。


    以後都與他絕交。


    蘇璃委屈死了!


    然而一切並未結束。


    當他冒著大雨,失魂落魄地回到府裏時,迎接他的是陶氏的一頓痛揍。


    嗚,我真慘,真的……


    ……


    晚飯做好了,蘇小小望了眼門外:“咦怎麽還不回”


    尉遲修走過來,伸出爪子去抓盤子裏的肉:“伱說大人啊,他今晚回不來啦。”


    蘇小小一筷子拍開他的手:“怎麽了他回衛家住了”


    尉遲修摸了摸被拍紅的手背,瞪了某人一眼,道:“是回家沒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小小微愕:“嗯”


    尉遲修道:“他去見衛夫人了,但是大概,衛夫人是不會見他的。”


    蘇小小望著傾盆大雨,原地躊躇片刻,忽然探出手,一把抓住了尉遲修的領子。


    尉遲修張牙舞爪:“喂喂喂!你幹嘛!你這個射了我屁股的女人!不許再對我動手動腳!”


    “你要把我拽到哪裏去!”


    “我警告你——”


    “一次——”


    “兩次——”


    “我喊到三,你再不撒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啊——”


    “三——啊——”


    中秋快樂。


    不能吃月餅的我,隻能望著你們的月票,大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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