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徹夜長談的司馬子如便向高歡辭別,高歡為了表示對好友的禮遇,讓人將高澄喚醒:


    “阿惠,你替為父送遵業回府。”


    司馬子如一番推辭,高歡卻不許。


    咦...怎麽還有這種人的嘛!好假哦!


    隨從掌著燈,高澄將司馬子如送至府邸,天剛拂曉。


    一個與陳元康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孤零零地在大街上打掃。


    年輕人見到司馬子如,執禮甚恭,口稱恩主。


    原來是司馬子如的賓客。


    ‘一個賓客,天沒亮就要掃大街,這司馬之如定的哪門子家規。’


    一肚子起床氣的高澄暗自不滿道。


    司馬子如含笑與年輕人寒暄,看神態不似敷衍。


    帶著疑問,高澄隨同司馬子如進府,與被喚醒的家眷一一見禮。


    司馬子如安排他的兒子,稀裏糊塗背上私通庶母罪名的倒黴蛋,司馬消難招待高澄,自己則回房休息。


    司馬子如剛走,高澄就忍不住向司馬消難打聽起了門外的年輕人。


    “世子說的是趙隱吧,他是父親的賓客,不過地位低微,專為父親執筆文書,來我家有段時日了。


    “剛開始來時,總是天沒亮就不見人影,府裏人都奇怪,以為他是要偷盜,可一查又沒發現少了物品,後來才知道,他是特意避開眾人去掃大街,真是個怪人。”


    年齡與高澄相仿的司馬消難嘖嘖稱奇道。


    高澄讚同的點點頭,不過這麽有公德心的人,這年代可不多見。


    小高王當即對這人有了興趣,開始詳細詢問起來。


    司馬消難知道的也不多,隻說他自稱南陽宛人,自幼喪父,由母親撫養長大,如今帶著母親寄居在府上。


    平時不跟同僚交遊,工作上也沒有過差錯,雖然行為怪異了點,倒是個大孝子,閑暇時一心侍奉母親。


    高澄越聽越覺得不對,這人事跡怎麽那麽耳熟,他追問道:


    “那人真叫趙隱?不會還有別的名字吧。”


    “世子是說他犯了事,所以隱匿在我家!難怪他從不與人交遊,原來是怕讓人認出他的身份!”


    同樣都是少年郎,兩個人的腦電波沒在一個頻道上。


    高澄隻能解釋:


    “我是說他有沒有表字,或者別號。”


    司馬消難思索片刻,回道。


    “別號我不知道,但我記得他表字彥深。”


    趙彥深!這名字一出,高澄哪還不知道是誰。


    深受高歡、高澄、高洋、高演、高湛父子五人信任,北齊一朝唯一善終的丞相。


    在他們高氏政權,位高權重,還能善終,這份履曆足夠讓人歎服。


    段韶能善終,那是因為他姨母叫婁昭君,趙彥深可沒有這麽一位姨母。


    心思直轉,高澄立即換了一副嘴臉,親熱地握著司馬消難的手,笑眯眯地拉起了家常。


    這舉動把司馬消難看得一愣一愣。


    閑聊間,高澄反複強調兩家的情誼,言說父輩們是密友,他們彼此間,也應該好好親近,要時常往來。


    兩個人相談甚歡,等回過神時,已經日上三竿。


    高澄辭行,司馬消難執手相送。


    臨別時,高澄很是不舍,再三言道:


    “我與消難一見傾心,恨不能朝夕相伴”


    又與司馬消難約定明日再登門拜訪,高澄這才離去。


    看著頻頻回首相望的小高王,司馬消難感慨道:


    “世子待人親切,不作偽,一如高王,是個真性情。”


    等司馬子如醒來,司馬消難把這番評價跟父親提起,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父親的眼神很奇怪,似乎隱藏著擔憂。


    難不成是擔心自己與世子交往甚密,遭人嫉恨構陷?


    哼!我與世子坦蕩蕩,何懼人言!


    高澄回去麵見高歡,這才得知高家與清河王府的親事已經走過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五個流程,婚期定在兩日後,也就是五月初二。


    而高歡也將在五月初三帶著家眷與大軍返回鄴城。


    成親後,大姐兒要住在宮中,但是元仲華年紀太小,依舊養在清河王府,等年歲大些,再接進高家。


    至於爾朱英娥,她會在高澄成親後以側室的名分低調進門。


    對於高歡的安排,高澄自然沒有異議,不過還是提出一個請求,希望能夠進宮麵見爾朱英娥。


    高歡表示同意,一手操持了兒子與爾朱英娥親事的他,又為高澄安排入宮事宜。


    感動北魏了,屬於是。


    高澄有侍中一職,自然是有權進宮麵聖的。


    那麽,在麵聖之前在宮裏辦點私事,比如與先帝皇後商談婚事,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斛律光留在宮外等候,高澄行走在宮牆之間,他並沒有擔驚受怕。


    舅父婁昭擔任領軍將軍,統領洛陽禁軍,更重要的是高歡與元善見這對翁婿,還沒發展到爾朱榮與元子攸那種翁婿相得的境界。


    至少暫時不用擔心轉角衝出一群宦官,找自己借腦袋。


    高澄由宮人領到一處偏室,宮人立在門外,討好道:


    “孝莊皇後獨居在此,世子可自行進去,奴婢會為世子守好房門。”


    那句孝莊皇後讓他覺得渾身舒暢,很受用。


    “門不用關,我隻是進去說幾句話。”


    高澄是個品性高潔的人,醃臢事他可不幹。


    推門進去,有帷帳遮擋,高澄看不清爾朱英娥的相貌。


    他走得近了些,與床榻上的爾朱英娥隻隔了一層簾子,長身拜道:


    “下官高澄,叩見皇後殿下。”


    “居然還有人記得我曾是大魏皇後,說罷,你們要如何處置我。”


    帷帳內,一個女聲幽幽道。


    高澄頓時不滿意了:這賀六渾怎麽辦事的!


    男女婚配,要的就是你情我願,都快出嫁了,怎麽還沒有告知當事人。這事傳揚出去,外人還當他小高王是在逼迫寡婦,他還要不要臉麵?


    一大把年紀了,辦事還這麽不講究,活該要窩在玉璧城下快活。


    “啟稟殿下,臣父大丞相授意由臣迎娶殿下,臣今日是來詢問殿下心意。”


    十八歲的爾朱英娥顫抖著掀開簾子,露出一張美麗卻又蒼白的臉,那張臉上滿是驚訝:


    “你怎地這般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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