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的惱怒並非沒有緣由。


    ‘名師大將莫自勞,千軍萬馬避白袍。’


    陳慶之的名號太響亮了,這讓初出茅廬的小高王有種趙括麵對白起的既視感。


    為了穩妥起見,才自作主張命人招侯景合兵。


    也罷!羯奴不來就不來,哪怕我高子惠尚且不如趙括,但你陳慶之也不是白起!


    高澄立即招來眾將往帥帳議事,掃過麾下一張張英武的麵孔,小高王瞬間有了底氣:


    先鋒大將高敖曹,陷陣殺敵,驍勇遠勝陳慶之。


    更有堯雄智勇不遑多讓。


    慕容紹宗為我主持中軍。


    就連未來的北齊三柱石之一的段韶,都隻能甘當陪襯。


    陳慶之、斛斯椿、獨孤信,你們三個一起上吧,我高子惠何懼!


    小高王狗仗人勢,心底自然安穩,暢想麾下大將同心禦敵後,高澄輕咳一聲,向眾人問策道:


    “陳慶之由江陵出兵,領一、兩萬人北上,諸將以為我該如何應對?”


    高敖曹輕蔑道:


    “河南無名將,遂使豎子成名,敖曹願領本部為大都督破之。”


    一番話雖然沒什麽營養,但是忠勇可嘉,高澄聞言讚許了一番。


    他能明白這些大將對陳慶之的不服氣。


    趁著北魏大軍前往河北、青州分別平定葛榮、邢杲的時機,一路長驅直入,占據都城洛陽,成就不朽功名。


    這樣的機遇,怎麽不讓他們眼紅。


    渡江三千裏,一路順通無阻,無遺鏃之費,隻在滎陽城下死傷五百餘人,氣得梁軍將士三百人向元灝請求誅殺滎陽守將楊昱。


    在元灝的勸說下,梁軍隻將楊昱麾下將校三十七人盡數處死,剖心而食,反倒放過了楊昱。


    至於攻破滎陽後,大破元天穆三十萬大軍,這個數字聽聽就好,就像北伐途中丘大千的七萬大軍一樣。


    但肯定是與元天穆戰過一場,並且大勝,否則元子攸、爾朱世隆等人不至於倉惶出逃,投奔爾朱榮。


    高澄認為陳慶之最值得欽佩的是他敢於以七千人渡江北上,孤軍深入的勇氣。


    “陳慶之,當世名將,高將軍莫要輕視。”


    讚許高敖曹的忠勇之餘,高澄還是勸說了一句。


    高敖曹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慕容紹宗此時站出來道:


    “大都督何不屯師新野城下,待陳慶之勞師北上,士卒疲憊之際,或可半道掩殺,或可以逸待勞,與他正麵廝殺,都是上上之選。”


    高澄聞言點頭,果然不是高敖曹這種陷陣衝鋒的大將,這個圍點打援的主意很不錯。


    但高澄並沒有急於做決定,他將目光看向堯雄,希望聽聽這位將來兩次擊退陳慶之的大將意見。


    堯雄注意到了高澄的目光,他沉吟片刻道:


    “末將以為慕容長史所言半道設伏,恐怕難見成效。”


    瞬間將場中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高澄問道:


    “為何?”


    堯雄解釋道:


    “我等南下,身處敵境,荊州多平地,大軍又如何深入荊州設伏,而不被察覺。”


    高澄聞言了然,又問他有何計策。


    堯雄繼續道:


    “末將有兩策,其一正如慕容長史所言,以逸待勞,憑堂堂正正之師,以勇取勝。”


    話未說完,高敖曹就忍不住讚道:


    “正該如此!”


    高澄鼓勵道:


    “堯將軍請繼續。”


    “其二,末將以為大都督可以命侯景繞道南下,進攻梁人北方重鎮白苟堆(今河南正陽),陳慶之必然回援,三荊外無救援,破之易也。”


    堯雄獻策道。


    高澄心中了然,曆史上陳慶之圍攻南荊州,堯雄行圍魏救趙之策,猛攻白苟堆,促使陳慶之回師,但救援不及,白苟堆被堯雄攻陷。


    這條計策具有極高的可行性,高澄當即下令,明日一早,全軍南下圍困新野,以逸待勞。


    再命人往侯景處傳信,命他放棄東荊州,轉道攻往白苟堆。


    若是陳慶之回師,高澄還可掩殺在後,平白得一些糧草輜重。


    眾將散去,隻有段韶留在帳中。


    “大都督何故輕視於我?”


    高澄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道:


    “孝先莫怪,是我急於破敵,這才忽略了你。”


    又墊高了腳,摟著段韶肩膀問計道:


    “孝先可有計策教我?”


    段韶卻道:


    “堯將軍所言甚善,我亦深以為然。”


    高澄的笑容僵在臉上:那你究竟在抱怨什麽。


    也許猜到了高澄心中所想,段韶解釋道:


    “如今軍中四將領兵,以我最為年幼,無論有無計策,子惠都應該問詢我的看法,否則旁人必然輕視於我。”


    高澄聞言恍然,認真朝段韶一拜,說道:


    “孝先今日又為我上了一課。”


    段韶卻側過身子,不願受禮:


    “我與子惠本是表親,又情同兄弟,當然要為你拾遺補漏。”


    兩人相視而笑,那份朝夕相伴的情誼,始終銘記於心。


    太昌二年(公元533年),二月十七。


    高澄領軍南下直逼新野城,然而出乎他料想的是,斛斯椿居然果斷棄了新野,渡河南下。


    這讓慕容紹宗與堯雄所說的圍點打援之計,難以見效。


    高澄正在漢水北岸,猶豫是否渡河之際,派往侯景處的信使傳來回報。


    侯景言稱與獨孤如願交戰甚急,無暇抽身進攻白苟堆。


    這下子可真讓高澄明白什麽叫計劃趕不上變化。


    心裏又給侯景記上一筆,高澄也不願再望江興歎,命令慕容紹宗領部眾四處搜羅船隻。


    終於在二月二十一,渡過漢江,進逼斛斯椿所守襄陽城。


    高澄在襄陽城北二十餘裏安營,廣派哨騎,搜尋陳慶之大軍的下落。


    二月二十三日,陳慶之領一萬五千部眾抵達襄陽城下,依城下寨。


    一場延綿多日的春雨打斷了高澄以逸待勞的計劃,兩方各守營寨,暫時相安無事。


    帳外大雨淅瀝,高澄聚將議事,帳中卻獨獨少了堯雄的身影,渡河的大軍也沒有堯雄三千部眾,以及段韶麾下一千騎卒。


    高澄問向眾人:


    “我意堅守營寨,諸位以為如何?”


    高敖曹神情不悅,撇過頭不願說話。


    慕容紹宗與段韶卻出言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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