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九年(540年)元日。


    洛陽處處張燈結彩,辭舊換新,天子元善見在明光殿大宴群臣,唯獨少了權臣高澄。


    對於小高王的謹慎,元善見幾近絕望,他倒也沒想著現在就下手,可高氏父子異地,有高歡在晉陽坐擁二十萬大軍,高澄依舊如此提防。


    高歡的身體狀況瞞不了人,真到了誅除國賊的時候,又怎麽指望高澄會給機會。


    一念及此,元善見又一次在心裏埋怨元子攸,走了後人的路,讓後人無路可走。


    回到寢宮,元善見將心中所慮與心腹內宦劉思逸道出。


    劉思逸聞言稍作思量,而後說道:


    “高澄既不願踏足宮禁,陛下何不出宮誅賊。”


    元善見聞言大失所望,出宮誅賊說得輕巧。


    如今距離爾朱兆血洗宮城已經過去十年,許多小黃門沒有經曆過那場恐怖,故而也讓元善見籠絡了不少人手。


    可總不能在高澄心腹王士良主持禁軍,掌管宮禁的情況下,殺出宮城吧。


    劉思逸見元善見神色怏怏,知他誤會了自己意思,立即解釋道:


    “奴婢所指,是由宮中挖掘地道,直通渤海王府,待高歡死後,陛下以奇兵出地道,誅殺高澄及其兄弟,魏室可興。”


    元善見聞言精神一振,元子攸之所以事敗,在於爾朱榮死後,爾朱氏能推出爾朱兆這個領頭人。


    高氏則不同,高家諸子皆在洛陽,一旦高歡死於晉陽,又誅高澄等人於洛陽,僅高孝璋、高孝瑜兩個幼童不足以擔大事,而外人也無法服眾。


    各地雖都是高氏黨羽,但他們的身份與威信都不足以主事,麵對一盤散沙,到時一紙赦免詔書,說不定真能成事。


    隻是元善見與劉思逸兩人都沒有想到一個問題,以宮城與渤海王府的距離,這注定不是一個小工程,而掘出的泥土隻怕都能壘一個小土丘,又如何能夠掩人耳目。


    高澄對他二人的密謀一無所知,傀儡天子也是天子,哪怕宮城遍布高氏耳目,但多少還是有點私人空間,例如寢宮。


    即使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螳臂當車而已。


    半年來,他=高澄時常會接到宇文小姑的密信,其中總是記錄些無關緊要的消息,而後一大段都是訴說對他的思念,通篇都是濃情蜜意。


    宇文小姑不可謂不努力,她時常借著往探望兩個兒子丘賓、丘崇的機會,與潛伏在丘府的東魏探子傳遞消息,但身為婦人的她哪怕是宇文泰的親妹,也無法接觸到重要情報。


    高澄第一次如此痛恨這萬惡的舊社會,為什麽就不能讓婦女站起來!


    “站起來?”


    入夜,元玉儀疑惑道。


    “對!站起來!”


    抽身而出的高澄態度堅決。


    元玉儀光潔的腳丫踩在地上


    西魏,長安。


    夜色中的安定公府歌舞喧囂,燈火通明。


    安定郡公,西魏權臣宇文泰開設家宴,一應親族盡在府中。


    宇文泰是得過王爵的,扶持元寶炬上位後,獲封安定王。


    但由於他在關中推行周禮,因而自請降為安定郡公,畢竟周禮中可沒有王這一爵位。


    這也是西魏與東魏改革最大的不同,高澄對所謂周禮並沒有多少興趣,他父親高歡扶持元善見登基時,甚至用的是鮮卑舊禮。


    宇文泰坐在主位,其妻姚氏隨席。


    因元修孤身入關,沒有女眷能夠與宇文泰聯姻,故而姚氏生下長子宇文毓後便被為嫡妻。


    宇文泰環視全場,看著一眾後輩,臉上的笑意更盛。


    如宇文測、宇文深這等族侄便不提了。


    單是至親,大姐之子賀蘭祥聰慧勇敢,二姐之子尉遲迥、尉遲綱亦是軍中勇將。


    尤其尉遲迥,自小通達機敏,允文允武,其才能更在宇文護之上。


    之所以不及宇文護受寵,無非是姓尉遲,而非宇文。


    但也隻是與宇文護比較,才處了下風,尉遲迥7歲喪父,自小由母親撫養長大,故而與舅家相親。


    成年時,宇文泰便任其為帳內都督,封西都侯。


    後隨宇文泰在大敗高歡,如今24歲的尉遲迥已是領兵大將,深得信賴。


    家宴之中,眾人言笑晏晏,唯獨丘願看著丘賓、丘崇在其母左右承歡,眉宇間盡是愁緒。


    宇文小姑入關半年多,他數次請托妻兄代為說情,可宇文小姑始終不願重歸於好。


    宇文泰也拿這個小妹沒辦法,隻要一說起讓她與丘願和好,宇文小姑總要抹淚訴說自己在晉陽遭受的委屈,三位寡嫂也向著妹子,宇文泰於是不再過問此事。


    他與高澄一般,整日操勞國事,自己家務都是交由侄兒宇文護管理,哪有精力再去為丘願當說客。


    丘願一個人喝著悶酒,他實在不知道妻子究竟是什麽打算,和又不和,離又不離。


    往日回府探望兒子,自己去尋她,又避而不見。


    宇文小姑也有自己的苦衷,她心裏有了高澄自然再容不下丘願。


    維持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也隻不過是聽聞高澄好人妻而已。


    前些時日,宮裏有人代為詢問心意,原來是元寶炬見丘願夫妻失和,試圖促使他們和離,自己將宇文小姑納入宮中。


    倒不是垂涎宇文小姑的姿色,照實來說,她遠不如元玉儀那等人間絕色,但架不住這是宇文泰的親妹。


    東魏天子元善見尚有雄心壯誌,試圖振作。


    西魏天子元寶炬當年親眼目睹元修被宇文泰的黨羽強行灌下毒酒,早已被嚇破了膽。


    缺乏安全感的他很自然的就將主意打在了宇文小姑身上,希望借此給自己加上一道護身符。


    宇文小姑對丘願隻當是陌生人,對元寶炬,卻因其妻乙弗皇後的遭遇,更是不屑。


    乙弗皇後是個溫柔嫻淑的性子,與元寶炬成婚十五年,情愛甚篤。


    但為了籠絡柔然,與其聯姻,受宇文泰苦勸,於是廢後為尼,立阿那瓌之女為後。


    又因阿那瓌之女善妒,最終賜死乙弗氏。


    元寶炬雖不得已,但宇文小姑還是看不上這個護不住心愛之人的傀儡。


    宇文泰問起這事時,宇文小姑直言道:


    “兄為權臣,必有得國之日,妹若嫁入宮中,日後如何自處?皇後善妒,若使天子殺我,兄又如何作為?”


    宇文泰這才熄了與元寶炬聯姻的心思。


    還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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