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高睿定下了終身大事,隻等年滿十六再成親,如高浚、高淹等人,也將是這一安排,眾所周知,高澄在反對早婚的態度上,一直很堅決,包括元仲華、李祖娥都是在娘家養了許多年才進門。


    俗話說長兄如父,高澄也確實盡到了一個長兄的責任,他就曾嚴厲告戒諸弟十四歲以前不許近女色,也與府中婢女放出話,誰若是敢在弟弟們年幼時候,去撩撥他們,自有家法嚴懲。


    高澄雖然貪花好色,但他硬生生忍到了十六歲,也有底氣與諸弟說那番話。


    隨著鄭偉在滎陽鬧市被處決,城中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而高澄也以高睿與鄭氏訂親為名,在滎陽城設宴,與鄭氏重要人物,如鄭雛、鄭道蔭等人聯絡感情。


    對於鄭偉之死,鄭氏的態度很一致,認為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更責怪不到齊王的頭上,有這樣的看法絕對與滎陽城內外駐紮的八萬胡兵沒有關係。


    實際上,高澄擔心士族壞事,士族們也同樣害怕齊王不講規矩。


    在爾朱氏屠弘農楊氏以前,哪家又想得到統治階級能對門閥下這麽狠的手,偏偏高氏與爾朱氏的根基差不多是同一批人,這也是關東門閥對高澄屢屢讓步的原因之一,要田給田、要隱戶給隱戶,誰也不敢挑頭反抗,生怕落了楊氏的下場。


    太昌十年(541年)三月末尾最後一天,高澄在滎陽短暫停留兩日後,即啟程繼續向東,而各地縣試也隨著三月即將結束,正式開展。


    相州鄴城,別看王阿井貪生畏死,但憑著出眾的水性,他居然還真的混進了水師行列,自明年起,就將享受到中兵待遇。


    不過對於他來說,眼下更重要的是兒子王公允的縣試考試。


    十一歲的王公允與父親站立在考院外,由於緊張,手心已然冒汗。


    王阿井也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他安慰道:


    「張刺史年過三旬參考,亦有今日成就,你才十一歲,有的是機會,莫要緊張,盡力便是,為父如今入了水師,餉銀遠勝於前,你也無需非得考進縣學為家裏節省開銷,做到平常心便是。」


    說罷,王阿井朝一個四五旬年紀的皓首老者的背影指去,笑道:


    「該有壓力,要緊迫的是這些人。」


    王公允聞言深吸一口氣,心情稍稍平複,不得不說,父親入了水師,著實讓早熟的他少了許多壓力。


    「阿爺放心,孩兒必定全力以赴。」


    時間的車輪駛入四月,高澄的巡視隊伍依舊在河南地界向東行進,南北各地相對安寧,僅有宇文泰在蜀南對占據蜀中原有人口大多數的僚人或剿或撫。


    而遙遠的西北方向,高車國都彰八拉城(新疆昌吉)卻在柔然人的圍攻下,搖搖欲墜。


    柔然人的偷襲,對高車國主力軍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如今堅守孤城,外無援兵,柔然可汗阿那瓌成竹在胸,立國五十五年的死敵,即將被自己征服。


    ….


    有禿突佳在洛陽傳遞消息,他已經得知元魏重歸一統,高歡身死,以及高澄順利即位齊王的最新消息,當然,這所謂的最新消息也確實過於滯後。


    阿那瓌沒有冒頓的野心,曾經作為北魏附庸的他,中興柔然,又滅亡死敵在即,早就是自得意滿,半點沒有南下中原的心思。


    隻能說高澄運氣著實不錯,南北大敵蕭衍、阿那瓌都是小富即安,沒有吞吐天下之誌。


    而真正有大誌向,本該朝氣蓬勃的武川集團卻被他趕去了蜀地。


    四月初三,縣試放榜。


    王阿井沒上過學,稱得上目不識丁,但他認得王公允三個字,當年張德興用樹枝劃在地上,他曾臨摹過。


    擠


    在熙攘的人群中,王阿井懷揣著緊張心情,仔細查看榜單上一個個陌生的字眼,生怕漏過了兒子的名字。


    周圍有人喜笑顏開,有人神色澹然,也有人掩麵而泣,王阿井不知道他會屬於那一類,哪怕先前與兒子說要有平常心,真到了出成績的時候,自己卻根本做不到。


    懷揣著內心的忐忑與不安,終於,他找到自己唯一認得的三個字,王公允的名字被謄寫在榜單的末尾部分。


    緊張的情緒得以釋放,但內心的喜悅難以用言語表達,看到名字的一瞬間,感覺這些年來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兒子隻需再進一步,過了府試,擁有做吏的資格,哪怕過不了京試,那也算是改變了命運。


    王公允站在人群外,望見好不容易擠了出來的父親毫不掩飾的笑容,他激動地握緊了雙拳。


    同一天,齊王車駕抵達大梁城,梁州刺史趙彥深與練兵大將段韶領大小官員在城外恭迎。


    高澄笑意洋洋地與段韶、趙彥深寒暄,向梁州官吏們充分展現他們之間的親近,可入住由趙彥深事先準備好的宅院後,高澄屏退了眾人,隻留了段韶與趙彥深,臉色卻冷了下來。


    「鄭偉殺牧童一事,桉發前彥深可曾聽聞?」


    趙彥深趕忙解釋道:


    「不敢欺瞞大王,這些時日下官主要在處理治下胡漢糾紛,滎陽鄭偉殺人桉,郡守未報,亦無苦主往州城申訴,下官又如何知曉。」


    一旁的段韶是了解自己表弟的,故而並未急著給趙彥深作證,隻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在神遊天外。


    高澄聞言,緩和了麵容,說道:


    「胡漢糾紛確實要妥善處理,但其餘事項也不能放鬆,孤與彥深相識近十年,素知你生性謹慎,斷然不會犯下這等過錯,方才有此一問,也不過是要你親口說與孤聽,不使心中留有絲毫疑慮。」


    趙彥深自然是連連謝恩,高澄又轉向段韶交代道:


    「孤此番巡視地方,京畿自有姨父(竇泰)坐鎮,卻也少不得孝先看護,周邊若有民變,孝先無需請示,可自行酌情處置。」


    ….


    說是民變,但暗中所指,段韶、趙彥深心知肚明,權力場就是這樣,父子、兄弟之間都信不過,竇泰對高氏忠心耿耿,他曾受高澄救命之恩,也曾救高歡於危難之際,但該做的防範一點也不能少,孤家寡人可不就是這麽來的麽。


    高澄私下賜予一份手令,許段韶總領三萬鮮卑兵,若生亂,這份手令自然能派上用場,若無事,便也是張廢紙。


    其實相同的手令他也發給了斛律光、高季式,竇泰這個洛陽留守明麵上總領京畿軍事,又以侍中一職參預政事,似乎大權在握。


    可由於京畿部隊都是高澄嫡係,周圍又有段韶、斛律光、高季式九萬鮮卑兵環繞,壓根折騰不起什麽風浪。


    高澄這樣的安排,看似不信任竇泰,可又何嚐不是對他的保護。


    在高嶽留守晉陽以前,高澄就已經明白一個道理,永遠不要讓自己親近的人在毫無約束的情況下,接受權力的考驗。


    不過竇泰麵臨的約束屬實有點多,但也確實符合高澄一貫多疑的性格。


    當夜,高澄輪宿爾朱英娥屋中,翌日一早,高澄便在段韶、趙彥深的陪同下,與隨行一眾將領往城外軍營,巡視常駐梁州的三萬胡兵。


    「齊王殿下!」


    在一陣陣見禮聲中,高澄臉上洋溢著親切的笑容與眾將士噓寒問暖,不厭其煩地與他們嘮起了家常,詢問眾人遷徙至河南以後,在生活上有無遇到困難。


    但凡是合理的需求,高澄都會當著眾將士的麵,轉頭與趙彥深仔細交代。


    若遇了不合理的要求


    ,例如增加軍餉,高澄也不動怒,隻是一通笑罵。


    以這般親民的態度在軍營裏轉了一圈,無疑讓小高王與將士們的距離進一步拉近,當然,若沒有那些緊緊護衛在高澄左右的侍衛們阻隔,將士們能與齊王更近距離的接觸。


    沒辦法,被迫害妄想症是這樣的,理解一下。


    不少老卒眼眶濕潤,他們感慨今日又見先王。


    賀六渾在時,巡視軍營,總要與鄉人們好生親近一番。


    高澄當夜沒有回城,而是要留宿在營中。


    親信都督尉興慶以營中魚龍混雜、不利護衛為由,勸說齊王回城歇息。


    高澄當著眾將士責罵尉興慶道:


    「尉都督何以忠女幹不分,營中將士多是孤的鄉親,若無他們浴血奮戰,哪有我們高家的尊貴,孤與眾將士親如手足,莫說隻是夜宿軍營,若非孤身負國朝興衰,不敢怠慢片刻,更是恨不得與鄉人們時時親近。


    「你且自歸大梁,孤獨宿軍營便是,若連這些鄉人們都不能信任,孤雖富有四海,又憑甚保全自身。」


    尉興慶被逐回大梁城,高澄嘴上說獨宿軍營,實際上仍有紇奚舍樂、薛虎兒等庫直守著,外圍也有段韶調集的親衛護衛。


    翌日,高澄回到大梁城中,又當著親信都眾侍衛的麵向尉興慶誠懇認錯:


    「尉都督忠於職守,一心為主才會出言勸諫,孤昨夜卻責罵於你,此孤之過也。」


    當場以尉興慶盡忠職守為由,賜予布絹百匹。


    我怎麽可能是曹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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