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雖然早早立儲,前有早逝的昭明太子蕭統,後有高澄嶽丈蕭綱,但諸皇子之間著實鬥得厲害。


    說到源頭,還是蕭衍將諸子外放,分牧一方,眾人各有勢力,當太子的不放心兄弟,當皇子的也覬覦大寶,南朝不缺少地方藩王占據天子之位的例子,無論是繼嗣,還是起兵。


    有人說朱棣是唯一起兵上位的藩王,也對,也不對,如劉宋孝武帝劉駿便是在江州起兵,攻殺弑父自立的太子劉劭,劉劭在位僅三個月,便被其弟一腳踹下天子寶座。


    隻不過劉劭弑父之舉太過駭人聽聞,後世史家都以‘元凶劭’、‘賊劭’、‘逆劭’相稱,不承認他是劉宋的正統皇帝。


    當然了,劉駿上位的難度與朱棣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有大明戰神李景隆從容指揮,朱棣麵對的也是地獄難度開局,哪是劉劭弑父,舉世皆叛的局麵。


    在南梁一朝,覬覦皇位的不隻是蕭衍諸子,還有他的孫兒、侄兒。


    昭明太子蕭統受蕭衍猜忌,抑鬱而終,蕭衍感覺愧對兒子,便給予蕭統諸子以皇子待遇。


    至於侄兒窺視,倒不關蕭淵明的事,南梁戰神如今一心想著撈錢與刷戰功,而是蕭正德。


    許多人不明白,為什麽蕭正德一個旁支,卻暗中與侯景合謀,妄圖上位,這倒要從一件陳年往事說起。


    蕭衍早年無子,大概在南齊建武年間(494—498年),蕭衍過繼六弟蕭宏之子蕭正德,將其收為養子,當時三十好幾的蕭衍肯定是存了讓蕭正德承襲爵位的想法。


    公元500年蕭衍起兵叛齊,當時他已是36歲的年紀,在南北朝,這絕對不能算年輕了,畢竟誰也不知道他能熬這麽久,蕭正德眼看自己養父把持朝堂,著手篡位,以為自己憑著養子身份能夠坐一坐皇位的時候,501年蕭衍長子蕭統出生了。


    養子哪怕養了好幾年,但哪有親兒子重要,於是蕭正德被送回本宗,重新給蕭宏當兒子。


    蕭正德於公元525年叛逃北魏時,曾留下一詩:‘楨幹屈曲盡,蘭麝氛氳銷,欲知懷炭日,正是履冰朝。’


    抵達北魏後,自稱是被廢的太子,其心中不忿,可見一斑。


    隻不過在北魏受人猜疑,又見北方生亂,便於次年逃回南梁,蕭衍對這位曾經的養子心中有愧,也隻是流淚訓斥一頓,恢複其官職、爵位,繼續委以重用。


    至如今,蕭正德受任都督京師諸軍事,對於蕭衍來說,羊侃再忠誠,那也是外人,兵權還是放在幡然悔悟的侄兒手中來得穩妥。


    至於蕭正德是否真的放棄了對皇位的執念,曆史已經有了答桉,之所以遲遲沒有行動,不過是知曉以如今北齊軍盛,若掀內亂,自己縱使上位,也當不得幾天的天子。


    蕭正德能夠聯絡侯景,那是因為侯景就是條喪家犬,麾下也才八千兵馬,他瘋了才會把北齊大軍引進建康,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


    高澄在襄陽遇刺後,就曾派人送密信給蕭正德,言稱:


    “今梁主昏聵,政令顛倒,百姓困頓,正該避位以讓賢,臨賀王(蕭正德)本為嗣子,受辱被廢,朕聽聞亦深感痛心。


    “《孟子》雲:‘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當今齊梁並為大國,雖常有紛爭,北朝稍占優勢,然南朝得大江之險以為屏障,亦無亡國之憂。


    “臨賀王都督京師諸軍師,或可起兵叩問宮闕,朕將有事於江陵,江南各地皆會來援,大軍為朕所牽製,斷無勤王之師以向建康。


    “臨賀王從容登臨帝位,朕亦得江漢之地,自此江北歸齊,江南歸梁,以江劃線,再無爭端。


    “江南若有不臣之人,朕願借兵,一如柔然救元室,絕無侵占之念。”


    高澄去信慫恿蕭正德在建康叛亂,卻沒有得到響應。


    隻是蕭正德也沒有為難高澄的密使,而是放其離開。


    想來蕭正德也是經過了好一番糾結、猶豫,才忍受住了這份誘惑,或許北齊實力但凡弱一點,說不定蕭正德也就答應了。


    但高澄並不氣餒,蕭衍一旦去世,手握京畿軍權的蕭正德與太子蕭綱必起衝突,就蕭正德那履曆,蕭衍能信任,蕭綱又哪能放心,想必蕭正德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而其餘各地實力派藩王眼見建康生亂又會不會出兵分一杯羹。


    屆時南梁內亂一起,便是北齊收拾殘局之時,高澄就不信八十六歲的蕭衍能熬死二十九歲的自己,長壽也得講點基本法吧。


    說回江陵,蕭繹聽說是柳仲禮來援,也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柳仲禮是太子蕭綱的人,自己與太子不睦,但想來國難當頭,是能夠摒棄前嫌,攜手禦敵的。


    況且柳仲禮是個有本事的,蕭繹最怕的就是朝廷派來一個酒囊飯袋領軍。


    在王僧辯之前,便是柳仲禮為竟陵太守,與侯景有過交手,常常自詡當世英雄,侯景對其也頗為忌憚,當然,柳仲禮葫蘆裏究竟有幾斤幾兩,誰也說不清楚。


    然而,得知消息的高澄卻笑得很開心,柳仲禮他可太熟了,堂堂靜坐戰爭的先驅,把其父柳津氣得直言‘陛下有邵陵王(蕭綸),臣有柳仲禮,不忠不孝,侯賊何由可平。’


    這人如今膨脹得厲害,但隻要挨一次打,就會喪膽。


    高澄立即派遣侯景率其部眾兩萬出長寧,沿漢水西側進軍,沿途攻城拔寨,為前驅,又命慕容紹宗依舊領步卒一萬,州郡兵兩萬出竟陵,攻略漢水以東、以北的諸城。


    漢水第三段自西向東注入長江,因此才有慕容紹宗領軍攻略漢水以東、以北諸城的說法。


    高澄又留州郡兵五千守隨其嶽父韋孝寬守長寧,保住自身退路,又命斛律光領騎卒三萬,節製高季式、慕容儼、叱列平、皮景和等將,駐於竟陵,一旦柳仲禮被慕容紹宗的孤軍所誘,渡江覓戰,則斛律光即領騎兵出竟陵,一人三馬奔襲柳仲禮部。


    至於竟陵城,則由元景安領州郡兵五千守衛。


    元景安雖是前朝宗室,但對待高氏的忠誠早有明證,高澄也能放心用他。


    高澄自己則領兩萬騎卒,步卒四萬,州郡兵兩萬,共八萬大軍繼後,隨侯景南下,與此同時,高澄又向國內征召州郡兵五萬,顯然是存了強攻江陵的心思。


    水師則繼續沿漢水南下,北齊水師在淮河被南梁水師狠狠教訓,又與蕭淵明演練,在經驗上多有收獲,雖然來時士氣不怎麽高,但在高澄立功封賞的畫餅下,卻也有所振作。


    況且厙狄幹調來的兩萬人,都是特意挑選的精銳,故而與荊襄水師在漢水上的爭鬥,也沒吃太大的虧,才有了北齊大軍水陸並進,長驅直入。


    昭德二年(549年)七月初三,也許是眼睜睜看著昔日自己瞧不起的人,如彭樂、高敖曹,紛紛獲封王爵,受了刺激,侯景披甲執銳,每戰必臨前線親自督軍指揮,雖然部眾損失慘重,但到底是打到了江陵城下。


    】


    此時高澄大軍距離侯景所部還有一段距離,王僧辯登上城樓查望後,向蕭繹請命出城襲擊侯景。


    然而蕭繹一來想起竟陵之失,就是北齊以先鋒為餌,誘騙杜嶷出城,將其部眾截殺在城外。


    二來到底還是受了此前流言的影響,不敢放王僧辯領大軍出城,擔心他這個北歸異族順勢叛梁投齊,便否決了這項提議。


    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侯景在城外構築好營壘,迎來後續的高澄八萬大軍。


    蕭繹不敢與北齊野戰,但有人卻敢,自然是自詡當世英雄,目中無人的柳仲禮。


    柳仲禮聽聞慕容紹宗以偏師攻略各地,便起了將其殲滅的心思。


    慕容紹宗麾下兵力雖與柳仲禮相當,卻是一萬戰兵,二萬州郡兵,柳仲禮麾下三萬將士卻皆為精銳,而慕容紹宗一路攻殺,士卒疲敝,柳仲禮乘船逆流而上,稱得上是以逸待勞。


    自高氏崛起以來,南梁無論是與東魏,還是北齊,陸戰少有勝績,值此良機,在柳仲禮看來,慕容紹宗就是上天賜給他揚名的踏腳石。


    況且從出征起,柳仲禮就沒想過要進江陵城,而是打定主意要在城外立寨與江陵共為掎角之勢,若隻是進城死守,怎能彰顯自己的水平。


    況且城外無援,死守城池注定是守不久的,甚至也許高澄見慕容紹宗三萬人被殲滅,膽寒之下,撤軍也是有可能的。


    縱使高澄執意攻城,聽聞偏師兵敗,軍中士氣也必然動搖。


    於是柳仲禮於武昌郡(湖北鄂州)渡江北上,向正在圍攻安陸縣(湖北安陸)的慕容紹宗所部進發,沿江細作火速將消息傳至竟陵,斛律光立即領三萬騎出竟陵,晝伏夜行躲藏於大洪山南麓,並時常派遣使者與慕容紹宗交流溝通作戰計劃,並且派人通稟高澄。


    高澄得知後,並不急於圍攻江陵,而是分派大將侯淵領三千騎,嚐試性襲取宜州(湖北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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