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爹,女兒知曉了。”裝乖扮巧是司徒青青的看家本事,她口頭上應得很順,把她爹拿捏得死死的,一轉身仍照著自己的意願行事。


    “小子,你是哪家的,不知道人家的閨女不許碰嗎雖然她自己毫無自知之明,但我看你也不像那種不懂事的人。”司徒空空麵對寶貝心肝是關懷備至,一副慈父麵孔,絕不落半句重話,可是麵對外人卻如虎狼,不必給好臉色,麵容略帶惡意,一雙墨瞳露出凶光。


    “在下複姓歐陽,對府上千金並無不軌之心,不過是救急扶危罷了。”看到這個溫潤如玉的中年道士,歐陽溯風心中驀然興起一股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似曾相識。


    “歐陽”司徒空空的眼神微微一閃:“你是京城人士”


    歐陽溯風頓了下才道:“是。”


    “你是景平侯府的人”此刻再看他,倒與那人有幾分相像。


    歐陽溯風有些驚訝,這人怎麽曉得他來自景平侯府,難道就光憑一個姓氏須知天下姓歐陽的並非僅此一家。


    “我……”


    司徒空空長指一揚,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不用說了,瞧你這般年歲,該是景平侯府世子吧,看來歐陽展白那小子還沒死。”


    見他神態自若的喊出父親名諱,歐陽溯風更是訝異:“道長認識家父”


    “不熟,你也別跟他提起,省得人家以為我攀高枝,當道士的什麽人家都會去走幾回,結識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有何稀奇,等你那繼祖母死時我分文不取替她念七天經,助她免受地獄烈火焚身之苦。”那個惡婆娘是長壽相,想她死還真不容易,福壽占全了,唯獨缺子。


    景平侯府先侯夫人與當朝太後為表姊妹,打小感情甚篤,一入宮為妃,一嫁入侯府,自此再也沒有見過麵。


    先侯夫人命薄,生下一子後撒手人寰,老侯爺再娶續妻季氏,也就是如今侯府中的老太君,她天生宮寒不易懷胎,調養了七年才生下一子,寵若寶珠,疼入心肝,全心全眼隻有他。


    可惜此子受母體影響,自幼便多病,身子嬌弱得比女子還不如,老太君為了他居然三番兩次欲謀害嫡長子,好讓親生兒子繼承世子之位。


    當時的世子,也就今日的侯爺,礙於孝道不能揭露她的惡行,隻能由著她欺壓,而後伺機一步步奪權。


    好在他有一票好朋友,包括當今聖上,他們暗暗幫他出主意擺平繼母種種惡劣手段,其中一人更化身羅刹,以食物相生相克之道使其子的身子更加體弱,一病不起,再無活路,隻留下剛懷孕不久的妾室。


    那名羅刹不是別人,正是渡化蒼生的司徒空空。


    所以他對景平侯府了若指掌,隻是為了某些因素不能與故人之子相認,歐陽溯風出生時他還抱過,如今歐陽溯風頸上所佩帶的金鎖片便是他當年所贈,乃是保平安之用。


    歐陽溯風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這般不屑,但表麵上仍有禮的道:“祖母安好,身體康泰。”


    “怎麽作惡多端的人老不死,死的全是好人。”


    欷籲!欷籲!好人不長命,禍害成妖孽。


    “道長……”歐陽溯風不由得皺起眉頭,他這樣說話不甚妥當。


    麵色沉鬱的司徒空空在驟然抬頭時,眼波掠過一抹銳利之芒:“我自言自語,你別放在心上,人上了年紀總管不住這張嘴,一有機會就嘮叨兩句,絕沒有要咒老妖婆早死的意思呀!”


    歐陽溯風有些無語,他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可是話說回來,他對自家這位繼祖母也小有微詞,她偏愛二叔父所出的幼子,仗著長輩身分不顧祖宗禮法,硬是將妾抬為妻,讓正室下堂,保她堂侄女坐上二房主位,讓庶出幼孫成為嫡孫,如今歐陽耀風十二歲了,她又不安分,意圖廢掉他這個世子,讓歐陽耀風成為世子,將來好承繼侯府。


    尤其她一個孝子的名頭壓下來,讓人真的拿她沒轍,好在祖父健在,能壓壓她的氣勢,不然早鬧得雞犬不寧了。


    “不過京城離這兒有大半個月的路程,你來做什麽”那個烏煙瘴氣的皇城,司徒空空是一步也不肯再踏入。


    “在下友人受了傷,亟需血貂救命。”說著,歐陽溯風看向纏在司徒青青頸上,睡得自在安穩的血紅色小獸。


    “友人”司徒空空目光一凜,口中輕喃道:“還是發生了,命數將終,他終究不是九龍化身……”他帶有深意的瞥了女兒一眼,似惋惜,又有點寬慰。


    做過的事他絕不後悔,女兒是妻子留給他唯一的慰藉,他不會送她去世上最肮髒的地方攪和,他的女兒為什麽要和一堆庸脂俗粉爭寵,隻為得到那一位寵愛,天生鳳命又如何,他還不是給改了,雖然逆天之舉減壽二十年,但他圖的是痛快,早點去找孩子她娘也好。


    想起早逝的妻子,司徒空空眼底有著淡淡的悲涼,心愛女子不在身邊,飲水都帶著苦澀滋味。


    “道長,你在說什麽”誰的命數將終歐陽溯風內心隱隱感到不安,道長的反應不太尋常。


    “沒什麽,隻是看到你想到一些舊事而已,你長得比較像你娘,可惜細皮嫩肉的,活像個娘兒們,你可別仗著你有一副好皮相就亂勾搭姑娘,惹錯了後患無窮。”司徒空空意有所指的說道。


    歐陽溯風更驚訝了,他居然連他娘都認識!


    他肯定與他們歐陽家私交甚深,可是父親的知交好友他全都見過,並沒有拖家帶小當道士的。


    “容貌是父母所給……”


    “停,別拽文了,道士我經念多了,耳朵不中用,禁不起自己以外的人嘮叨,你有事請走先,寒舍屋小,就不留客了,援手之恩情來日有空再報。”司徒空空早就算過了,女兒近一年並無血光之災,偏偏遇到這小子後起了變化。


    這小子的命格是福兵猛將,但是福兮禍所伏,相伴而來,在他看來,這小子根本是個災星!


    “道長客氣了,在下正要告辭,還有事待辦。”歐陽溯風不卑不亢的抬手一揖。


    “慢走,不送。”司徒空空敷衍的點了個頭。


    “道長留步,晚輩先走了。”歐陽溯風看了一眼樸實的竹屋,心中多了一層盤算。


    歐陽溯風離開後,司徒空空的表情有片刻的凝重,他看了看坐巢的母雞,再瞧瞧一畦一畦油綠綠的菜蔬,竹架上掛著的絲瓜和胡瓜都可以收成了,一朵朵的黃花迎風搖曳。


    雖然女兒孝順,什麽也不問,但他了解女兒有多渴望穩定的生活,她不喜歡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由她對屋子的擺弄,便可見一斑。


    這兒已經不安全了,昔日舊事遲早會找上門,他們是該離去了。


    可是一看到女兒興奮的說要做豬肉胡瓜絲餃子,他就不忍打碎她臉上的喜色,他能給她的太少太少了,而身為他的女兒,未來要麵對的麻煩又太多了,他真的不忍心。


    罷了,就多留一段時日,反正他剛接下劉家的道場,要做二十七天,充作二十七個月孝期,留個三天收拾行李應該還來得及,那些人不會來得太快。


    “爹,你在發呆耶!”司徒青青驚奇的喊道。真是太稀奇了,天有異象,將下魚雨,趕快拿笸籮去接,準是大豐收。


    “什麽發呆,爹在沉思,身為有宏遠誌向的睿智道士,爹所思所憂皆是為國為民,解萬千百姓苦難。”司徒空空抬起手,很優雅的朝女兒腦門一敲。


    一身黃色道袍穿在他身上有如春蠶吐盡絲所做成的金紗,顯得莊嚴又聖潔,但事實上那是半兩銀子買來的道袍,是棉布染就,和昂貴的蠶絲扯不上半點關係,可他偏穿出飄逸仙氣,人長得好看就是吃香,已至中年的他一如雅士般秀逸,眉目清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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