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去探望你外祖母。”


    “咦!我的外祖母還健在?”司徒青青訝然,水靈靈的大眼睛睜得很大。


    司徒空空笑著抬起手,準備往女兒頭上一揉,驀地瞧見她插在發鬢的玉梳,略顯不快的又把手放下,女大不中留,都快成人家的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越發的鬱悶。


    “你外祖母病了,病得很嚴重,正好你去為她看看病。”


    如果早趕晚趕,不用十天便能抵達京城,歐陽溯風等人因為太子的身體不敢趕路,日行夜宿花了約半個月,京城之人隻知不久前南行“賑災”的太子浩浩蕩蕩的回京,還帶回幾名三皇子派的貪瀆官員。


    而攜家帶眷的司徒空空一行四人,身上攥了一萬兩診金,則像是出外踏青似的,一路北行的方向不變,卻由著識途老馬慢慢行,它走到哪就停在哪,一有熱鬧便留下來玩兩天,看看風景名勝,吃吃地方小吃,買兩件當地特產當土儀,到人家府上拜謁豈可空手而去,銀子賺了就是要花的。


    他們從竹屋離開時是中秋剛過不久,吃完月餅賞了月,還應景的猜了燈謎,換了四隻小燈籠,一人一隻,一路走走停停,等看到京城高聳的城門,那時季節已入了冬。


    也不知是天降鴻運還是倒黴,進城前的天氣還算蠻好的,晴朗無雲,誰知一入城門便天象異變,鵝毛般的雪花紛紛落下,把原本不冷的天氣搞得冷颼颼的,銀霜鋪地。


    馬車踏雪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停在一座氣勢雄偉的府邸前,雪還在下著,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哇!這裏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家嗎?爹,你沒騙人吧,你一個神棍能拐到大戶人家的女兒?”


    好大…好大的宅子呀!從左邊望過去,高高的白牆看不到邊,再往右邊一瞧,還是綿延不絕的白牆,應該有十二尺高吧,沿著街道延伸,長得教人不得不驚歎!


    門前有七階青玉台階,大門的兩旁各安置了一頭鎮宅獅子,一公一母,公獅子雄壯威武,昂首向外,母獅子神情慈和,低頭望著腳邊用足掌撥玲瓏球玩的小獅子,獅子一家和樂融融。


    正門是兩扇由內拉開的朱紅大門,門上各有一鋪首銜環,互成一對,獸目猙獰,似在嚇阻欲擅闖門宅之人。


    看著女兒懷疑的眼神,司徒空空好笑又好氣的伸出修長指頭,優雅地朝她鼓起的腮幫子一掐,隨之道:“我和你娘是兩情相悅,你娘很喜歡爹的瀟灑俊秀。”


    “俊秀?”司徒青青毫不客氣的睨了父親一眼,他確定他沒誇大其詞嗎?


    在她眼中,她爹是長得不錯,眉目端正,嘴唇厚薄適中,不看年齡和作為,也算中年好男子,引得不少嬸兒回頭張望,不過離俊秀太遠了,她無法想象他也有少年風流的時候。


    “不信?爹要不長得風情萬種,你娘會這般死心塌地愛著我?”司徒空空露齒一笑,萬千風華凝於一身。


    司徒青青很想伸出小指挖挖耳朵,以免惡心到自己。


    “爹,風情萬種是用來形容女人的,你這個頭就算穿上女裝也不像女人吧。”


    她爹真的很高,她努力的長呀長的也隻到他胸口位置。


    “但你不能否認爹長得比你美吧。”她還是小丫頭,再過一、兩年,怕是京城找不出比她更風華絕代的女子。


    她的確不能否認。


    看著她爹那張比女人還細致的臉孔,司徒青青真有幾分妒怨了,他和師父兩人都生得相當傾城,夾在兩位絕色美男當中,她顯得黯淡無光,活似多出來的小綠葉。


    不過……嗬!他們會老,容顏會變,而她慢慢在長大,從醫書中學到不少讓自己變美的方子,等再過幾年,看誰美過誰,兩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手牽手牆角哭去吧。


    “喂!你們夠了沒,到底要不要叫門,外頭很冷,都快要凍僵了,若是你們要繼續站在門口閑聊,我再回馬車上窩一會兒,起碼暖和。”小風不滿的道。這對父女真是幼稚得可憐。


    司徒青青紅潤的臉色凍得有些發白,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小風,你不要不耐煩,就要敲門了,你總要給爹喘口氣,讓他緩和一下近鄉情怯的心情。爹,女兒孝順吧!”


    看著女兒狗腿式的笑,司徒空空氣笑了:“臭丫頭,轉身就把爹賣了,你好個小人。”


    “爹,我本來就比你小,小人當之無愧。你別害羞了,快拉門環。”


    這可是從她爹那兒學來的無賴技巧,她吐舌一笑,將爹推到門口,細如青蔥的食指指向門上的鋪首銜環。


    司徒空空的表情有一絲忐忑,他也有害怕麵對的一刻,門環上的鹿首虎目張揚著,似在嘲笑他的裹足不前。


    叩!叩!叩!


    深吸一口氣,未再遲疑,門板扣了三響。


    “誰呀!大冷天不見客,來客請回。”應門的人聲音粗啞,聽來似有四十來歲的樣子,說話很不客氣。


    宰相門前七品官,連養的狗都會咬人。


    “門上遠親,來自南溪,特來探望丞相大人。”司徒空空不卑不亢地回道,清越的嗓音如冷月下撥動的琴弦。


    咦!外祖父是丞相?!司徒青青倏地扭頭看向父親,圓睜的雙瞳滿是難以置信,她脆弱的小心窩猛地跳了一下。


    “南溪?”門房低喃一聲:“難道是表小姐?”


    丞相府家風純良,老丞相這一生也隻有一妻兩妾,兩個妾是通房丫頭抬上來的,打小就伺候著的老麵孔,正室入門後一人打發一個院子由她們自行過活。


    老丞相少有涉足妾室院子,所以除了一名已出閣的庶女外,三男一女皆是言老夫人所生,那個女兒便是言素心。


    而門房口中的表小姐則是言二夫人娘家的外甥女,表小姐的生母是言二夫人的親妹妹,無奈所嫁非人早早離世,表小姐的父親很快娶了續妻,繼母對元配的子女很不好,因此言二夫人常藉丞相府名義送禮施壓,不時接表小姐到府裏住上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


    這位表小姐也很逗,南溪到京城約七日路程,往返一趟要十來日,她一年十二個月有大半年住在丞相府,剛回去沒多久又來了,來時是空著馬車,走時滿載而歸。


    一些不厚道的下人便碎嘴,表小姐是在為自個兒攢嫁妝呢,她那個繼母不可能給她太多的嫁妝,隻好向二夫人伸手。


    嘎啦!嘎啦!


    門拉開了,門房見來人不是他以為的表小姐,而是神情安適的道士,當下就拉下臉來,露出一副勢利嘴臉。


    “走走走,別擋在門口,我們府上很平安,不需要道士,你哪兒涼快哪邊待著去,別來觸黴頭。”


    門房伸手推人,卻發現推不動,他已經夠壯實了,居然不能讓身形削瘦的道士移動半分,他不禁心裏直打著鼓。


    “你找吳管事來認人,吳三應該還在吧?”那個老好人最疼他家小姐了,麵惡心善。


    聞言,門房驚得往後一跳,身子抖得像篩糠:“你……你認識大總管,你是他的……呃!親戚?!”


    丞相府的大管事可不比六品小官差,三品官員見了他還得打躬作揖,恭敬地喊聲“吳大總管”。


    “喔!三番子當上大總管了呀,我以為依他那不苟言笑的性子,早被一棒子打死了。”司徒空空笑道。


    “嗬……這位道爺你稍等,往前站一站免得被落雪打到,小的為你請大總管。”門房的態度瞬間一變,變得前倨後恭。


    他急著進去請人,慌得後腳絆前腳,好似後頭有惡鬼追趕,一步也不敢多停。


    “爹,這才叫小人吧。”司徒青青很是感慨的撫撫右肩上的血貂,看看那人諂媚的神情,她丟根骨頭出去,他指不定也會歡歡喜喜的叼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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