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進磊搖搖頭,他其實很心疼鬱竹君,總是友人的孩子嘛!他也將之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隻是這孩子就知道對別人好,卻不懂得善待自己,一個老.毛病拖多少年了還治不好,自己要幫他看,他又說他的身體還有誰比自己更清楚,真是拿這小子沒轍了。於是便說道:“去拿帖藥回家吃,自己是大夫,知道拿什麽吧?”


    “要扣帳嗎?”鬱竹君裝得可憐兮兮的問。


    外頭診間的其它大夫、小藥童跟病患聽到這兒,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不必!都快扣光了,還扣什麽!”


    歐陽進磊一記蘊含著熊熊怒火的雷公吼傳出,每個人都趕忙閉嘴憋笑,按例,他一定也會跟著鬱竹君走出來。


    果不其然,當鬱竹君走出來,到藥區從一格一格的藥材櫃裏拿了自己需要的藥材時,歐陽進磊也雙手交負的,在其後跟了出來,眼角餘光不停瞄向他,在看到死小孩拿的不是尋常老.毛病吃的藥,而是這兩個月常常帶回家的藥材後,歐陽進磊忍不住又移動過胖的身軀,衝到鬱竹君麵前開罵。


    “你怎麽又拿那藥材,你那個遠親吃了多少帖藥,身子還那麽弱?”


    “不是不扣錢?不拿白不拿,你難得大方嘛。”鬱竹君忍住腹疼,笑咪咪的回話。


    “噗!”前堂內,一陣噗哧笑聲又起。


    歐陽進磊火大的回頭一瞪,每個人又急急低頭,但憋著笑肚子疼啊。


    歐陽進磊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道:“你吃的不必扣,你那窮酸遠親吃的就要扣!”他從櫃子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再回身拿起櫃台的算盤,迅速翻開賬本,將算盤珠子撥了撥,抬頭瞪死小孩:“你這個月又快沒薪俸了。”


    “好,知道了。”在他撥算盤時,鬱竹君也沒閑著,迅速捆好兩個藥包了,並說道:“我回去了。”


    “怎麽這麽早?小大夫不舒服嗎?又是老.毛病嗎?”


    “又要在家休息幾天吧?我叫我女兒去照顧你吧。”


    堂內幾個婆婆媽媽馬上起身要來關心,但歐陽進磊朝她們揮揮手,邊拉著鬱竹君往門口走,邊叫包藥的藥童去把鬱竹君的馬車拉到門口,這才問鬱竹君:“那些鶯鶯燕燕沒再去鬧你了吧?聽說最近來了好幾個貴客,出手闊綽,那些女人全巴著守著,就怕財神爺跑了。”


    難怪!這陣子他那裏清靜那麽多,鬱竹君道:“希望那些貴客待久一點。”


    鬱竹君笑了笑,拿了藥材上了馬車,撇嘴巴直嚷著要他快回家,三天後才準過來的歐陽進磊揮揮手,旋即駕車離去。


    在行經熱鬧非凡的城中街道,拐彎處隱隱可見前方幾棟紅燈籠高高掛的妓院,這會兒是白天,妓院還未開門,卻見多名鶯鶯燕燕已經濃妝豔抹的在門口爭奇鬥豔。


    他好奇的停下馬車,就見一輛馬車正好在門口停下,兩名眼熟的樂伎下了馬車,隨即又下來兩名高大男子,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看起來就不像個善類。那兩人一下車,目光便往他這邊看了過來,鬱竹君愣了一下,想駕車走人。


    這時,一輛馬車超越他的車,差點撞到他,雙方同時緊急拉住馬兒,對方車夫狠狠的瞪了鬱竹君一眼,看來也是個凶神惡煞。馬車內,因車窗竹簾子是卷起的,透過窗戶他看到一名俊美的男子,那名男子轉過頭,兩人四目相交。


    “韓公子,抱歉,沒驚擾到你吧?有個冒失鬼,我們快到了。”車夫突然大喊,隨即駕車往前。


    好個俊俏的男人!韓蔚看著那名親自駕車的白衣男子,眼裏盡是驚豔,但念頭一轉,又慶幸那男子生活在這偏遠山城,不然皇宮裏的那位主子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極品的。


    韓公子?鬱竹君看著馬車喀啦喀啦的停在妓院門口,搖搖頭。可惜了,那麽俊的男人大白天上妓院,與他在一起的也都是些凶殘之徒,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由此看來,他也絕非善類。


    想到這裏,他的下腹又悶悶痛了起來。


    “小喜福,走了。”


    終於,鬱竹君回到山中住處。


    “小大夫今天提早回來了!”


    幾個垂頭喪氣的娃兒一看到他,精神全來了,快步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說著:“錢大哥哥又不說話了。”


    “他又冷冷瞪人了,不準我們在他旁邊。”


    這半個月來,鬱竹君每天到醫館前都先領著錢笑笑到附近山頭走走,幫忙那些老人家做些家事、農耕、砍柴的活計,甚至要他把自己從城裏買回來的生活用品,像酒、針線、布料等等的送給鄰居。


    這些老人家都來找過鬱竹君看病,自然也是認識錢笑笑的。


    隻是,這些人隻要喊他“錢笑笑”、“笑笑”、“錢公子”、“錢少爺”、“笑笑公子”之類的稱呼,他就會用一雙殺人不償命的陰鷙黑眸瞪視對方,所以,整座山頭隻有鬱竹君敢喊他錢笑笑,其他人都是“呃”、“那個”、“你”的喊他。


    而這些事全是那些無所事事老追著他晃的娃兒們說給鬱竹君聽的,以前他都會耐心的聽孩子們說完,但現在他身體實在不太舒服,又見幾隻小麻雀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不得不伸手製止,道:“好了,我去找他談談。”


    “他又跑到湖邊去了,在那裏練功也不理人。”


    “就是啊,他愈來愈討厭我們了。”


    “都是小梨花愛說你那個討人厭的爹的事,錢大哥哥根本就不想聽。”


    “才不是,我隻是想要錢大哥哥去把我爹打跑,因為爹每次回家就打我娘。”


    “你爹愛賭又愛上花樓,你講這些,錢大哥哥就不愛聽。”


    鬱竹君製止幾次後才讓他們住了口,終於說起了錢笑笑之外的事。


    “對了,楊爺爺送來好多地瓜,說是要給你的。”


    幾個孩童全都眼露渴望,烤地瓜最好吃了,尤其是楊爺爺種的地瓜。


    鬱竹君也明白,但他今天沒有太多力氣照顧他們,是以便道:“乖,這些給你們,回家去自己烤,小大夫今天忙,沒法子幫你們了。”


    他將較大顆的地瓜分別送給他們,每個孩子都開心得不得了,抱著地瓜回家去了。


    終於安靜下來了。鬱竹君搖頭一笑,看著留在地上的幾塊小地瓜,晚上恐怕也沒有力氣煮飯了。


    他彎身拿起地瓜走到廚房,先將帶回來的兩包藥材放在爐灶上熬煎,再將地瓜清洗清洗,忙了一陣子後,站起身來,一手撫著微微脹痛的肚子,有氣無力的道:“這種悶痛不會疼死人,但也實在不舒服,到底哪時候才能好……”


    他吐了口長氣,轉身去找那個麻煩人物。


    屋子後方有一座小小湖泊隱匿在重巒山林間,湖水的顏色會隨著天氣及早晚時分而變化,這段時間,錢笑笑忙完就常常往這裏跑。


    鬱竹君也是知情的,偶爾早點回來也會過來看看。


    這會兒,他一走過來,絲毫不意外的看見錢笑笑正在練拳腳,光看他那張愈來愈陰鬱的俊臉,就知道練得並不順遂。


    本來嘛,欲速則不達,他故意要錢笑笑每天東奔西跑去幫老人家的忙,並不是真的要他當長工,隻是讓他轉移注意力,順便動動筋骨,活絡血氣,把老想著要進城查出自己是誰的事暫放一邊嘛。


    醫者,不隻醫病也要醫心。


    鬱竹君靜靜的看著他練武,似乎真的很不順,每打了幾招就停頓,再來一次,還是停在一樣的地方,幾次下來許是放棄了,錢笑笑索性將身子倚靠在一株挺立的勁鬆上,麵無表情的瞪著湖光水色發呆。


    他闊步走過去,明知故問道:“又卡住了?”


    錢笑笑沒理他,他心裏很急很悶,他要想的有很多,要做的有很多,但考慮得越多,越讓他焦躁得猶如籠中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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