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陳仲武的對他被綁架日子裏的描,述陳伯文心裏五味陳雜,但是他依舊表現出他平日中的淡定樣子。他聯想起自己的遭遇,這幫綁匪實在是慘無人道,把他們都折磨地不成人形。


    弟弟問起他這段時間是怎麽度過的,他並不急著述說。其實在獨自一人承擔起這麽多的壓力之時,他極度渴望身邊能夠有一個並肩作戰的人,阿明的出現讓他稍感安慰。但是有些話說出來,別人無法感同身受。


    阿明的性格與他頗像,對方不說他也不會問。不論是讓他跟蹤那倆黑色麵包車,還是從車庫中救出身受重傷的陳仲武,他的困惑可以說淹沒了他。


    但他通過自己在隻言片語中捕捉到的信息,可以推斷出這次事件的大概就是,陳仲武不知為何被綁匪綁架,而董事長身為他的大哥一直在拚盡全力來救他。當阿明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他便能夠理解董事長不肯向外人透露的原因。


    而他卻讓自己參與了這次的事情中,他隻是公司裏一個身份低微的小人物,連辦公室都沒怎麽進去幾次,但是董事長卻對自己如此信任。其實對於陳伯文來說,他當初招阿明進公司就是看中他的一點品質,那就是不在自己職業範圍內的事情不聞不問。


    有時候會有其他公司的負責人與自己在車裏洽談生意,他們看見阿明坐在車中的時候都會有所顧及,而他便示意他們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對阿明已經十分信任,所以才能無所顧忌讓他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


    如果當時不是他及時趕到四七工廠,那倆麵包車一定已經不知去向,自己也不可能在第三天的找到弟弟。可以說能夠從滴水不漏的綁匪手中救出弟弟,阿明可謂功不可沒。


    如今弟弟問起他的經曆,他一時不知從何講起。但是有一幕畫麵一直如噩夢般浮現在腦海中,即使現在已經把弟弟救出,兩人坐在條件良好、光線充足的病房中,他的心裏仍然不得安寧。


    他給弟弟削了一個蘋果,遞到對方手中。弟弟接過蘋果,疑惑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他站起身踱步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歎了口氣。


    他背對著弟弟,隻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失手殺了一個綁匪。”


    “咚”地一聲,蘋果掉落在地上。弟弟吃驚地盯著他的背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你怎麽可能殺了人!”


    “他從樓上摔了下去,不過是他把他推倒的。”他轉過身,看著弟弟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不過他已經派人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說罷他又轉了過去,樓下不知是誰家的孩子一直在哇哇大哭,他的父母蹲在他的身邊不停安慰著。


    “哥……”陳仲武隻喊了一聲,但是聲音中透露出無以複加的痛苦。他深深地知道,為了救出自己,大哥為了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的肩膀抖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曾經,他也極為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用力過猛將綁匪從房頂上推下,他們當時誰都沒有料到他距離房頂邊緣的距離會這麽短。但是事實就擺在麵前,歸根結底來探究原因也會得不償失,他想,或許他承認了這一點的話,也是對自己的另一種救贖。


    陳仲武十分想知道事情的發生原因,但是看到沉默不語的大哥就隻能把到嘴的話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但是他又不是那種可以憋得住話的人。阿明早上*將大哥從家裏送到醫院之後便很早離開,他觀察兩人的眼神,感覺到阿明過多過少都會知道些什麽。


    於是,他掏出手機給阿明發短信,問他大哥殺了一個綁匪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焦急等待著對方的回複,但是短信提示音遲遲沒有響起,這麽久的間斷時間更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阿明一定參與其中。


    這時,大哥轉身來到他的床邊,看了看懸在他頭頂上的塑料瓶,裏麵的液體已經所剩無幾,他按了床頭的按鈕招呼來護士,然後走出病房,去向醫生詢問弟弟的病情。


    大哥走了之後,他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他趕緊拿起手機,護士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讓他不要亂動,然後拔掉了他手背上的針管,他又立即換另一手拿手機,護士便忍不住責怪他:“急什麽啊,讓你別動沒聽見啊。”


    她的脾氣比早上的那個差多了,他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來嚇唬嚇唬她,又覺得這麽做太幼稚,也不明智,便懶得搭理她,自顧自地拿起手機。


    阿明的回複很簡短,隻有一句話:你要相信你大哥。


    如今,陳氏公司現在成為了c市的企業大亨,影響力已經今非昔比,連掌管公司的大哥也沒幾個人敢動他,但是殺人這種事情無疑是破壞了大哥的原則。


    上學的時候,他便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從來不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更不會主動招惹是非,可是殺人不是小事,殺人償命,大哥就算是權力再大,又怎麽可能讓一個死人在世上無緣無故地蒸發呢?他又怎麽可以不擔心?


    他仰起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深深歎了口氣。他必須選擇相信,他別無選擇。


    其實,在來到醫院之前,阿明接到了強仔的電話:“已經處理好了,沒人發現。不過要多加一萬,他媽的屍體都發臭了。”


    他開著外音,使得董事長也能聽的一清二楚。他轉過頭靜靜等待著董事長的意見,對方沒有說話,坐在後座閉目養神,隻揮動了一下手指。


    “嗯,除了之前給你的一萬定金,剩下的二萬塊稍後就打到你的賬號。不過事情要是敗露了,你小心你的腦袋。”他放起狠話來霸氣側漏,以前在賽場上的魄力還沒有完全消失。


    “他辦事你放心,以後有事要是還有賺錢的活可要想著哥們他。”強仔一邊說一邊嘿嘿地笑。


    阿明掛掉電話,嘿嘿的笑聲戛然而止。阿明轉過頭衝他點了點頭,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他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不方便與那些黑勢力接觸,便讓阿明幫他聯係到一個叫強仔的小混混。


    他們事先調查了他的底細,知道他一直獨來獨往,並沒有與誰特別親近,也沒有投靠過哪個黑老大,但是,隻要是能賺錢的事情他大概都做過,並且沒有在警察那裏留過底。所以他吩咐阿明,今天太陽升起之前一定要完成這件事。


    就在昨晚阿明從醫院出來,他一時還不知該找誰,突然想起自己當年在外省比賽的時候認識了當地的一個拳擊手,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兩人的實力不相上下,比賽的結果打成了平局。


    所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是參賽多年,平局的判定結果他還是頭一回遇到,而對方也是英雄惜英雄的性格,這兩個賽場上的對手便成了賽場下的朋友。


    兩人聊得很投機,他從對方口中得知他還有一個親生弟弟在他所居住的c市謀生活,隻是弟弟與家中的關係一向不好,所以在外多年幾乎沒有回來過。前幾天弟弟破天荒地給他打來電話,問他借了幾千塊錢。


    他的弟弟初中輟學之後便經常在外地打工,但是每個地方都呆不久,他的行蹤從來不給家裏人說,有時他們甚至會忘記他,直到過年吃團圓飯的時候才會想起他的叛逆,使得一家人忍不住唏噓。


    應該是實在生存不下去了,弟弟才會給他打電話,他聽見電話裏的聲音格外陌生,原先經常叫弟弟的乳名,但是卻在那通電話裏稱呼起他的全名來。他們像兩個因多年不見而逐漸生分的朋友一樣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他也是在那次才知道弟弟幾年前已經在c世定居下來,那裏的居民消費高的出奇他也是知道的,於是立即清除多年沒再聯係的弟弟突然電話來訪的原因。果然,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對方才吞吞吐吐問他借錢。


    當他在那天與阿明相遇之後,得知弟弟與他在一個城市,便將他弟弟的手機號給了阿明,想讓他能照顧著點。


    阿明回來之後便向幾個朋友打聽了這個人,大家聽後紛紛搖頭,告訴他這個人在道上混了很多年,人稱強仔,算不上一股勢力,但是也能形成自己的小旋風。他們勸他不要招惹這些喜歡惹是生非的人,他聽後便不再多想。


    如今強仔的名字一下子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也是又調查了對方的背*景之後才敢將事情交給他辦。


    昨晚,整整一萬塊剛打到強仔的銀行賬戶,他便打了一個出租前往四七工廠,他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找到地上的屍體後,便用事前準備好的塑料袋將屍體裝上。他知道一般的紡織廠樓頂都會有水箱,於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屍體拖了進去。


    陳伯文不管強仔用的什麽方法,他在乎的隻是結果。他眼中的寒光,或者隻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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