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燕堂霎時便靜默到落針可聞。


    眾人俱是起身相迎沈國山,卻也都一言不發。


    這些年,大房和三房雖然私底下有不少的小動作,但是正兒八經麵對沈國山,都不敢多說什麽。


    沈國山不僅是大燕的老戰神,也是沈家的頂梁柱。


    而沈家之所以不分家,也源自於沈家的祖訓。


    “二伯。”青色稚嫩的沈如花說道:“你是沈家的脊梁,你沒來,這自然是飯不好吃,酒也不好喝了,還如何動筷?”


    “如花說的對。”沈家大娘笑著出聲,“二弟,你快入座,也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等今日為何設家宴。”


    沈家眾人默契的看向了沈國山,都在等家宴的答案,還以為沈家是有什麽不得了的大喜事呢。


    “嘭”的一聲。


    隻見沈國山把手裏暗紅色的刀,猛地插進了地麵。


    眾人瞅著整個刀尖都沒入了大理石地深處,四下裏再次詭異的沉寂著。


    “沒什麽。”沈國山一甩寬大的袖袍,入座之後,炯炯有神的雙目,掃視了眼這一大家子的人,方才緩聲說道:“阿寧出嫁三年,後感情不和,休夫回府;回府將近兩個月,這段時間,府內府外雜七雜八的聲音,本將當然有所耳聞。這次的家宴,是為阿寧接風洗塵洗去過去三年的晦氣,也是為你等洗一洗那不中用的眼睛。”


    聽到是為沈寧設宴,沈家眾人眼神交匯,心思各異。


    納蘭晴的手,更是緩緩地握緊成了拳頭。


    而後,她嫣然一笑道:“街頭巷尾什麽聲音都有,好的壞的眾有人去說,父親何必去管,當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驚風作為長子不在家,我身為長媳,定要對二老的身體負責。阿寧也是我的妹妹,關於此事,我也會竭盡全力而為。”


    納蘭晴的弦外之音,一是想告訴沈國山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二也是在提醒沈驚風和她,才是這個家的長子長媳,用老祖宗的話來說,那就是沈家的根都在她兩口子的身上,


    “啪!”


    沈國山的手掌朝桌上一拍,驚得納蘭晴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抖兒。


    她的睫翼也因驚嚇而顫動,呼吸加急之時詫異的望著麵露威嚴的沈國山。


    “街頭巷尾有什麽聲音,本將官不到,但在本府,在沈家,就不允許這些聲音的出現。”


    沈國山瞪目喝道:“沈寧,她是我沈國山的女兒,這個家隻要一日還是我沈國山當家,你等就一日不能對她說三道四。不管她今時今日,是何地位,不論這個世道是什麽樣的世道,誰敢跟沈寧過不去,就是跟我沈國山過不去,動壞心思前,也得問問本將的刀答不答應!”天籟小說網


    說罷,那一隻布有刀痕且是枯老的手攥住了刀柄,直接把長刀給提了起來放在桌上,震了桌上的碗筷都顫動了數下。


    四周沈家的人更是噤若寒蟬,脊背發寒,不敢多說一個字兒。


    沈國山繼而道:“沈家是武將世家,輔佐過兩朝皇帝,沈家先祖沈雷,棄商從武,靠兩把柴刀打出威名,從軍後更是在馬背上打天下。如今,沈國山這個名字能在大燕有威,靠的不是別的,靠的是我這一身的傷,靠的是這把刀。現在年紀大了,老了,半隻腳踩進棺材板了,做人做事不如年輕那會兒,但還是那一句話,我沈國山不興玩什麽陰謀算計,就喜歡真刀實槍的打。”


    沈寧安安靜靜的坐在桌前,眼眶泛起了一抹紅,唇角卻是往上輕輕地揚起。


    心間,有暖流四溢,融化了她靈魂深處的冰川。


    “做什麽呢這是?”


    三房沈國海悻悻地道:“孩子們都在,說什麽刀啊打啊,不是嚇唬孩子嗎?”


    心底裏卻在腹誹:行行行,知道你沈國山從小就能打,從十來歲到而今頭發都白了,就不能換一套說辭嗎?


    “沈家孩子,若都是這把禁不住嚇的廢物,那沈家早就完了。”沈國山冷笑。


    沈國海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說話,心裏卻在罵娘:這廝就是故意嘲諷他,上京城和沈家誰人不知他沈國海是從小被沈國山打到大的……


    他不服!


    他也從小不服到大!


    沈國山掃視了一圈兒,再次開口道:


    “沈寧,她不是別家的人,是堂堂正正的沈家女兒,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瞅了瞅那把刀,還真不敢有異議。


    沈國山擺明了,誰要有異議,直接一刀碎了。


    沈國山又道:“都是一家人,諸位有什麽就直說,我這人,一向慈善和氣,很好說話的。”


    沈寧聞言無奈又無聲的笑了。


    眾人嘴角輕抽,搖頭如撥浪鼓。


    沈家大娘說:“阿寧是沈家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這還能有假不成,這孩子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誰要欺負她,我可是第一個不答應。”


    其餘人紛紛道:


    “二叔,我從小就喜歡沈寧堂姐了。”


    “阿寧自幼就是風采卓絕名冠上京的姑娘,一直為我們沈家長臉。”


    “阿寧堂妹,聽說你最近住在子衿武堂,你也真是的,那地方哪能有家裏好?”


    “……”


    沈寧淺淺一笑,敷衍地回應。


    沈國海道:“沈寧啊,今兒府衙和顧家那裏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這孩子,還算是有腦子的,還知道打什麽欠條,可惜我沒過去看到那顧蓉的臉色。”


    “我借了五哥的錢,打下欠條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沈寧說得滴水不漏。


    她既是眾矢之的,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會被拿去大做文章,小心謹慎點總是好的。


    而沈家眾人雖然你一言我一語的緩和了氛圍,實際上桌子周圍依舊彌漫著一股殺氣。


    沈家人也隻敢用眼角餘光卻瞅板著臉的當家之人“沈國山”。


    桌上還擺著沈國山的那把《開山刀》,讓人是毫無食欲。


    以至於沈國山不動筷,其餘人等俱是正襟危坐外加強顏歡笑。


    鄭薔薇笑了一聲,把桌上的開山刀移走,又用筷子夾菜放在了沈國山的碗裏,“好了,既是為阿寧設的家宴,就該多吃點,你沒看見青衫的肚子都叫了好幾輪嗎?”


    沈青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臉紅的低下了頭。


    沈國山哼了聲,才拿起筷子,冷聲道:“拿筷。”


    眾人整齊劃一的拿筷子。


    沈國山:“夾菜吃啊。”


    眾人再次整齊劃一的夾菜,也不看是什麽菜,就直往嘴裏塞。


    納蘭晴吃了兩口便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道:


    “父親,母親,有一件事忘了跟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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