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燕雲澈懷中的女人醉意正酣,笑時水盈盈的眸子透著一層誘人的霧色。


    尤其是雙頰的緋色,如天邊絢爛的晚霞。


    白裏透紅的嬌氣,才符合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神采。


    而非如嵩山積雪般的清冷,時刻端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漠,似乎抵觸旁人去接近她千錘百煉的靈魂。


    燕雲澈如沐春風般,眉眼柔似秋水微光。


    接下來,沈寧又說:“弄死,弄碎,丟進血河屍堆,就更好看了。”


    燕雲澈:“……”


    十七:“……”求求這位姑奶奶,可別再口出什麽狂言了。


    沈寧半垂著眼睛,自嘲的勾了勾唇。


    她在說星辰,也是在嘲自己。


    曾高懸九天,後破碎狼狽跌進泥濘。23sk.


    燕雲澈察覺到她眉眼的落寞,眉峰輕輕一蹙,抱著她去了夜雨樓最高樓之中甚是隱秘的雅座。


    那個位置,千金難買,世家權貴卯足了勁費盡心思都進不去。


    十七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然。


    高樓雅座,是除了王爺以外,誰都沒能進去的禁區。


    就算是他,也不得隨意靠近。


    雅座內靜謐別致,清雅有韻,點著一盞琉璃燭火燈。


    燕雲澈把沈寧放在榻上,沈寧便借著那燭火燈,望著燕雲澈的眼睛說,“你知道嗎,我幼年時,也見過這般好看的星星,那年大雪封山,我第一次看見星辰奔我而來。”


    有些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或許隻有在酩酊大醉時,才會抹開灰塵,開啟那麽一角。


    她眼睛濕潤,睫翼輕顫,哽聲說:“人都是會走的,星辰也會離我而去,隻有我的槍,才會不離不棄的陪伴我一生至終老。”


    “你走吧。”


    “我長大了。”


    “我不愛看星星了。”


    沈寧閉上眼睛,一滴淚從眼梢流下。


    酒勁上頭,不斷循環的都是三春山的每一幕。


    燕雲澈抿唇不言,心口陣陣地發疼。


    他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那年被十名大宗師追殺的他,不得已離開三春山,恐給沈家帶來滅門之災。


    後來燕雲澈處理完自身的麻煩事,重回上京,卻看著她嫁給了另一個人。


    數年來,他如陌路之人不曾打擾過,隻獨自在望月樓飲酒看夜也看她。


    彼時,燕雲澈讓魏老先生再配了一副藥,無聲無息的送給了顧景南。


    一年,就一年。


    他會用法子把顧景南送上最高處。


    也要看顧景南是否身處何位都會待她如一。


    顧景南選了討伐大齊的路。


    其中有沈老將軍的妥協,不乏有他的助陣。


    若非如此,那些個盯著這個位置的將軍,豈不是要把顧景南生吞活剝了?


    三年後,燕雲澈看她決然休夫,月下舞槍,焉能不痛?


    “沈小姐。”


    “抱歉。”


    “是本王不好。”


    他將錦被拽來,輕輕地覆在了沈寧的身上。


    他還記得。


    那年,小小的女孩見到他時,說:“大哥哥,你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好看。”


    思及此,男人不自覺的勾了勾唇。


    榻上的沈寧,一雙手捧著酒壇喝了個精光。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低低的笑,丟掉酒壇又拿起了另一壇的酒。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罷了,又喝。


    笑到極致的道:“莫愁千裏路,自有到來風。”


    “大白,來,跟爺爺喝酒。”


    “別學著北淵王欠揍的樣子。”


    沈寧一把勾住了燕雲澈的脖頸,將酒水灑在了他的臉上。


    “當狗,沒什麽不好的。”沈寧歎道。


    燕雲澈:“……”


    他瞧著沈寧又要喝掉剩下的半壇酒,從沈寧手中奪過酒壇放在了桌上。


    沈寧皺眉,雙手就要去把酒壇搶回來,嘴裏還嘟噥道:“奪人所愛,不是好犬。”


    這怕是燕雲澈此生頭一回被人罵是狗,還不止一次的罵。


    燕雲澈雙手攥住她兩側的腕部,抵在榻上,慍怒道:“不準喝了。”


    沈寧安靜下來,睜大了眸子去看近在咫尺的俊臉,怎麽看都是個大白。


    她歪著頭一笑,親在“大白”的臉上。


    男人感受到唇部的柔軟,眸光猛地顫動,下意識抵住了女人的唇。


    似是情不自禁。


    也似燎原之火,不可止。


    就在理智被焚燒殆盡的前一刻,燕雲澈清醒了過來。


    複又威脅地說道:“下回再喝酒,本王就把大白閹了。”


    然而榻上的女子聽不真切,似覺得有些熱,一腳把身上的錦被踹掉,還道:“小二,上酒,要京中最好的酒。”


    燕雲澈無奈地道:“好,給你上。”


    隨即讓人熬了醒酒湯,一口一口的喂給沈寧。


    雖不至於讓沈寧清醒,但次日也不會因宿醉而頭疼。


    “不好喝。”沈寧說。


    “好喝。”他安慰著又送了一口,“再嚐嚐。”


    沈寧搖頭,“還是不好喝。”


    “那換一個酒,你試試。”燕雲澈繼續喂道。


    就這樣半哄半騙的喂了一碗的醒酒湯。


    沈寧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睡去時,手裏還拽著燕雲澈的衣角。


    燕雲澈低頭看著女子不安的小手,唇角輕勾了勾,安慰道:“好,不走。”


    如此,女子睡得很安詳,整個人都是放鬆的狀態。


    “沈小姐。”燕雲澈輕聲喊。


    無人回應他。


    許久,燕雲澈才自言自語地道:“本王比大白俊多了。”大白作為一條狗焉能與上京美男相提並論?


    他似說給夜晚的風聽。


    眼裏漾著淺淺的笑意。


    ……


    長街邊,解憂樓。


    沈驚風似瘋了般,一間房一間房的去看,再也找不到那道身影。


    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最後,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夜雨樓的雅座,就看見滿地的酒壇,和醉得不省人事的沈修白、沈青衫兄弟二人。


    “阿寧呢?”沈驚風搖醒沈修白。


    沈修白說:“大哥,我不娶媳婦。”


    沈驚風也知問他們兩個無望,隻得自己去找。


    沈寧一喝酒,就判若兩人,焉知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沈驚風更怕遇到壞人。


    “沈公子,可是在找沈小姐。”


    燕雲澈橫抱著阿寧,出現在沈驚風的視線。


    沈驚風語塞。


    卻見自家妹妹的手,還攥著燕雲澈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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