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過後,濃煙未散,風裏都是燒焦的味道。


    隻有用沾水的布料捂住口鼻,才能安全的過山。


    就連駿馬的口鼻之上都綁了撕扯下來的布料。


    穿過此山,便隻有兩百多裏地到北幽境內。


    眾人始終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崇勁想了一天一夜都沒想明白,最後在休整時,頂著兩個嚇人的黑眼圈,憔悴地問。


    “沈主將,那火,你到底是怎麽滅的?點燃第二把火,不該火勢更大嗎?”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去聽,悄悄然的看過來。


    即便是宋邵卿,也不由多望了幾眼沈寧,頗像是在等待答案般。


    沈寧正在掰著幹糧吃,聞言,就著水把最後一口幹糧吞下去,才說:“具體原因我也說不上來,但我在顧家的三年裏,去給神風錢莊做過打手,又一次去郊外討錢的時候,正好碰到一次山火。”


    “那次的山火跟著比起來,有點兒小,而有個人無意中點燃一把火。”


    “情況與我們所見頗為相似,我當時也以為會燃起更大的火,沒想到反而滅了火。”


    “因而,此次出現山火的時候,我就學以致用,如法炮製。”


    這就奇了怪了。


    眾人麵麵相覷,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


    不過,部分人敏銳地抓到了另一個重點。


    王崇勁淚眼汪汪的開口,臉上還有個異常明顯的馬蹄兒印:“沈主將當真辛苦,竟還去給神風錢莊當過打手。”


    沈寧對上王崇勁的眼睛,頓時頭皮發麻,心底裏生起了一陣惡寒,默默地挪開了些距離。


    “有錢賺的事,算什麽辛苦?”沈寧淺淺的笑了笑,“天下之大,辛苦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何人不辛苦,何人又不是為了碎銀幾兩而奔波奔波一生?相較之下,我曾衣食無憂過,也曾由衷的快樂過,就已是人生無憾的幸運了。更何況,別人能做的事情,為何我沈寧做不得?”


    子衿武堂的學生們,陷入了沉思之中。


    麒麟軍的諸多士兵,互相對視著,再看向沈寧的眼神,多了些欽佩。


    這樣的話或許不足以打動王孫貴族,但能讓他們為之動容。


    字字平淡,卻都是肺腑之語。


    燕京學宮的一名女子問:“沈主將,如若人生能夠從頭再來,你還會選擇當初一樣的路嗎?”


    沈寧默了。


    良久。


    她緩緩站起,垂眸笑望著說話的女子,“我沈寧的人生,沒有從頭再來的說法。走了,就是走了,幻想重頭再來,是懦夫的行為。”


    她不要從頭再來,她要吸取著前車之鑒,然後好好的走以後的路。


    人生路慢慢,並非隻有一段路程,而是無數條路程的匯總,形成波瀾壯闊的浩瀚。


    女子微微張開嘴怔愣住。


    眾人聽得此話,多有沉思。


    五千行軍之中,不管是多大的人,又不管是什麽樣的身份。


    總做過錯事,走過錯路,做過錯的決定。


    也總在夜半三更盼望著若能從頭再來多好,他們能走的更好,選擇的更對。3sk.


    但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逃避。


    唯有擁有了直麵過去的勇氣,才能化為動力去麵對未知的將來。


    “沈主將說的對。”宋邵卿笑道。


    “繼續出發吧。”


    沈寧淡淡說罷,眾人都整齊統一的上馬。


    這段路程,光是趕路對於燕京學生來說就很苦,很累。


    但不知為何,他們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麵慢慢的接受,並還在苦中作樂。


    若是疲乏了,王崇勁還會高歌一曲,唱著家鄉的曲調,眾人聽不懂,隻覺得怪好聽的。


    子衿武堂的隊列裏邊,騎在馬背上的薑森(玄武閣學生),時而看著沈寧的背影發呆。


    林秋見狀,就會騎著馬過去用劍鞘戳一戳薑森,時常惹得薑森翻白眼。


    ……


    數日後,距離北幽還有二十裏地時,行軍蓄勢待發,學生們緊張到不行,迎著冬風掌心還直冒汗。


    “沈主將,我們直接進入北幽清掃叛軍嗎?”王崇勁眼底燃起了火色。


    他熱血沸騰,滿身戰意,已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再等等。”


    沈寧眉頭緊皺,“按理來說,北幽會有人來接應我們,你們在此等候,我先去北幽城探探虛實。”


    “你一個人去?不行,這太危險了。”宋邵卿當即反駁道。


    “宋校尉,他們就交給你了。”沈寧沉聲說:“我輕裝上路,快去快回,反而能降低危險。這裏不是停軍的地方,左三裏地的地勢和樹木,很適合停軍休整。我很快就會回來。”


    “不行!”君光耀皺眉:“沈寧,你就算為了博取軍功,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吧?”


    “此乃,軍令,將士在外,軍令如山,旁人不知輕重,你作為兵部尚書的次子,難道也不知分寸嗎?”


    “沈寧……”


    “君光耀,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衣服扒了讓你圍繞北幽跑三圈。”


    “…………”君光耀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了,隻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讓人哭笑不得。


    沈寧態度堅決,其餘人也不再阻攔。


    她摸了摸馬首,一人一馬一槍直奔北幽,速度快到宛若流星追月。


    眾人見狀那叫個瞠目結舌,方才明白,原來沈寧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特意壓低了速度。


    君光耀一巴掌拍在自己馬上,“人被欺負就算了,馬也不如別人,這匹馬裏就你吃的最多,你都不知道何為羞愧嗎?”


    眾人:“………”


    卻說沈寧行至五裏地的時候,在一個林裏,發現十幾個騎兵正在追殺一個逃犯。


    那些騎兵身上穿的,都是正統軍的鐵甲。


    沈寧並未急著出去,而是藏在林後靜觀其變。


    隻見那逃犯摔得人仰馬翻,隻能徒手往前爬,爬過的地上,留下了深紅的血跡。


    “陳長命,我看你還怎麽逃?”騎兵之首大笑道。


    陳長命遍體鱗傷,自知絕路,不再逃跑,而是淒聲大喊:“爾等燒殺奸佞北幽百姓,爾等會遭天譴的啊!”


    “那就看看,是誰先遭天譴吧。”


    騎兵首領大笑,拔出大刀就要斬向了陳長命的天靈蓋。


    倏地,馬匹嘶鳴之聲響起。


    與此同時,一杆長槍鋒芒閃爍,寒光凜冽,直接貫穿騎兵首領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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