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催動。


    大地微顫。


    城牆之上的陸乾舟與呂春俱都循聲望去,看向了北幽城內。


    卻見一個個老幼婦孺,一個個還活著的壯年男人,或是缺胳膊,或是跛腳,不管是提著廚房的菜刀,還是生鏽的鐵棍,又或是隨便拿了一塊磚,又或是赤手空拳,總而言之,北幽城內還活著的百姓們,還能動的百姓們都朝城門這邊的戰場衝來。


    今夜,北幽城內的衝鋒者,俱是麒麟軍!


    麒麟軍,遠不止五千人!


    城內城外兩股向死而生的鬥誌,融合在了一起,那就是潑天的大火!


    沈寧渾身浴血,熱淚盈眶。


    她手中的破雲槍,不再是霽月般的銀色,而是血一般的顏彩。


    “城內還有氣的將士聽令,都給老子殺了這群叛軍!”


    沈寧竭盡全力地大聲喝道。


    “殺!”


    殺聲不止。


    鬥誌衝天。


    城門前後,因為北幽百姓的加入,開啟了新一輪的戰鬥。


    守衛們被前後夾擊,儼然不能用盾牌攻擊。


    他們的盾形一旦被打散,就得被動的陷入以命搏命真刀實槍的廝殺。


    這樣一來,高處的弓箭手們,就不能像甕中捉鱉那樣用箭刺死掉麒麟軍。


    麒麟行軍峰回路轉,絕處逢生,尚有一戰之力。


    尤其是當喪失鬥誌的行軍士兵以及學生們。


    當他們看到城內的百姓都來拚命上陣後,還有什麽資格偃旗息鼓?


    他們的鬥誌和士氣,燃燒到了極致的狀態!


    ……


    城牆的最東邊,就是烽火台的位置,有重兵嚴防死守。


    陸乾舟以及副將等精銳都守在城牆之上。


    沈寧腳掌踏地飛躍自高處,槍出如龍直麵陸乾舟。


    陸乾舟的刀大開大合,虎虎生威,刀刃閃著叫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藍連枝戰上叛軍副將。


    陳歡歡咬著牙用刀斬向敵軍,拖住敵人。


    “陳瓊,去啊!”沈寧大喊。


    陳瓊深深地注視著血霧之中的沈寧,紅了一雙眼睛,旋即朝烽火台的地方狂奔而去。


    呂春發號施令道:“弓箭手,守住烽火台!上烽火台者,死!”


    箭如雨下,對準了陳瓊。


    陳瓊迅如疾風,東掠西奪,身如流雲般穿梭在箭雨之中。


    而這時,越來越多的人上了城牆去支援陳瓊。


    每個人,都隻有一個想法。


    點燃烽火,讓狼煙飛天!


    張何在雖然騎馬奔波傳遞消息,但他來時會被追殺,走時也有極大的可能被追殺。


    烽火狼煙,是此刻解北幽燃眉之急最好的辦法。


    狼煙一起,便能無所顧忌的與北幽城中的守衛戰鬥至閻王來收命的那一刻。


    “刺啦!”一支箭矢沒入了陳瓊的身體。


    陳瓊繼續往前走。


    四十位解綁的城民,都在朝弓箭手那裏衝去,企圖為她擋住箭雨。


    很快,便是一具具被箭矢紮成了刺蝟般的屍體掉下來。


    陳瓊距離烽火台也越來越近。


    她滿眼的淚水,瘋狂地往前衝去。


    力氣好似要被抽幹了。


    都要提不動刀了。


    但她不能倒下。


    不能!


    “陳小姐。”


    宋邵卿的聲音響起。


    陳瓊立即看去。


    卻見宋邵卿和麒麟軍士兵王崇勁等人,舉著判軍那裏奪來的盾牌,擋在陳瓊的前邊開路。


    陳瓊一麵狂奔,一麵回頭看去。


    風吹落了她滾燙的淚珠。


    倒映出慘烈悲壯之景。


    卻見麒麟行軍、北幽百姓們竟能和守衛們拚得不相上下。


    你相信奇跡嗎?


    你見過奇跡嗎?


    當人們不怕死,當鬥誌昂揚到了最高點,當麒麟旌旗揚起,便會有奇跡的出現。


    一位麒麟士兵大喊著便舉刀和敵軍守衛同歸於盡,“稟報沈將軍,麒麟軍第三十九軍羅四誌,擊殺八人,完成任務,可以死了!”


    一位學生身上不知承受了多少刀劍,見骨的傷口讓人看著就頭皮發麻。


    “稟報沈將軍,麒麟軍第三十九軍,子衿玄武閣主林秋,超額斬殺十三人,沒給將軍丟臉。”


    林秋大笑著,十位守衛的兵器刺進了他的身體,臨死之前的那一刻,他依舊在笑,甚至還出劍帶走了一個守衛。


    十四個了。


    但他卻不能再稟報將軍了。


    “噗……”


    鮮血從林秋的口鼻溢出。


    他笑著倒了下來。


    “稟報沈將軍……”麒麟軍第三十九軍,子衿黃武閣夜靖西,斬殺敵軍九人,超額斬殺一人。


    後麵的話,卻是被從咽喉深處狂湧出的鮮血給擋住了。


    前後兩把刀,分別斬於夜靖西。


    夜靖西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那短暫的須臾,出現了過往的種種。


    他來上京前曾在故鄉的朱雀廟的立誓,定要出人頭地,到時衣錦還鄉,光耀門楣。


    後來,富貴奢華的上京城,充斥著奢靡的氣息,但窮苦柴門的後輩,摸不到這份奢靡,隻能死於階級的差別。


    他們曾想仗劍天涯,少年時期便誌在四方,胸懷抱負想要成就一番大業,奈何被現實磨平了棱角,最後得過且過,混吃等死就這麽著一輩子吧。


    一輩子啊,太長了。


    長到他在武堂時常看著窗外,做著鐵馬冰河,吹角連營的夢,心想若能死在戰場保家衛國,也不枉此生。


    然而夢醒時分,依舊都是碌碌無為的庸人。


    我夜靖西啊,也當了一回大將軍了呢。


    謝了。


    沈爺。


    圓我昔年一場夢。


    ……


    “稟報將軍,屬下柳天河,斬殺八人,死而無憾了!”


    “稟報將軍,學生餘豐年,斬殺八人,可以死了!”


    “稟報將軍,學生王二狗……”斬殺六人,斬不動啦,請求死亡。


    “稟報將軍,……”


    “……”


    行軍的人數以肉眼可見的數量在減少。


    士氣也一直在瘋狂地高漲。


    呂春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


    行軍就這麽點人,竟能斬殺這麽多的守衛?


    怎麽做到的?


    呂春慌了。


    那側——


    沈寧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紅得嚇人,心似千瘡百孔般的疼痛,道道聲音響在耳邊,刺激著她將要麻木的神經。


    疲憊嗎,累嗎,但還沒死,還有一口氣,就得打下去。


    選了這條路,就要料想這一天。


    生在沈家,便有與生俱來的使命。


    沈寧一腳踹在陸乾舟的滿麵,隨後躲開陸乾舟一刀在地上滾了幾圈。


    她在滾地之際,陸乾舟的刀便接連斬來。


    “嘭!”


    每斬一下,都會響起一道驚雷般的聲音。


    “嘭!”


    “嘭!”


    “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幾個呼吸間,陸乾舟宛若砍瓜切菜瘋狂朝沈寧砍下了無數刀。


    他像是個正在剁肉的屠夫,剛毅的麵龐出現了凶悍與冷血。


    沈寧在地上瘋狂的滾,每一次,都差點兒般陸乾舟給攔腰折斷。


    最後,陸乾舟一刀斬了下來。


    沈寧滾地之時在腦子裏計算著距離。


    這一次,她並未繼續躲,而是刺出長槍,紮入了陸乾舟的眼睛。


    陸乾舟的刀斬在她的胳膊,貼著她右側臂骨斬開了血肉,刀尖在骨頭上劃出了一條痕跡,疼得她宛若撕心裂肺。


    但她槍卻也刺進了陸乾舟的眼睛,連帶著顱腔一起貫穿了。


    陸乾舟做夢都沒想到,沈寧竟會玩這種搏命的招數。


    情願自己挨上一刀,也要弄死他。


    若隻是弄瞎一隻眼睛的話,陸乾舟尚有一戰之力。


    而若是連帶顱腔一起貫穿,那麽,陸乾舟就絕對廢了。


    沈寧像是察覺不到疼痛,血紅的眼睛彌漫開了癲狂的笑意,笑到眼淚飛濺。


    “陸狗賊。”


    “家父福澤深厚,倒是你,要先一步去見閻王了。”


    “到了地下,我麒麟行軍定不會饒恕你這般作惡之人。”


    “陸乾舟,去,死,吧!”


    “刺啦——”


    沈寧驟把破雲槍拔了出來。


    陸乾舟眼睛裏的血狂飆而出。m.23sk.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捂著眼睛跌倒在地,鮮血從指縫裏流出。


    顱腔裏的痛感宛若有鋼刀在狠毒的攪拌。


    “嘭!”


    沈寧一腳踹到了陸乾舟的麵門,使得陸乾舟後仰倒地。


    她躍然而起,持槍似如從天而降般,連人帶槍,一槍貫穿了陸乾舟的咽喉。


    陸乾舟身體狂顫,胸膛起伏不止,咽喉的傷血腥異常,心髒在飛速痙攣。


    他瞪大到幾乎渙散的棕色瞳眸裏,倒映出了沈寧神情殘忍發狠的麵龐。


    臨死前的那一刻,陸乾舟的眸子充斥著恐懼之色。


    上一次這般恐懼心悸之時,還是許多許多年前麵對老戰神沈國山的時候。


    陸乾舟嘴唇顫動吐血,想要說些什麽,卻是發不出任何的音。


    沈寧冷眼望著他在破雲槍下漸漸失去了生機。


    而後,將破雲槍拔出來,繼續廝殺。


    沈寧輕功了得,踩著人頭飛掠而過,在城牆之上鏗鏘有力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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