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叫囂得最大聲的男人,正是他兒子死前最後救下的那個男人,陽大著。


    “你他媽的說什麽?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賈鵬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瘋狂地嘶吼著,那雙為兒子賈振翱守了半個月的渾濁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怎麽可以說出這種話!


    自己那個正值大好青春年華的兒子,自己那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兒子,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會驕傲地說出他的名字,現在在一個男人嘴裏卻成了活該?


    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恨不得能現在就將麵前的男人千刀萬剮!


    旁邊的人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一看賈鵬想要動真格,呼啦一下子上來都要把他拉開。


    “有話好好說啊!對一個傷者動手動腳算什麽本事。”


    “就是啊,你兒子死了就死了,還是節哀吧。”


    “再說了,他說的也是事實啊,當消防員這條路也是你兒子選的,現在死了你就是怪也隻能怪他自己。”


    這些人的話句句紮心,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戳進了賈鵬的心窩。


    這就是兒子拚了命也要救出來的畜生?


    麵對著這一群人,他爭辯不過,隻能試圖拿著兒子的照片去媒體曝光這些人,不停地上訴要求幸存者給予一定的賠償和道歉。


    然而,因為火災這件事被藥廠的老板拿錢砸了下去,既然收了錢,就要替人家辦事兒。


    無論是訴訟機構還是報社媒體,都像躲瘟神一樣避著他,揣著一腔悲憤的他就像是一個笑話。


    當然,這世上不是沒有好心人在的。


    和賈振翱同隊的消防員看不下去,也曾組隊來到家裏勸慰賈鵬,給他帶了肉蛋奶還有一些錢,讓他們夫妻二人保重身體。


    那時的賈鵬以為抓到了救命稻草,央求著他們幫自己將這件事情擴散出去。


    但是藥廠老板早就將消防隊那邊也打點好了,上級的命令,絕對不可以向外傳播事故,違紀者直接從隊裏開除!


    沒人願意拿著自己的飯碗開玩笑。


    賈鵬看著這些和兒子同歲的小夥子們,他們的臉上逐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隨後擺了擺手慢慢地離開了。


    頓時,偌大的房間內就隻剩下賈鵬夫婦二人。


    遭受了這一次的打擊後,原本在體製內上班的賈鵬也因為工作中出現了重大失誤被開除,賈夫人原本就身患慢性病,在那之後病情一再惡化,賈振翱去世的第二年,賈夫人也隨之撒手西去了。


    這世間,就隻剩下賈鵬一個可憐人,孤孤零零地活了下來。


    有無數次,賈鵬坐在妻兒的墓前,手裏的農藥都攥出汗了。


    他想要和這輩子深愛的妻兒一起離去,但是無數個夜裏,陽大著囂張的氣焰又一次次出現在他的夢裏。


    最終,賈鵬下定了決心,他要用陽大著的死為兒子正名!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那場火災奪走了自己的兒子的命!而這些畜生又踩在自己兒子的屍體上重生,卻又對他橫加指責!


    ……


    此時此刻的賈鵬隻能用“癲狂”二字來形容。


    顧池聽完賈鵬的闡述同樣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此刻內心的感受,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賈鵬是一個殺人犯。


    但是從賈鵬自身來說呢?


    一件無人問津的火災成了壓倒他們全家的大山。


    因為這件事,摯愛的妻兒相繼離去,而現在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去指責賈鵬的行為,似乎更談不上道義一說。


    “那你進入顧氏製藥,難道陽大著都沒有認出來你嗎?”


    顧池問出了自己心中疑問最大的那一部分。


    “哼,他當然認出來了。”賈鵬的麵色陰沉下去,兩隻拳頭捏得哢吧作響,“我憑借著在醫藥監督局工作過的經驗,在進入顧氏製藥後就被安排進了經理的職位。那個姓陽的看到我成為了他的頂頭上司,非但沒有一絲尊敬,還肆無忌憚地摸到了我的辦公室,拿當年的事來調侃我!”


    賈鵬猛地舉起拳頭砸向桌麵,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顫抖。


    可想而知,當時在麵對得意的陽大著時,他的內心有多麽憤怒!


    “雖然嘴上說著感謝我兒子的話,但是你根本無法想想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那種奸詐的語氣和神態!更讓我感到不齒的是,他居然想要將不合格藥品轉手倒賣。我的兒啊!你糊塗啊!你怎麽就救了這麽一個人渣出來!”


    說著,賈鵬這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將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裏嚎啕大哭起來。


    顧池沒再多問什麽,而是揮了揮手讓警員帶他離開了。


    這是第一個在係列殺人案中,讓顧池心情意外沉重的犯人。


    就在顧池一個人在審訊室沉思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在不遠處響起。


    “顧隊。”


    葉子月拿著一份資料,小心翼翼地向他揮了揮手。


    “說。”


    顧池幹咳了一聲,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緒便向門口走去。


    “那個祭壇女孩有消息了。”葉子月一邊將文件遞到顧池手中,一邊給他介紹,“女孩名叫楚穀純,今年剛滿二十歲,還是聊城大學的一個大三學生。”


    隻這一條消息,頓時讓顧池蹙緊了眉頭。


    怎麽又和聊城大學有關?


    他將文件拿過來,大致地掃了一眼:“通知她父母了嗎?”


    “嗯,查出來她的身份後就立刻通知她父母了,他們就在城郊住。”


    顧池點了點頭,眼神卻鎖定在了人物關係的一個名字上麵。


    “楚則立?!”


    “嗯,小姑娘的父親。”


    顧池立馬將文件甩到葉子月懷裏,飛奔去了辦公室,從公文包裏翻出了當年幸存者的名單。


    楚則立赫然在列!


    難道楚穀純也是賈鵬殺的?!


    不應該啊。


    他是沒有作案時間的,祭壇案發生的時候他們已經將賈鵬收押在拘留所了!


    那麽到底是誰一手操辦了祭壇案!


    被害者又偏偏是幸存者的女兒。


    顧池一陣頭痛,難道是其他遇難者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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