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


    六月裏的天氣,中午天就悶熱起來,在太陽下行軍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平東隊長長的隊伍早上出發時還精神抖擻,但是在幹燥塵土飛楊的土路上一直走到下午,隊伍就一個個東倒西歪的。


    黃昏時,隊伍在一處小樹林裏休息下來,在昨天的戰鬥中獲勝後,很多人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現在經過一天行軍,人們大多累得癱倒在地上,有的人靠在樹上沒一會功夫就呼呼睡著。還有很多人脫下鞋子,看著腳上都是血泡。


    財叔帶著滿財還有幾個人提著大水桶和大盆子裝的窩窩頭過來,分發給各人作晚飯。


    鄧宏找了個樹邊和大剛坐下來,痛痛快快灌了一通涼水,經過頭一天的戰鬥以後,大剛、文東、正穀、來順等人就一直緊跟著鄧宏左右,不知不覺中形成一個小團體,昨天戰場上鄧宏的表現已經足以折服這些漢子。與此同時,鄧宏在霍家隊的地位變得奇妙起來,以前鄧宏在霍家屯大部分人對他隻是有些麵熟,現在經過戰鬥,私下裏很多人給鄧宏起了個外號叫"鄧大膽"。


    但是,當麵時,大家還是會叫聲"宏哥。"


    天色很快暗下來,樹林裏點起一堆堆篝火,一些人睡著了,發出均勻的鼾聲,一些人圍在一起聊天小聲說笑。


    大剛在一邊抱著弟弟小剛很快也靠著樹睡著了,鄧宏沒有睡,後來的幾個小時裏,他一直在抱著繳獲來的那杆步槍,上膛,退膛,上彈,退彈。最後他慢慢把槍栓都一點點拆解下來,小心的給槍機上油,再把槍組裝好。


    幹完這一切,鄧宏把步槍輕輕放下,然後靜靜躺下,看著睡著的大剛哥倆,鄧宏不由得笑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連著四天,隊伍行動在山間無人處,避開村鎮及大路,一路風餐露宿,隊伍中還不時抓緊時間進行一些臨時軍事訓練。


    平東隊內部開始議論紛紛,大家對這種走路戰術顯然耐心快到盡頭。


    這天晚上,休息下來以後。


    鄧宏問著身邊大剛道:"大剛,我們這是在往那邊走?"


    大剛咽下嘴裏的窩窩頭,說道:"我覺著,我們好像在往胡高台走,大方向是對的。"


    鄧宏道:"胡高台是?"


    大剛道:"一個挺大的集鎮,那一塊作生意的人挺多,有錢的大戶人家也多。"


    正說著,滿財從一邊靠過來。滿財手裏拿著一本冊子,夾著支鉛筆,翻身坐在大剛身邊。


    大剛拍了拍滿財笑著說:"行呀,我們滿財當官了。"


    滿財笑了笑道:"財叔讓我幫著統計隊裏的事,這真是沒想到,一作起來,事真叫多,唉,這真是件沒勁的事。"


    大剛笑著說:"我們屯裏還有誰升官了?"


    滿財道:"還能有誰,文東現在成了探子,司令讓他走有隊伍最前麵,四處探路,鐵匠正穀也在隊裏,虎頭和大標跟著喜旺在模範隊。"


    大家笑起來。平日裏,大家都叫霍文叫文叔,不過,在屯子裏隻有滿財才是霍文真正嫡親的大侄子。


    幾個人正說著話,文東從外麵走過來,大剛趕忙上前問道:"文東,咱這隊伍是不是正在往胡高台在走?"


    文東道:"是呀,我們今天一天走了60多裏地,離胡高台不遠了。"


    鄧宏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離通北縣城越來越遠了。"


    文東點點頭:"也不算是,算是在繞路吧。"


    一夜無事,天亮後隊伍沒動彈,早上分發了幹糧以後,傳下命令來,是讓大家原地休息。這下讓大家夥鬆了口氣,山坡上都是輕鬆嬉戲的年青人。


    沒一會功夫,魏老醫官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徒弟過來。一路過來,見到躺地上哼哼沒起來的人,也不由分說就檢查每個人的腳,這魏老醫官原來在屯子裏就以脾氣古怪而著稱,大家夥這會都不敢得罪。


    這會兒,魏老醫官檢查每人的腳,見了誰的腳上走路打起泡子的,不由分說,就把他的腳上的泡子用針挑破。


    鄧宏遠遠就看到這些,他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這個魏老醫官真是個好人。


    正當山坡上樹林裏的平東隊都在輕鬆的休息時,離此十幾裏外的胡高台卻莫名的緊張起來。


    胡高台,是個人數萬餘人的集鎮,但所處的方位正是幾條大路相集,集鎮雖小,卻是交通發達,商貿雲集的要地,這地方一年四季,逢雙日即熱集,總是人流滾滾,眼下正是商人匯集時節。


    但是這一天,雖說也是熱集,鎮上的人也平空少了許多,街上的人臉上都掛著不安的表情。


    誰都知道,霍家屯的霍文帶著上千人的隊伍就在附近,這種時候,大家作生意的心情自然淡了許多。


    這會,高家台公所裏的高吉人正呆在公所裏生悶氣,高吉人原來是個團總,長得高大胖壯,他年青時來到這高家台以後,作生意賺了不少銀子,又得了鎮上眾商戶的支持,後來捐了官作了鎮上公所的頭人。


    日本人來東北後,高吉人見風使舵的速度飛快,立馬降了日本人,於是得以繼續在鎮上公所裏任職。


    可現在,自打一早上聽說霍文的平東隊到了離高家台不遠的地兒駐下了,高吉人心裏就是七上八下的像貓在抓一樣。


    這萬一要是平東隊見財起意,殺進高家台來,那可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


    於是在上午,高吉人就把手下0多個炮勇都召集起來,讓他們扛上槍,作好準備,再就是通知鎮上各大商戶,也要作好應急的準備。


    正說著,一個夥計進屋來通報,說是大門外有幾個人來求見。


    高吉人正煩心,他甩甩手想推托不見,但夥計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高吉人立即臉色大變,他大步走到院子裏,對周圍手下拿著槍閑散的炮勇命令到:"都給我把槍舉起來,列隊站齊,拿出來點氣勢來。"


    沒一會,夥計從大門來引進來幾個男人,高吉人定睛一看,這夥人走在前麵是個胖胖的中年人,原來正是財叔和喜旺二人。


    "啊呀呀,這不是財叔和喜旺嗎?幸會,幸會呀,好久不見,這是那陣風把幾位吹到我們小地方來了。"高吉人滿臉堆笑迎向前,拱手打著招呼。他身邊兩邊都是手持步槍,虎視眈眈的炮勇。


    財叔和喜旺目不斜視一路走來,財叔臉上笑容滿麵:"那裏,那裏,我們都是鄉下人,高頭人,您客氣,這不,路過您這,霍司令軍務繁忙,抽不得身來,所以特地派我們登門來打個招呼。"


    高吉人把財叔等人讓上座,招呼夥計們上茶,雙方坐定,寒暄了幾句。高吉人這才說道:"唉,霍家屯的事,我們這裏也是剛剛有所耳聞,唉,真是太慘了,太慘了呀,我們這相距太遠,有心相救,無力支援,慚愧,慚愧。"


    這高吉人場麵上的套話還是說得很溜,財叔和喜旺端著茶杯不動聲色的喝著茶,財叔待高吉人一段話說完,就把話題扯入主題:"高頭人,說起來,我們這次來,還是有要事和你們高家台的各大戶們相商。"


    高吉人聽了這話心裏一沉,他當然明白財叔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他心裏也想到,直接這樣麵對麵大白話提出來,總比到時候大兵壓境要好說些。"財叔,請講,請講,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吩咐。"


    財叔微笑著道:"是這樣,當今東北亂局,日人囂張,我們平東隊自草創時就是以保黎民百姓、殺盡日寇為已任,隻是現下平東隊各種物資稀缺,萬望胡高台的各位鄉親父老看在抗日大局的份上,多加擔待。"


    高吉人臉上收起笑容,他一副嚴肅莊重的樣子道:"當然,當然,這抗日大業,我們自當鼎力相助嘛,貴軍現在需要多少物資?這種事情還要招集全鎮商戶以後才好定奪,我隻是個公所頭人,但為了咱抗日大計,我一定把話傳到。"


    財叔道:"物資嘛,當然多多益善,槍支彈藥最好,高頭人熱心抗戰,我想會安排好一切的。"


    高吉人聽在耳裏,嘴上敷衍著:"這一切好說,請財叔和霍司令放心,我馬上召集全屯大戶商議此事,你們可靜候佳音。"


    財叔胖胖的臉上滿是滿意的笑容,"高頭人果然是真性情直爽人呀。"


    財叔的客氣話剛說完,坐在一邊的喜旺蹭的一下站起來,他側身上前幾步目光炯炯的看著高吉人說道:"高頭人,我們財叔說的都是客氣話,我就不打彎的說實話了,我們平東隊現在糧食緊張,槍支彈藥更是急缺,您這裏要是少於5千塊現大洋,就不要多提了。"


    這一番直桶桶的搶白,把個高吉人氣得臉變了色,他"啪"的拍著桌子,怒氣上楊:"喜旺,你這話怎麽講?"說著,高吉人身邊的幾個炮勇端起槍,嘩拉嘩拉的拉響了槍栓。


    喜旺眼睛看都不看眾人手裏槍,仿佛這些炮勇都是紙紮草作一般,他冷笑一聲:"怎麽著,這話就是我喜旺說的,要是換成城外1000多口子說話,可不是這個腔調,高吉人,你和日本人那點不清不白的事,咱還是不要挑明了。"


    財叔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磕,輕輕喝斥著:"喜旺,你一個晚輩,誰讓你亂講話的。高頭人是識大體,見過大場麵的,那有和你一般見識。下去。"


    喜旺聽了,這才低了頭,回到座位上去。


    財叔對著高吉人拱手作輯道:"得罪,得罪,晚輩們沒見過場麵,不懂事,高頭人不要往心裏去。"


    幾個人又寒喧了幾句,財叔就辭別出門。


    走在熱鬧的胡高台街上,喜旺跟著財叔道:"財叔,你說這老小子會不會賣帳?"


    財叔把下巴對著街道上揚了一下,喜旺順著一看,他注意到街上有不少店輔都關了門,還有人從門縫裏小心的看著喜旺這一行人。


    財叔說道:"我們隻要呆在鎮外一天不走,他們覺睡不安生,生意也作不下去,高吉人是個聰明人,他自然會辦事的。"


    財叔他們前腳剛走,高吉人馬上通知鎮上的大小商戶來公所開會,一起商討捐物資給平東隊的事。


    沒一會功夫,幾十個商戶家的大東家就坐滿了公所,一聽說要捐錢,這些東家們有些苦了臉,也有一些聽說是捐給抗日軍,到也是欣然接受。


    見意見不能統一,高吉人有些著急,他說道:"你們當時沒見他們的樣子,喜旺知道吧,他可是這十裏八屯有名的凶悍角色,更不談他們背後還有上千號人物,你們說咋辦吧。"


    這句話,一下讓下麵的東家們議論紛紛,一個東家哭喪著臉說道:"這種事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那不是沒好果了吃。"


    馬上有另一個東家說道:"那你說讓抗日軍都知道我們就好過?日本人在明,抗日軍在暗,都不好得罪呀。"


    在這一天天剛擦黑時,胡高台鎮上一條普通不起眼的馬隊悄悄出發。他們不久就來到了平東隊駐紮的山下。


    在那裏,馬隊悄悄把帶來的5000塊現大洋、6000發子彈、兩大車糧食一並交付給平東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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