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安澤茹終於把她那一攤零食收拾幹淨了,起身把背包一甩挎上了肩。


    她輕輕拍了拍鹿遇霖,說:“走啦小鹿,我們擠前排去。”


    “隊長說要等火車到站停穩了。”


    “你管他呢,皮總心裏從來就沒點譜,”


    安澤茹伸手想把皮特的沙漠迷彩背包取下來,哪知道背包剛被拖出行李架,就直接帶著她的手劃出一道弧線落在了座位上:“怎麽那麽沉!”


    鹿遇霖恰到好處地伸手扶住了背包,說:“隊長在車站給我家人買了一些見麵禮。”


    “那也不至於這麽沉啊,他不會是買了個啞鈴吧!”


    安澤茹吃力地把背包扶正,拉開拉鏈,發現裏麵滿滿當當裝的都是西湖龍井、廬山雲霧茶、李渡毛筆之類的東西。


    還真是了解中國的人情社會啊,走親訪友的伴手禮都準備得那麽齊全。


    “這東西也能帶上來?”安澤茹從背包夾層抽出一把小型工兵鏟,“呃······皮總是想順手刨點老山參嗎?”


    “······”


    看到這把工兵鏟,鹿遇霖才明白皮特之前為什麽打聽他家鄉的喪葬習俗,大概也是受了他父親鹿驚函的恫嚇。


    鹿驚函經常在電話裏威脅說要活埋了誰誰誰,不過那也隻是他的口頭禪而已,沒想到皮特竟然當真了。


    本就不太會處理人情世故的鹿遇霖,這時候就左右為難了。他既不想折了父親在晚輩麵前的威嚴,又不想把這事告訴安澤茹,免得隊長難堪。


    “行刑隊的傳統吧,野外作業應該經常需要挖無煙灶。”鹿遇霖說。


    “那這個呢?”安澤茹又發現了一個便攜式吸氧器。


    鹿遇霖思索了片刻,隨後裝作一臉認真地看著安澤茹,說:“隊長可能有高原反應。”


    “切,毛病真多。”


    安澤茹把手裏的東西塞了回去,正要拉上拉鏈,車廂連接處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車身都跟著震動了一下,背包上層的瓶瓶罐罐都被甩了出來。


    本就不安分的乘客們轉眼間就炸了鍋,他們有的往窗前湊過去,有的下意識抱緊了自己的孩子。


    因為就在巨響發出的同時,他們看見一扇鐵門從窗外飛過,在兩條鐵路之間的電線杆上砸出一陣火花!


    相隔不到三秒,對麵的鐵軌衝出一列火車,車廂驟然傾斜。那些撐在窗子邊上看熱鬧的乘客,原本就沒穩定好重心,這下子幾乎都朝著牆麵倒了過去。


    “剛才那是皮總嗎!?”安澤茹彎著腰,手撐在鹿遇霖的肩膀上,把臉貼上窗戶,想要盡量往火車行駛的反方向看過去。


    鹿遇霖猛地站起來,他也看見了,就在對麵的火車出現的同時,有四個人影在“列車風”中旋轉著飛了過去。


    “怎麽辦怎麽辦!?皮總不會有事吧!?”


    安澤茹急切地拉扯著鹿遇霖的手臂,她現在十分心慌意亂。她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最有可能的是——姐姐身邊的人發現了她們之間的秘密,那些人過來找她了!


    為什麽?


    究竟是自己沒有隱藏好,還是姐姐那邊發生了意外?已經有許多人因為這個秘密而被葬送了,為什麽還有人要來破壞這個秘密?


    “小安,”鹿遇霖直視著安澤茹的雙眸,他的聲音很冷靜,“到站了你就在外麵等我們,不要亂跑。”


    說完,鹿遇霖兩手扶住安澤茹的肩膀,側過身子出去了。他撥開圍在身前人群,頭也不回地往車廂那頭跑去。


    “小鹿!你想幹什麽!?快回來!”


    安澤茹想要抓住鹿遇霖的手,可鹿遇霖跑得太快了,剛剛被撥開的人群很快又圍了上來。


    小鹿這是怎麽了,他變得完全不像初次見麵的那個聽話的男孩。


    安澤茹一直以為皮特和鹿遇霖隻是送她一程的人,你們不需要知道我能夠活多久,反正最後你們都活著就好了。


    可是他們連她究竟是誰都不知道,但那些人真的來找她了,他們就都義無反顧地把她護在了身後。


    安澤茹心中僅存的希望正在崩塌,這一切就像是一個改編過的童話故事。


    在凜冬的永夜裏,有一個售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光著腳,在沒過膝蓋的雪地裏獨自走著。


    雪開始下大了,那些穿著冬衣的人察覺不到今夜的寒冷,他們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偶爾有好心人駐足,想要替她買下這一盒火柴,好讓她回去睡個安穩覺。


    女孩搖搖頭,說這盒火柴已經賣給了教堂的聖女,必須由自己送到教堂去。當教堂的蠟燭被點燃時,遮住天幕的那雙手也許就會打開,這場雪就能停。可是我這個小身板,也許沒辦法獨自走完這片雪地,你願不願意送我過去呢?


    好心人也搖搖頭,他們告訴女孩,教堂外的石像鬼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它會殺死你。


    他們的話倒是警醒了女孩,就像聖女說的那樣,她不能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了。


    無論是英勇的戰士,或是告密的小人,都會讓這件事凍斃於風雪,天空之上的那雙手是沒有人能夠對抗的。


    女孩獨自走了很久,意外地碰上了兩個人,他們要陪她一起走。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女孩是誰,要去哪,隻是因為他們都光著腳,都知道這場風雪有多冷。


    可是,現在那些石像鬼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它們要來搶走這盒火柴。


    陪他一起走的兩個人,拔出了藏在衣下的刀與劍,要用自己的性命保護這個並不熟識的女孩。


    “請讓一讓。”


    鹿遇霖嘴上說著客氣的話,兩手卻粗魯地把圍在連接處的乘客們撥開。他的力氣大得出奇,乘客們就像是立起來的竹筒,他輕而易舉地就能把它們攏到兩邊。


    狂風呼嘯著灌入這個空間,上下車的鐵門已經不見了。鹿遇霖逆著風走到了出口,一手抓住車身上的鐵欄杆,探出上半身去往外看。


    兩列火車之間的金屬電線杆飛一般地閃過,鹿遇霖默默計算著它們經過的時間間隔。


    躲在拐角處的乘務員剛剛用對講匯報完,就看見了這個男孩的瘋狂舉動:“這位乘客,這裏很危險,請你馬上回去!”


    鹿遇霖回頭看了乘務員一眼,隨後縱身一躍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交融旋轉著的列車風把鹿遇霖卷到了兩車之間,電線杆如鹿遇霖預料的那樣從他眼前飛過。


    砰!


    鹿遇霖竟然抓住了電線杆上的圓形孔洞,他把巨大的慣性力全都轉移到了孔洞上,就連金屬片都因此吱吱作響,可鹿遇霖的手卻一點事都沒有。


    ······


    皮特的膝蓋和手掌都被石子蹭爛了,其實受傷最嚴重的還是他的手腕。


    從火車上摔下來的時候,皮特和那三人分離了。下墜過程中,皮特把整個身子往後仰,當腳跟接觸到地麵的時候微微下蹲,借助連續翻滾來卸力。


    可在滾到最後一圈時,他沒能刹住,硬生生地撐在了地麵上。


    那三個人的情況也不樂觀,其中兩人正匍匐在皮特前方不遠處的碎石子上,看樣子是想先躲過翻騰在兩列火車之間的渦旋。


    還有一個人倒在皮特的後方,那人在摔下來的時候,小腿直接撞在了電線杆上,傷口深可見骨。


    不過現在,皮特倒是看清楚了那三人的模樣。他們從五官、臉型乃至身材,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是同卵三胞胎!


    皮特單膝跪坐在石子上,放低了身子,“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他的聲音根本就沒傳出去,隻一瞬間就被狂風以及鐵軌上的轟隆聲給淹沒了。


    這時,皮特前方的二人開始爬行著向他靠近,口中還念念有詞。


    “別再靠近了!”皮特怒吼道,他還沒有想清楚這些到底是什麽人。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剛剛就是想殺了自己!


    然而,那二人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在離皮特三米遠的地方雙手離地,像獵豹一樣衝了過來,最後一躍而起撲向皮特。


    皮特的雙臂再次亮起銘文,他奮力向前甩出雙掌,羅擎從二人之間打了出去。


    二人倏而受到重擊,就像是兩顆並列的桌球從中間被高速擊中,一左一右迸射而去。風馳電掣之間,附著在車身上的列車風捕捉到了那二人,吸引得他們撞上車身後掉下,卷進了鐵軌。


    嗡!


    兩列火車完成會車,同時向相反的方向遠去,隻留下鐵軌上那兩具殘缺的肢體,猩紅的血水滲入了碎石子堆。


    灌入兩耳的轟鳴聲漸漸消散,躁動的狂風也趨於平靜。


    皮特用左手手肘撐在地上,斜躺下來喘著粗氣,回頭盯住後麵那個躺著的人。


    皮特的伽洛輻射強度是5g,發動羅擎的起始條件就是4g,算起來他也隻是將將夠格而已。


    如果說伽洛輻射高達20g的方野遊,他用起羅擎來就像是武將耍木棍,得心應手;那麽皮特就是孩童掄大錘,力不從心。


    皮特好像聽到有人在低語,他定了定神,發現就是躺著的那人,他拖著重傷的小腿,從地上慢慢地把自己撐起來。


    “以我之身,為源王信徒,以我之魂,為若王臣子······”


    “喂!該收手了!”皮特怒吼。


    那人將一個拇指大小的銅架石英瓶捧到麵前,虔誠地凝視著瓶中那團沉睡的黑色肌體。


    他耷拉著眼皮,抬眼看著皮特冷冷一笑:“請天幕之手,洗我罪孽。”


    說完,那人雙掌蓄力一合,拍碎了石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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