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韶光冷冷地看著鬱華, 一切如記憶般正常發展著。


    鬱華釋放光屬性能力,在一瞬間剝奪了在場闖關者和變異獸的視覺能力,接著是一招大範圍的火雨和風刃, 風火兩種攻擊力極強的力量被他運用得得心應手。


    接連攻擊之下, 在場已經沒有幾頭能正常行動的變異獸了。


    鬱華會丟下一句“你們挑自己的任務目標吧”,隨後躍入峽穀中, 去對付屬於自己的任務目標——深淵級別的變異獸。


    鬱華打傷峽穀邊緣的變異獸不是為了幫助其他闖關者輕鬆完成任務,而是這些變異獸一直守護著峽穀,不讓任何人靠近那頭深淵巨獸,為了完成自己的任務,鬱華必須清掃場地。


    那時關韶光從未想過鬱華會遇難, 這頭深淵巨獸的身體竟然連接著整個星球,它將鬱華用蠶絲一般的絲線纏成繭,要自爆與鬱華同歸於盡。


    危急關頭, 鬱華吸收了深淵巨獸的力量, 於爆炸的塵硝中躍出,成為法則級別的高手。


    是的, 普通闖關者隻有通過500關才能由人轉神, 但這一步太難, 隻要領悟一點點法則之力,就會被係統視作危險品, 分配更高難度的任務,多少人死在500關前,隻有少數幾人才能真正掌控法則之力。


    鬱華卻是幸運的, 他所吸收的深淵巨獸,原本就掌握了這個世界法則的碎片力量,鬱華因禍得福, 間接獲得法則之力,在500關之前成神。


    從那以後,他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暴君,所做之事令人難以忍耐,所有闖關者在他的支配下瑟瑟發抖,他成為比係統更可怕的存在。


    係統尚且有規則製度,係統也嚴格遵守自己的規則,鬱華卻不同,他喜怒無常,在他手下,隨時有可能死去。


    當年關韶光還是鬱華隊伍的核心成員,是他最好的朋友,隊伍的副隊長。他多次勸過鬱華,不要過度壓迫闖關者,大家在係統壓迫下本來就很苦了。


    鬱華卻冷漠地掃了關韶光一眼,淡淡道:“你們不懂。”


    那雙眼睛仿佛在看螻蟻,冷漠無情。直到那一刻,關韶光才知道,鬱華已經不再是他們的朋友了。


    他立於天端,高高在上,以無情的雙眼俯視著他們。


    “不就是神嗎?我到500關也可以。”一個仿佛淬了毒的念頭,在與鬱華同生共死的好友們心中升起來,等到了500關……


    關韶光收回飄遠的思緒,視線落在正在放大招打傷變異獸的鬱華身上。


    他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在深淵巨獸自爆前,放慢鬱華的時間流速,讓鬱華不能及時吸收深淵巨獸的能量,這樣所有人都會在這場爆炸中死去,包括他。


    除非鬱華100%解封能量。


    要麽死要麽解開封印,關韶光隻有這兩個選項,他沒有別的路。


    最好可以在第398關就解決戰鬥,不要拖到500關。就算是關韶光自己,也不想再經曆一次500關。


    在此之前,必須幹掉這個陰魂不散的阻礙。關韶的視線落在尤正平身上。


    時至今日,關韶光也不明白鬱華為什麽會選擇平靜生活與尤正平結婚,500關後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鬱華選擇了這樣的末路?


    當然,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鬱華這個人,要麽死要麽成神,他不該做個平庸的人。


    關韶光眼神堅定,對幾個昨晚洗腦的隊友使了個眼色。


    此時鬱華已經除掉大部分變異獸,他低聲囑咐小尤:“你的任務目標是幾個變異獸?挑幾個好對付的完成任務吧。”


    說罷,鬱華才順著既定軌跡,對周圍的闖關者說:“你們挑自己的任務目標吧。”


    “我去去就回。”鬱華留給尤正平一句話,就縱身躍入峽穀中。


    尤正平猝不及防就丟了鬱華,他未及思考就要跟著跳下去,身體卻不能動了。


    是關韶光,在趁著鬱華對付深淵巨獸的空擋,放慢了尤正平的時間流速。


    為了保留力量對付鬱華,關韶光隻將尤正平的速度放慢了十倍,別人一秒可以完成的事情,尤正平卻需要十秒。


    看起來差別不大,但對付尤正平足以,而且又不是他動手。


    “能量抑製器在誰手裏?給他戴上吧。”關韶光道,“這麽多變異獸,他不急著完成任務,反倒要去追鬱華,一定是想趁著鬱華對付深淵巨獸無法分心時暗中下手,抓住他就是大功一件。”


    幾個被他忽悠成腦癱的隊員果然中計,聽到“大功”二字竟還爭搶著去抓尤正平。


    關韶光得意的笑容才剛掛上嘴角,就見尤正平身前某處神秘的空間忽然開啟,一條毛絨絨的哈士奇從空間中跳出來,以人類難以想象的速度踩著隊員們的肩頭撲到關韶光身上,狠狠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哈經理一擊即中,也不戀戰,傷了關韶光就以同樣的速度回到空間中,路過尤正平時還對他“嗷嗚”一聲。


    這時哈經理被關韶光困在小世界中,為了救軍軍覺醒的異能。


    破壞者192失去了身體,與一條哈士奇融合為一體,他沒有本源能力,但生長在正常世界的哈士奇有本能在,那是獨屬於西伯利亞雪橇犬的速度、爆發力與持久力,在軍軍遭遇危機時,哈經理能夠跑到軍軍身邊,不是因為它沒有受到小世界規則限製,而是它的速度早就突破了極限!


    一來一回耗時僅為0.03秒,大家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哈經理當成橋梁踩著來去,而關韶光也因為劇痛無法維持異能,尤正平的時間流速恢複正常。


    “幹得漂亮!”尤正平放哈經理回到空間內,毫不猶豫地躍入峽穀中。


    以他當前的實力無法對付這麽多人,最重要的是,關韶光敢於在此時動手,一定是因為鬱華會在峽穀中遇到危險,關韶光有恃無恐。


    峽穀足有五千米深,穀底幽深不可見。


    尤正平為了控製異能曾玩過蹦極和跳傘,體會過下墜的失重感,但那時他有安全措施保護,不會像現在這麽無助、渺茫,不知下麵是什麽。


    穀底傳來悠長的吼聲,似悲鳴,似憤怒。


    尤正平看不到底部是什麽,他通過悲鳴的回音迅速判斷出距離地麵還有多遠,心念一動,在即將撞到地麵時於虛空中抓住一個像板子般的東西,那是尤正平可以改變形狀作為階梯使用的第三空間。


    他的確因時間回溯失去了很多力量,但這些能力都是他自己的,隻要給尤正平時間,他依然可以重新覺醒各種能力!


    盡管抓住了第三空間,但下墜的衝擊力太大了,尤正平的手臂瞬間脫臼,好在是左手,不會影響戰鬥。他咬牙忍住,感覺自己距離地麵不過兩三米,就大膽地鬆開手,輕輕地跳了下去。


    腳踩到實處,觸感竟是軟軟的,尤正平此刻才知道自己踩的可能不是地麵,而是藏在峽穀裏的深淵巨獸。


    “鬱華,你在哪裏?”他小聲地喊了一句。


    沒有得到鬱華的回應,反倒是悲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透過鼓膜直穿大腦,一股意念不通過語言僅靠精神力便傳達到尤正平腦海中:【破壞者!!!】


    沒人比尤正平更熟悉這個詞語,深淵巨獸沒有使用語言,它的意念刺入尤正平的大腦後,自然而然地轉化為這個詞。


    唯有守護者,才會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尤正平手掌碰觸著深淵巨獸的身軀,試圖把自己思緒傳達過去,那是安撫、守護、堅定的意念,與破壞者完全不同的情感顏色,熱烈的、瑰麗的、充滿生機的。


    尤正平不知道如何傳達精神力,但深淵巨獸似乎有接收強烈情感的能力,它切實地收到了尤正平的信念。


    【守護者?】深淵巨獸問道。


    尤正平沒有說話,他用心地回憶著自己守護世界的每個瞬間,他的同伴,以及他想要保護鬱華的決心。


    也不知深淵巨獸有沒有理解,尤正平隻覺得腳下一陷,他要被吸入某個可怕的地方中。尤正平本能地想要抵抗,但想起那聲絕望的“破壞者”,他及時收手,沒有反抗。


    他順著吸力來到一個泛著白光的場所,這裏有點像巨大的山洞,中間有一個無數蠶絲狀的白絲捆成的繭。


    直覺告訴尤正平,那繭中就是鬱華!


    他毫不猶豫地來到繭旁邊,試著碰觸白絲,無數精神脈動從白絲湧入尤正平腦海中,他也被白絲捆了起來,與鬱華綁在一起。


    這些白絲是深淵巨獸……不,是世界法則的碎片意識,這頭深淵巨獸吸收了法則的碎片力量,才會變得如此強大。


    法則沒有感情,這些意識也不過法則內智慧生物的集合,這些智慧生物,曾經是人類。


    忽然有一天,災難來臨,法則破壞,再也沒人守護這些普通人,他們的世界被係統侵占了。


    戰爭、瘟疫、天災、闖關者、異變……經曆數百年的折磨後,大部分人類滅絕,唯有異化成變異獸的人活了下來,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與係統和闖關者戰鬥著,直至死亡也不休止。


    沒有人比尤正平更了解這種感情,換做是他,就算世界滅亡,就算成為異類,他也會拿起武器,與破壞者戰鬥至死。


    深淵巨獸不過是無數絕望的人在法則碎片指引下聚合而成的龐大變異獸,它的身體連接地心,守護著僅剩下的法則之力。


    尤正平在駁雜的意念中尋找著鬱華,他拚命呼喊著,希望鬱華能夠給予他回應。


    但鬱華始終沒有。


    為什麽不給他回應?鬱華那麽強大的人,不可能因為被控製住就失去戰意,除非……尤正平升起了一個不好的想法。


    尤正平猜得沒錯,鬱華與他同樣碰觸了白絲,同樣發現變異獸就是曾經的人類,他們這些闖關者就是係統的劊子手。


    從來沒有什麽回家,他能夠被選中成為闖關者,就代表他的家已經不見了。在這漫長的數百年闖關中,他的世界早就像這個世界一樣,化為廢墟,被係統吞噬。


    他沒有家了,不僅如此,他還在係統的操縱下,不斷傷害著其他世界,他就是幫凶!


    【破壞者!你過於強大,我無法戰勝你,我也守不住剩餘的法則之力。但我可以和你同歸於盡!】深淵巨獸瘋狂又絕望的意念傳來,處在意念群深處的鬱華知道深淵巨獸要自爆了。


    爆/炸的衝擊力會毀掉這顆星球,星球上的闖關者將無一幸免。


    無所謂了,他們這群愚蠢的幫凶,死不足惜。


    鬱華放棄了抵抗,決定接受應有的處罰,卻聽到一聲聲呼喚。


    “鬱華、鬱華、鬱華!”


    一聲比一聲急切,聲音中不隻有擔憂,還包含著愛意。


    一張怎麽看怎麽喜歡的臉浮現在腦海中,鬱華忽然想起小尤,小尤還在這顆星球上。


    他緩緩地睜開眼,探出思維觸角,輕輕碰觸了聲音的主人,那人像以往無數次般,順著精神力找了過來,牢牢抱住他不放。


    “小尤……”鬱華輕聲道。


    小尤語氣急促地說:“鬱華,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很懊惱,也很自責,也因係統的利用了犯了很多錯。但無數世界裏如果有誰能夠戰勝係統,那就是你,也隻有你,求你不要放棄。”


    “小尤,我不是救世主,我隻是一個……”愚蠢的劊子手。


    “不是,”小尤不停安撫他,“相信我,懊惱自責永遠不是贖罪的方法,你要活下去,然後……”


    然後通關,和我在未來相遇。


    鬱華沒有聽到“然後”後麵的話,他趕到耳邊一陣嗡鳴,但這一次,他明白為什麽聽不清小尤的話了。


    “小尤,你是不是受限於某個時空法則才來找我的?”鬱華問道。


    此時此刻,站在峽穀外捂著脖子傷口的關韶光眉頭微微一皺:“不對,有人觸碰到了我的時間法則,繼續留在這個時間節點整個小世界都會崩潰!”


    他低頭看了看峽穀深處,深淵巨獸的能量始終安定,而觸碰到時間規則的人,似乎正是鬱華!


    或許,他的計劃又被尤正平毀了。


    關韶光咬咬牙,在鬱華進一步打探時間規則的瞬間,放棄這裏,切換時間節點,立刻了這個瞬間。


    峽穀底部,鬱華剛剛問出“時空法則”的問題,就感知不到小尤的存在了。


    他釋放出精神力,在變異獸的意念群中尋找,卻哪裏都找不到。


    小尤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又悄然消失。


    和當年的七彩發色相同,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時間內,又驟然離去,讓他遍尋不見。


    他們是一個人。


    鬱華此刻無比清醒,他站在時空規則的邊緣,觸碰到了法則之力那道看似無法逾越的屏障。


    變異獸的意念群狂亂著,要殺死鬱華,幹掉星球上所有闖關者,他們的聲音令鬱華無法專心思考,他怒喝一聲:“閉嘴!”


    意念群被鬱華以一己之力安撫下來,鬱華麵對無數仇恨的意識,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我的本源能力是‘支配’,能夠‘支配’所有‘臣服’於我的力量。


    “如果是智慧生命體‘臣服’於我,他的力量將提升兩到三倍,而我以‘庇護’為代價,可以隨時‘取用’他的力量。


    “如果是你們‘臣服’於我,我會以‘鏟除係統’為代價,獲得你們的法則之力!


    “是就此被係統逼到滅亡,還是‘臣服’於我,被我‘支配’,成為我的力量,來一場希望渺茫的起/義?


    “選哪個!”


    鬱華的精神力傳達給每個意念,□□的意念群安定下來,他們靜靜地“看”著鬱華這個侵略者。


    是抵死反抗,還是相信他?


    與意念群更快做出決定的,是法則碎片。


    法則碎片殘缺的運算能力一直在計算,祂決定“臣服”於鬱華之下。


    龐大的力量湧入體內,鬱華感受到腦海中係統的監控裝置,隨時可以讓他自/爆的裝置在法則之力的衝擊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他脫離係統的掌控,脫離人的範疇,踏入神的領域。


    隨著法則碎片的“臣服”,深淵巨獸歎息一聲,永遠地閉上眼睛。


    意念群也因法則碎片的“臣服”失去庇護,漸漸消散了。


    這一個個意念離去之前,均是眷戀地在鬱華身上留下一道殘念——我等待著。


    等待著係統毀滅的那一天。


    鬱華踩著深淵巨獸的身軀緩緩飛上峽穀,在眾人羨慕、敬佩、嫉妒、敬畏等種種複雜的眼神中,站在天端。


    腳踩著無數變異獸的屍骨,“暴君”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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