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梁蜀文猛然睜開眼,打量著屋子,這裏一切都顯得很是陌生。


    額頭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伸手一抹,竟是汗液,可是大冬天的山城哪來的汗


    入眼的是一間陌生的屋子:高高的窗口、灰暗的彩色玻璃以及前方長石台上擺滿的瓶瓶罐罐都明確表示這不是他的房間。


    填充泥土的地板倒還有些熟悉感,不過腐朽陳舊的陳設卻無比陌生,像是伊麗莎白時期英格蘭城鎮。


    撫摸著粗糙的織物,渾身裹在漆黑的束腰長袍中,他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我靠,太監也能穿越了”梁蜀文無不鬱悶。


    倒不是因為穿越而鬱悶,而是為剛準備太監自家的小說就穿越而鬱悶。


    那可是他寫的第一部小說,人生能有多少個第一次啊,居然就這麽沒了,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回心轉意了呢,這下可徹底沒機會了。


    他怔怔的呆坐了一會兒,就已經在腦海中完成了對前主身份的吸收。


    梁蜀文,哦不,應該說伊安海德是諾頓山下一處隱秘組織的成員,新晉巫師,或者魔法師——都無所謂,反正在世俗看來,它們都是詭譎、神秘的代稱,一樣令人敬畏和恐懼。


    伊安原本擁有大好前途,成為海德家族的驕傲,不過眼下被梁蜀文掠奪了軀體,當然一切成空。


    也由此可見巫師實在是份高危職業。


    ……


    無暇繼續吐槽,腦子裏又是一股子久遠的記憶湧進來,那是關於前主的生平——一個貴族標準式的前半生,根據這具軀體反饋給他感覺,梁蜀文心底裏感到深深的厭惡和疲倦。


    訓練、訓練、訓練。


    單調和枯燥構成了他人生的全部,也同樣是他父親用鞭子印刻在他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烙印——這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者。


    從某些方麵來說,他父親確實成功了,成功的造就了一個機械古板、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青年,或許這正是對方想要的吧。


    篤篤!


    敲門聲打斷了伊安的回憶!


    “咳,請進!”他清了清嗓子,說話時才發覺自家狀態不太好,虛弱的很,內髒好像剛剛被人拿棍子胡亂攪動一通,微微用力就十分難受。


    這種狀態對於擁有訓練有素的強壯身體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破舊殘缺的木板沒上栓,一下子就被人推開了,淡紅的光芒終於照進這間不大的石頭房子裏。


    “嗨,伊安!”


    一個同樣穿著的青年走了進來,他個子高大,皮膚白皙,是那種長久沒有曬過太陽才會顯現的白色。


    此時他的灰眼睛裏正透露著關切,以及些許閃爍。


    由於心虛,避開和他對視的梁蜀文沒有發現這一點,但他腦海裏一下子就浮現了這人的名字和其他信息。


    “嗨,傑瓦斯!”


    他一麵回應著,一麵在腦海裏瘋狂想著前身的行為模式,想著該怎麽應對才不會露出馬腳。


    這是一個沉悶無趣的人,麵部表情和語氣都應該一成不變,就像個失敗的雕塑一樣。


    於是他雙目無神的盯著對方的腳尖兒,一言不發。


    傑瓦斯海裏達早就習慣了這位同齡人的古怪舉止,這也是他願意接近對方的原因,畢竟整個海德裏安修道會裏,沒人願意與他做朋友,即使他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最先晉升為巫師的人之一。


    傑瓦斯用十分抱歉的口吻說道:“伊安,我的朋友!黑暗湧動的事確實是我的錯誤,我不該在沒有請教導師的前提下就胡亂給你那份咒語。”


    “如果我知道你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去練習它的話,說什麽我也不會輕易給你的,那樣真是太魯莽了。”


    他緊緊抿著嘴唇,盯著傑瓦斯的腳尖兒。


    這人確實是前主在這裏唯一的朋友了,鑒於前主極其古怪的性格,縱然他是這個神秘組織新鮮血液中的佼佼者,願意靠近他的人也相當的少,而能夠和他相處融洽的人則更隻有傑瓦斯一個人。


    兩人同樣是近十年來成功晉升為巫師的五個人之二。


    傑瓦斯口中的黑暗湧動,則是他三天前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魔法咒,原以為是能夠提升巫師魔法能量的死靈汲取,卻沒想到是引起能量暴動的黑暗湧動,一下子就要了原主的小命,讓梁蜀文撿了便宜。


    梁蜀文抬起頭,嘴角微微向上扯,模仿著原主露出機械木偶那種呆滯的笑容,逐字逐句的說:“沒關係,我不怪你,是我魯莽了。”


    傑瓦斯略微張開嘴,顯得有些吃驚,以他對伊安的了解,這次不說大發脾氣,至少會好幾個月不理他,怎麽這次就這麽輕巧的原諒自己了呢莫非是被魔法燒壞了腦子


    不論如何,傑瓦斯輕挑眉頭,從懷裏摸出一個灰色陶瓶,遞給伊安:“喏,接著!”


    伊安好像這時才緩過神來,又疑惑又驚喜的問:“裏麵裝的什麽,煉金藥劑嗎”他記憶中見過這種瓶子,在修道會裏導師實驗室裏,裝著用途不明的神秘液體。


    傑瓦斯見他抬起頭,於是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你知道就好,先前總歸是我的錯誤導致了你受傷,這個你喝了,能夠幫助你快點好起來。”


    伊安沒有去接,他知道這種東西不是新晉巫師們能夠擁有的:“你從哪裏獲得的是去求導師出手了嗎”


    他知道導師出手的代價不菲,而傑瓦斯還沒富有到那種程度,這東西如果是真的,那麽肯定來路不正。


    果然,傑瓦斯突然湊近來,食指豎在嘴唇前,左右看了一眼,緊張、小聲的說:“別聲張,是我從福克斯導師那裏偷偷倒的一點,你喝了之後把瓶子扔遠點,放心,這事兒不會被發現的。”


    福克斯導師,又叫亞伯福克斯,是海德裏安教導新晉巫師死靈神秘學的導師之一,一個思想陳舊的老頭子,時常因為各種原因暴怒,是個危險人物。


    傑瓦斯見伊安仍是不動,就一把塞進其手裏,有些生氣的說:“我還不是為了讓你早點好起來,不然怎麽會去偷竊要知道那老頭多古怪,我這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我們是朋友,你是不會出賣我的,對嗎!”


    身為伯爵繼承人,伊安永遠不會背叛友人。


    梁蜀文既然繼承了這具軀體,他就暫時不會做違反人設的事情,況且傑瓦斯還是為他好,於是他點點頭,承諾下來:“謝謝你,傑瓦斯!”


    見對方收下了陶瓶,傑瓦斯好像輕鬆了許多,他知道伊安喜歡獨處,於是再隨意聊幾句之後就轉身離開。


    出門前還再三囑咐他盡快喝掉藥劑,毀滅痕跡。


    按照梁蜀文的猜測,若非傑瓦斯也知道原主最反感被人強迫,恐怕他非要當場看到自己喝光之後才肯走。


    “煉金藥劑”


    他把玩著手裏的陶瓶,打開蓋子之後能聞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瓶口太小看不見裏麵的東西,他把液體倒進碗裏,是淺淺一灘赤紅液體。


    上麵還漂浮著些許殘渣,也不知道是碗自帶的,還是液體的原料殘留,隱約感覺像是某種甲蟲動物的殼的一部分。


    與其說是藥劑,還不如說是毒藥更令人信服。這種賣相令他著實沒有喝下去的勇氣。


    不過這東西是神秘學出品,對於同樣超自然力量造成的傷害有著不同尋常的治愈作用,伊安這兩天被暴動的負能量傷到內髒,正無比需要這東西療傷。


    但伊安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伊安了,他想到了別的事,於是拿起一塊又黑又硬的麵包沾染上碗底的液體,並把它放置在老鼠們最喜愛的陰暗角落裏,靜靜的等待著時間流逝。


    因為巫師永遠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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