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長公主生辰,也是朕的三弟,鎮南王東方肖雲的接風洗塵宴,這‘隨口一說’之事,今日,朕就暫且不追究了。”


    皇上視線在北冥婧兒麵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波瀾,但那股與身俱來的威壓,叫北冥婧兒一張臉血色全無。


    站在她身後的北冥楠,唇角落下,原本攏在闊袖中的手負在身後,緊緊扣著掌心。


    身上白袍襯的他唇紅齒白,此刻更是如冰雪覆蓋全身。


    “三弟,朕還有國事在身,今夜來朕寢宮,你我兄弟二人,秉燭夜談一番。”


    東方肖雲眉頭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片刻之後,恭恭敬敬朝著皇上一禮。


    “是。”


    眼看著皇上要走,南青風忙上前一步。


    “皇上曾答應民女,若采藥歸來,解決上京城中百姓冬日病灶,便恢複上官家爵位,讓上官建月繼承!”


    “朕還以為,你會改變主意,為自己求點什麽,看來朕今日,倒是多此一問了。”


    他掃了一眼南青風身旁的上官建月,隨手一伸,旁邊太監便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聖旨。


    正要宣讀聖旨,旁邊北冥楠眼底精光一閃而過,直接跨步出來。


    “皇上!”


    北冥楠素來麵上談笑風生,從不見半點其餘情緒波動,眼下竟如此高呼一聲,叫在場所有人都將視線聚焦過來。


    “竟然是你?”


    皇上都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事,讓愛卿這般焦急,甚至打斷了朕宣旨。”


    話語輕飄,但其中的威壓隻有在場的人才知曉。


    若是北冥楠沒有正當理由,等他的就是懲戒。


    北冥楠雙手一拱,麵上已然恢複了平日裏的雲淡風輕。


    “回皇上的話,恢複上官建月,不,眼下應當叫她尚越?她已經被上官雄趕出了上官府,不得再用‘上官’之名,不屬於上官家的人,隻不過一介平頭百姓,怎配恢複爵位?”


    他說著,兩眼直直的望向南青風。


    漆黑的眸子仿佛射出冰淩,與南青風針鋒相對。


    一個邱尋,新任赫連家主,若是再來個上官新任家主,加上背後一直支持她的東方楚燁,那南青風的勢力……將不可估量。


    決不能讓她得逞。


    周遭死一般沉寂,落針可聞。


    “二公子說的不錯。”


    忽而,一道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南青風抬眸循聲望去,竟是先前皇上指名要查上官建月受傷一案的慕容家主。


    慕容家主矍鑠的雙目從南青風麵上款款掃過,不緊不慢道,“恢複爵位,原先並不是沒有,但那都是立下汗馬功勞,足以將功抵過之人才得以享受,隻是出去采購點藥材,就算汗馬功勞了嗎?更何況,……”


    他站直了身子,輕蔑的看著南青風與上官建月二人,嗤笑一聲。


    “古往今來,可從未有女子當家主之事,不過一介女流之輩,如何能承得家主之位?臣覺得此事不妥,還望皇上三思……”


    上官與赫連家的式微,對於北冥家跟慕容家都是極大的好事,他二人怎麽允許有新的勢力再崛起?


    最好能直接掐死在搖籃裏。


    有了北冥家二公子牽頭,慕容家主緊跟其後,周遭有攀附兩方的人跟著附和起來。


    “古往今來確實未有女子當家主的案例,若女子登台,恐難服眾,還望皇上三思!”長公主再開口跟上。


    說著說著,地上嘩啦啦跪了一地。


    南青風垂在雙側的手緊握成拳,指骨捏的劈啪作響。


    本來東方楚燁那個男人的情緒傳遞給她就夠煩躁了,這些人還在這個時候給她找不快。


    好啊……


    那也別怪她了……


    “嗬!”


    她直接一聲冷笑。


    囂張無比俯瞰跪了一地的大臣。


    “你笑什麽?”皇上問。


    “回皇上的話,我笑慕容家主耄耋之年,卻什麽都不懂。”


    “什麽?!”


    慕容家主原本鎮定的臉,此刻鐵青無比,“黃口小兒,說話可要注意分寸。”


    “注意分寸?皇上麵前,我自然不會與某人一樣,隨口一說。”


    南青風說著,嗤笑的掃了北冥婧兒一眼,朝前邁步,閑庭信步的走在跪了一地的大臣之間,最後停在了慕容家主身旁。


    “不過是出去采了個藥?這種話,慕容家主也說得出口……”


    她垂眸凝著慕容家主,“您可知冬春交際最容易傳病?您可知每年因病死去的人有多少?您可知因沒錢看不起病買不起藥的人有多少?您識百草嗎?辨千病嗎?!您又知何處有何種藥材?又知用什麽方法才能將藥材控製到一個合理的價格,不讓商戶吃虧,也不讓百姓望而卻步嗎?!”


    四下安靜,南青風越說聲音越高,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整個後花園中回蕩。


    “守衛邊疆是保家衛國,護衛百姓,自是汗馬功勞,但采藥歸來,同樣是護衛一方百姓安康,如何算不得汗馬功勞?!”


    “什麽都不懂,說不過是采藥而已、如此小事,如何不叫人發笑?!”


    冷風吹過,她身上雲霞長裙隨風而動,墨發飛舞,渾身散發著光般,叫人挪不開眼去。


    東方楚燁離場沒有看到這一幕,但耶律沙跟東方肖雲卻看的目不轉睛。


    本以為這個女人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還有驚喜給他們……


    慕容家主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咬著牙繼續道,“即便如此,古往今來也沒有女子……”


    “女子如何?”


    南青風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慕容家主想說女子便不行?承不得家主之位?”


    “正是!”


    “請問慕容家主,是男子所出嗎?”


    “你說……什麽?”


    慕容家主錯愕的抬起頭,回過神來之後,怒的額角青筋狂跳。


    “哦,慕容家主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若是沒有女子,便沒有這天下!男子可為之事,女子亦可為之!上陣殺敵?舉國上下,沒有女將軍?下地幹活,慕容家主隻管去看看,田地裏也到處是女子身影!並不是隻有男子!”


    “古往今來沒有女家主,日後便不能有嗎?”南青風舉目四望,兩眼散發出來的光芒熠熠生輝,霸氣生風。


    “上官建月,可為第一人!”


    一句話,恍若一道霹靂,在上官建月耳邊炸裂開來,嗡嗡作響。


    緊接著在她胸口燃起一團熊熊火焰,越燒越旺。


    莫名的,燒紅了她的眼尾,有淚光在眼眶中湧動。


    這個女人……


    在這些人提出疑問時,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好一個女家主,這女人竟然完全斷定她可以。


    四下緘默無聲,無人再出來反駁南青風。


    北冥楠眼底沉著光,開口道,“即便如此,她並不是上官家人,不能恢複上官家爵位。”


    “上官家爵位?爵位便是爵位,什麽時候是專屬於上官雄的了?皇上賜爵位,剛好頂替了原先上官雄的爵位而已。”


    南青風巧笑倩兮,回頭看向皇上,躬身一禮。


    “皇上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可要算數。”


    皇上看她方才鬥誌滿滿,眼下贏了又恢複了人畜無害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深意。


    這女人……不簡單。


    “聖旨早已寫好,從即刻起,恢複上官家爵位,上官雄之女,上官建月,為新任家主!”


    “上官。”


    南青風眼底瞬間一亮。


    見上官建月愣神盯著聖旨一動不動,仿佛化作一尊雕像,盈盈笑道,“愣著作甚?領了聖旨,還不快快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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