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要紋的這十四個字是道家賜給人間散仙的東西,其實理論上就跟紋神佛像一樣,但是比神佛像的正氣更強,所謂神佛不可欺,正經的和尚老道,身上是從不會佩戴神佛像和象征性文字經卷的,為什麽?因為按照佛道理論來說,人的身體是世間最汙垢的東西,你把那些東西帶在身上本身就是對神佛的一種蔑視,更別說紋在皮肉上了!都說什麽男戴觀音女戴佛之類的,放屁呢,那都是商家炒作出來的,你越是帶,就越是在無形中欺神辱佛,是大不敬……”


    智遠的話說完,我確實有些動搖了,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有些話我自己本身也清楚,楊老道估計更不會不知道,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又要我來紋這句話呢?


    最近一段時間我已經很倒黴了,幾乎天天他媽的見鬼,回頭把那話往背上一背,妖魔邪祟更饒不了我了……


    看我猶豫了,小茹從旁邊給我遞了根棒棒糖,勸我說:“你就別多想了,我二叔讓你來紋那句話,自然有他的想法,你照做就是了。”


    “那,那好吧。”


    我點了下頭,直接坐到了紋身椅上,朝智遠笑了一下說:“智遠哥,你就動手吧!”


    “好!圖案有講,紋前多想;易紋難祛,深思熟慮!兄弟你這活兒我接了,你可忍住咯別怕疼,輸液紮針還得疼一下子呢,紋身是個長久活兒,估計你得疼一陣子……”


    “哥你就動手吧,我忍著……”


    話雖然說的好聽,但智遠確實沒騙我,紋身機落下來的一瞬間,無法想象的刺痛立刻傳遍了我的全身,疼得我忍不住身體抽搐了一下,但智遠卻猛地一把按住了我的後背,又嘿嘿笑著說:“忍著點,你要是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還紋什麽身啊?”


    我沒回答,默默趴在椅子上用胳膊抱住椅子背,盡量不讓自己再亂動一下。


    可就在這時,屋門‘嘭’地一聲被人從外麵踹了開,大家都忍不住回頭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的猴兒哥喘著粗氣衝了進來……


    一見是猴兒哥,小茹趕緊驚問說:“猴子?你在這兒幹嘛?”


    “老子跟著你們車跑過來的!”


    猴兒哥紅著眼說:“師傅偏心!憑啥給他紋不給我紋!不就兩句破詩嗎?我也紋!”


    智遠愣住了,不過從話裏已經聽出來也是我們自己人,就笑著問他:“兄弟,你也想紋這十四個字?”


    猴兒哥沒好氣地瞟了我一眼,就跟吃醋似的,哼了一下說:“老子才不跟他紋一樣的呢!不就是詩嗎?詩有的是!師傅不給我紋那兩句,老子紋別的行了吧?”


    智遠無奈地撓了撓頭,隨後朝門外吆喝了兩聲,那個看門的耳釘男趕緊急匆匆跑了進來。


    智遠朝猴兒哥一翹下巴說:“這兄弟要在背後紋首詩,我忙著走不開,你帶他去旁邊屋幫他紋。”


    那小子應該是店裏的學徒,聽完趕緊點了點頭,就問猴兒哥想紋個什麽詩?


    猴兒哥瞪了我一眼說:“紋什麽詩都行!總之一定要比那小子的更霸氣!更牛B!”


    他說完轉身就往裏麵的小屋裏走,小茹我們勸都勸不住。


    可把他領進了裏麵屋之後,耳釘男又跑出來了,走到智遠旁邊求助說:“師傅,咋辦啊,他也不說紋啥,我咋下手啊?”


    “這好辦。”


    智遠隨手往角落裏的桌子上一指,又說:“我抽屜裏不是放著本唐詩三百首呢嗎,你隨便翻一頁,翻到哪首就給他紋哪首就行了……”


    “哦,行。”


    耳釘男趕緊跑到桌邊從抽屜裏把書找了出來,隨手一翻,當時就愣住了,隨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哎,這都是命啊……”


    他說完話抱著書就往裏屋走,智遠給我紋身時隨口問了一句:“怎麽樣,翻到首啥詩?”


    “師傅,是杜甫的《北征》。”


    他說完進了房間,留下我們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愣了半天之後,正坐在旁邊吃棒棒糖的小茹忽然前仰後合一陣狂笑:“媽呀!這詩我知道,全詩幾百句,非得把猴兒哥腳丫子上都紋出花來也紋不完啊!啊哈哈哈,猴子這命也太慘了……”


    我們一聽全都哄堂大笑了起來,唯獨最裏麵的小屋裏傳出一陣陣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哎呀輕點啊,輕點……”


    ……


    大概淩晨三四點鍾,小茹坐在長椅上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可我疼得根本睡不著覺,整個後背就跟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完全麻木了……


    我滿頭大汗朝依舊在認認真真往我背上刺字的智遠說:“智遠哥,我就紋幾個字而已,你用弄這麽久嗎?”


    “兄弟這你就不懂了,紋身是門藝術,一個勾兒一個點兒都是技術活兒,我這金字招牌可不能砸在你身上。”


    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分鍾,智遠終於長籲了一口氣,突然一巴掌拍在我後背上,疼得我直接吼了一嗓子從紋身椅上蹦了起來。


    我這一喊把小茹和海哥都給吵醒了,智遠抹了一把汗,叼著煙說:“大功告成,兄弟,這兩句詩我幫你紋了,以後它要是給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可就不負責任了啊……”


    我點了點頭,剛要從紋身椅上爬起來,就聽見‘吱’地一聲,隔壁的房門打了開,緊接著就見猴兒哥紅著眼圈一臉呆滯地挪著步子走了出來……


    猴兒哥一出來,整個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聚了過去,他衣服已經穿好了,看走路的姿勢應該是被紮得不輕。


    一看猴兒哥出來了,我也顧不上自己背上的疼痛了,趕緊強憋著笑站起來問:“猴兒哥,你的紋身紋怎麽樣了?”給我看看吧,我都沒讀過杜甫的《北征》。


    聽我一說猴兒哥臉色更難看了,小茹更是在旁邊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猴兒哥沉默了一下,隨後尷尬一笑說:“那首《北征》太他媽長了,我粗略一數七八百字,我實在沒勇氣紋……”


    小茹翹著二郎腿叼著棒棒糖,在旁邊幸災樂禍說:“切,你剛才還不服不遜的,怎麽,軟了?”


    “你這什麽話?我雖然沒紋《北征》,可我紋了個比北征更好的!”


    猴兒哥瞪了下眼,說著話轉身背對著我們又說:“我知道我出爾反爾你們肯定笑話我,不過無所謂,我覺得我現在紋的這個肯定比《北征》好,更比小馬背上那兩句霸氣得多!”


    他說著兩手拉住褲腰往下一拽,腚上立刻露出一個漆黑漆黑的大圖案來,把他整個屁股都蓋了住。


    我們仔細一看,左右兩邊加起來那似乎是一個字,合起來一看——


    “逼”。


    一眼看過去,我們一屋子人又笑噴了,我心說猴兒哥你肯定是瘋了,好好個屁股你紋了個‘逼’,你這不是欺騙自己嗎?


    看我們一笑猴兒哥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瞪著眼又說:“你們著什麽急啊?我這不是沒給你們看全呢!”


    他說完又把上身的T恤拽了起來,這回我們看清楚了,原來他背上、腰上還有幾個字,合起來是‘我最牛-b’,不過紋到‘最’字時,那個學徒估計手藝差紋錯了,於是在寫錯的字上紋了個‘×’,在下麵又重新紋了個‘最’,所以理論上是五個字……


    而因為有個錯字的關係,原本設計好整整滿背的圖案隻能往下移,因此最後一個字就隻能紋在屁股蛋子上了……


    看到這紋身不光是小茹我倆笑得不行了,海哥和智遠也笑得前仰後合的,智遠笑得手裏紋身器都掉地上了,擺著手說:“兄弟,我這小徒弟剛來仨月技術可能不太過關,你可千萬多包涵,對不住,對不住……”


    他說話時就見坐在輪椅上的海哥笑得身子往後一仰,肚子上被拉開的繃帶中把彌勒佛紋身的頭部露了出來,智遠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忽然臉色就變了……


    “海哥,你這紋身怎麽了?”


    智遠忽然指著海哥肚子上的紋身說:“你這彌勒佛也是我紋的,以前挺好的,怎麽頭上忽然多出了一對角來?”


    智遠話一出口,我們也都朝著海哥望了過去。


    他肚子上的傷是在學校捉胡曼玉那次自己用刀劃出來的,刀疤還沒好,修長的刀口清晰可見,而從繃帶裏露出了彌勒佛的整個頭來,佛爺依舊笑得憨態可掬,但兩個太陽穴的部位確實露出了一對清晰可見的黑色尖角來……


    一看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肚子上,海哥趕緊把繃帶又拉好,笑嗬嗬說:“嗨!還不是那天老子逞能往肚子上割了一刀,估計是刀傷顯得。”


    智遠也沒當回事,就點了下頭說:“估計是這樣,我說呢……我紋身紋得再好也不可能紋成活的,怎麽可能自己長出尖角來呢,哈哈……”


    因為猴兒哥身上那紋身實在太霸道太吸引人的關係,小茹我們倒是也沒在意,尤其小茹,她是帶著楊老道的囑托過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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