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千羽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卻仍出口,娓娓道來。


    “兄長曾經帶你入過妖界,有些事我自也不必隱瞞。這世間茫茫諸空大地,除凡界九世,另有上界神族,九幽魔族,冥府鬼族,妖界妖族,五界之外,更有億萬虛空地界,卻不是五界之人能到達得了的。”


    “隻論這五界,自天地初分創世以後,先來的唯有神族,之後才依次有了人族、鬼族、魔族、妖族。我妖族在諸神眼中,不過是一群僥幸通了靈智的畜生,多次出手打壓。哼,像是拿妖族這些所謂的孽障們,來襯托他們高高在上無比尊貴似的。”


    “妖族被逼無奈,多次遷居,最後隻得跟鬼族借了些許地界,窩窩囊囊地苟且偷生。不過這種情況,卻在上古大妖,也就是我妖族祖神王脈九尾魘生狐誕世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九尾魘生狐,生來便可預知福禍,一手出神入化的惑心術,連自視清高寡淡無欲的神袛也難以避免。祖神憑一己之力,帶領妖族攻上離恨天,逼得那天帝丟了麵子派使者來我妖族求和,願割讓地盤,予我妖族庇佑。”


    “妖族生來也需受天綱法紀約束,所作所為早已被記錄在那上古卷軸之中。妖族神族開戰,本就禍及蒼生,為天不容,天族退卻一步,縱而強大如祖神,也不得再咄咄相逼。故而也就答應了神族求和條件,令我妖族擴大地界,開枝散葉,也能早日修得神通,得證大道!”


    “自妖神之戰後,妖族安定下來,祖神便封鎖了五識五感,專心入道修煉,最後得證大道,登遊虛空,隻留了一脈九尾魘生狐立為妖族王脈,得以守護妖界諸神不侵。然祖神雖有預知之能,卻也沒有算到,他登遊萬年後,後來上位的琰滄天帝,竟威逼利誘了一眾妖族反水,聯手殘殺了九尾魘生一族,自此以後,王脈隕落,妖界也開始了萬年動.亂。”


    涼風悠悠,夜間萬籟俱靜,遠處燈火明滅,禦景園內,一位魅惑橫生的女子,悠悠然地陳述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另一旁坐著明媚絕豔的少女,側首像是賞月卻細細聽著,不遠處的青年抱劍靠在樹上,像是什麽都沒聽見,又像是什麽都聽進去了。


    “我猜,那背叛了自己祖神一脈的妖族,最後也沒有落得什麽好下場。”


    千羽講完一段,九兮也隱隱猜到了後麵的結局。


    “是啊,自以為攀附上了虛偽自傲的神族,能得到什麽好的下場?九尾一滅,沒了威脅,這些殘渣敗類,在那些自詡清高的神族眼裏,也就沒了利用價值,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一腳踹開還怕髒了鞋子。”


    “嗬,不過他們認清了神族的冷血無情不通情理,倒也沒有怨天尤人,迅速又搭上了鬼族,跟冥府那些個犯了九劫大罪,生生世世不得輪回的誅邪惡鬼做了交易,以己身一半血肉一半生魂為媒,煉化己身,走火入魔,最終,雖又一次擊退神族,卻也落得個萬劫不複。”


    “後來,兄長歸來覺醒九尾血脈,以鐵血手段治理妖族,定下十宗罪罰,親自將那些和鬼族交易走火入魔的妖魔,關進了萬妖塔,妖族才終於恢複了平靜。”


    “這些……和優曇婆羅花有何關係?”九兮賞完月色轉過頭來,如話家常般問千羽道。


    “優曇婆羅花,地獄之花,與那冥府彼岸的曼珠沙華,倒是得以相得映彰。”千羽勾起一抹禍亂芳華的笑意,未達眼底,“優曇婆羅花,就是那塔中的妖魔,肉身受天火焚噬,開在白骨上的花。”


    言罷她抬眸微微看了九兮一眼,眼底閃過一抹讚賞之意。小丫頭如今沒了仙身不過區區一介凡人,聽了這些離奇詭異之言,不禁沒有感到詫異難解,還能冷靜的找到其中關鍵!


    九兮沒注意到千羽的注視,聽聞此言驀然不動了,周身覺得陣陣寒涼,卻不是因為外在的冷風,而是發自心底的冷意。


    開在白骨上的花……先背棄祖神、遭諸神丟棄、同惡鬼結盟,最後仍死在妖族的地界,困守一方九劫塔,受天火焚身之苦,最後隻剩下一副森然白骨。


    那開在白骨上的花,究竟有多少怨恨,也就有所知曉了。


    “聽你所言,琅樂他,算是九尾魘生狐的最後一脈?”


    千羽沉默點頭:“原本九尾血脈稀少,應該同本族結合,可惜父親當年一見母親誤終身,堂堂九尾魘生狐王族血脈,和區區野貓結合,生下我和兄長,便遇到了九尾之禍,父親母親雙雙身殞,唯我和兄長活了下來。”


    “兄長算是妖族最後的王室血脈了,那些叛變的妖族倒也沒趕盡殺絕,留著我們算是多了一道和神族談判的籌碼,不過百般侮辱,屢屢踐踏,兄長雖繼承了父親完整的九尾血脈,彼時卻尚未覺醒,卻也一心護我,但我隻是一隻低賤野貓罷了,沒多久,兄長沒有護得住我,在神族反悔撕毀盟約派軍血洗妖界那日,我被那些欺辱的妖族折磨而死,被他們丟到了不毛之地。”


    講起往日遭遇,九兮都不覺替她心酸心疼,千羽卻平波無瀾的,像是在講著別人的故事。


    “那你又是怎麽活下來的?”九兮出聲時,嗓音一啞,聽了這般久的故事,喉嚨中有些微微噎住了。


    “我運氣好呀,原本以為母親不過是一隻低賤野貓,我繼承了她的血統,自然也法力靈脈俱是低弱。卻不想,倒是父親白撿了個便宜,母親真身乃是隻存在於百妖譜中記載,不曾現世的大妖,天命靈貓。”


    “天命靈貓,死後具有重生之力,另外還有一些旁人不知的傳承,這個以後再說。”


    九兮點點頭,怪不得她額上那金黃印記便像是生而不凡的樣子,起初她說生母隻是區區野貓之時她便有所懷疑,看來果真如此。


    對於千羽話中有所隱瞞,她也並不介意。原本千羽連這些都大可不必同她言盡,但她卻全都說了,足以可見她的誠意。


    不過她既將話說到如此地步,想來所求之事,必也不會小。


    千羽將話說完,微微垂眸平複了下心境,縱然她竭力克製,可是一想到曾經在妖族所受折辱,便是萬般不想再回去了。


    那銀靈幻境,是她血脈覺醒後所得的傳承,死而複活後她偷偷回去過妖族想探望哥哥,可是妖族開始了一場大的動.亂,琅樂也不見了蹤影。她苦尋不得,隻好回了銀靈幻境,整整睡了百年,又出世去尋找母親。


    是的,縱使兄長可能遭遇不測,她還有母親。她擁有死而複生的能力,母親應該也有,既如此,母親便肯定還活著!許是帶著父親,隱姓埋名地遠離了凡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活著!


    故而,一日日一年年,她在凡界不知走了多少地方,隻為了尋找生死不明的父親母親。後來琅樂接管了妖族,她得知消息,才重新與他取得了聯係。


    隻是,此去經年,兄長不是原來的兄長,她也不是原來那個她,一切都變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如此說來,那些萬妖塔中的妖,害了你們一家,你們九尾魘生狐一脈,琅樂他本該極其厭惡痛恨他們。卻為何還要用那些妖身白骨所化之花……”


    九兮原本還尚存疑慮,將心中疑惑問出口之時,忽而靈光一閃,自己也了悟了。


    她原本想問,琅樂自己受到那些不妖不鬼的妖魔迫害,為何還要將無辜凡界人族變成此般模樣。但和千屠雲遊的那幾年,也曾看過諸世百態,此刻跳出原本的困頓囹圄,也之他此般為何了。


    他是為了報複!


    那些優曇婆羅花,正是因為九劫塔中的妖魔和神族許下盟誓,又和鬼族交易,走火入魔遭天火焚噬後,於白骨上所開出的惡念毒花!


    而琅樂,正是想要利用這些妖死後所化白骨之花,欲要效仿那些萬劫不複的妖族,與惡鬼結盟,共同攻上離恨天,向神族複仇!


    而那些無辜凡人,便成了他仇恨驅使下的一枚枚棋子,在優曇婆羅花的效用下,成了鬼煞的寄體,如傀儡般任聽差遣供他達成所願。


    若真如此,無論是她還是少暝,還是這天底下的芸芸眾生,又該如何阻止這一場不可避免的禍事?


    九兮心底喟然一歎,既然不可避免,想必少暝他雖率軍擊退啟溟鬼兵,也隻是一時之幸罷了,琅樂必定不會放棄他的雄心策略,到時他無法應對,又該怎麽辦?


    眉間蹙著,九兮有些心不在焉地問千羽:“你既已同我挑明你哥的事,可是以為我會有什麽應對之策?”


    千羽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看向遠處一株嬌花,萬物蕭瑟之際唯它一抹豔色獨斂風采。


    “沒什麽應對之策,兄長他執念太深,誰都無法阻止。隻是望小君上到時能夠稍稍抵擋,為天下百姓爭得一絲生機。我……並不想兄長他殺生業障太多,最後同那些妖族一般,也落得個萬劫不複的下場。”


    九兮有些自嘲一笑:“雖說他原先是我師父,和他生活六七載,我卻從未了解過他。他也並不顧及我們的師徒情分,你讓我稍稍阻止,我雖有心,可終究也是高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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