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墨溡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片刻前發生的一切,眼前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是那般可怕,所釋放出來的煞氣和威壓,讓人極為膽戰心驚。


    他竟隻憑一人之力,就將這些活生生的人,化作了齏粉……


    即墨溡知道,現在站在她麵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兮兒的鳳君君千瞑了。


    鍾離千月往前一步,站在即墨溡身前,一字一句道:“謝過鳳君,為兮兒報了仇。隻是如今你這幅樣子,雖不知緣何,怕也不是兮兒所願意見到的。”


    “她不願見到……可她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在這世間消失,她再也看不見了,本君變成這樣,又如何!”


    君千瞑已然失控,早在幾天前的洛京戰場,他獻舍十方鬼煞,又奪舍而回,就應經和十方鬼煞合為一體,不再是原來的君千瞑了。


    此時的他,已經被滿身的煞氣和即墨九兮的身殞徹底墮失了原本心性,此時的他,不再是君千瞑,亦不是上界神族少君少暝,而是一個身承鬼煞之氣,又受心魔控製了的鬼煞修羅。


    “罷了。”君千瞑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絕豔,令人動容,讓人看了卻是無比的心痛。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忽視了經過的所有人,即墨溡,鍾離千月,和離她最近的箐桑。


    最後一步,他在箐桑身後半尺處站定,箐桑轉過身來,往那處靠了靠,身上的佛言枷鎖凝成一道金光玄鞭,以防守的姿態對著君千瞑。


    君千瞑雙目微凜,麵上笑意不減半分,任誰看來,都不會因那笑意減去半分忌憚,反而正因為他的笑,而由心底莫名產生一股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是我的,她的東西也是我的,何況,她早就將這把劍給了我,閣下不知道嗎?”


    最後一句語氣頓然加重,似乎若是箐桑敢說一個不字,或者在場有任何一人膽敢阻攔,他便能立刻血洗疆場。


    即墨溡心中不忿,美眸含淚,當即鋪開氣勢,道:“兮兒乃天元王朝一國之君,她雖……身殞,卻是為了守護天元子民而亡!孤不允許,讓她唯一一件遺留之物,落在別人手上!她的遺物,也該回歸故土,受子民瞻仰祭拜。”


    即墨溡忍著心下的痛意,卻仍氣勢不減半分。


    她何曾不知道,眼前這個顯然已經瘋魔的青年對兮兒的情意,又如何不知,比起享受天元子民的祭拜,她更願跟隨在這人的身邊?


    可是……她唯一的女兒,留下的唯一的物件……


    她如何能舍得?如何能忍心?


    若是連兮兒她最後的遺物都未曾守住,往後餘生,又令她如何能承受,再無一物,可以借此緬懷女兒的音容笑貌,寄托她親女逝去的悲痛?


    “你,不同意?”君千瞑已毫無原本的心誌品性,此時被怒意、悲痛和瘋魔的念頭支配的他,身上的煞氣又濃了一層,回身往前一步,毫不顧忌一旁蓄勢待發的箐桑,和十足戒備的鍾離千月,眼神冷冷地看著即墨溡。


    “好了,阿溡。”鍾離千月用盡此生唯一的柔意,安慰著即墨溡,唯他自己知道,他是忍了多大力氣才忍住語氣中的顫抖,才舍得說出這句話來。


    “你,帶她走吧,好好對待,她最後遺留之物。妄自珍……重。”


    說罷快速上前擋在了即墨溡身前,朝箐桑遞了個眼色,箐桑最後朝那處看了一眼,飽含他對她的一切情愫——不舍,懷念,和敬重。


    他此生,唯獨奉她一人為主,他日,也必不會再投效他人麾下。


    啟溟大傷,天下已定,他也該回到正途,重新悟道了。


    沒有了箐桑和即墨溡的阻擋,君千瞑很快移步到即墨九兮身殞魂散之處,小心地捧起那把劍,修長手指慢慢撫上劍身,那裏有九兮以血凝成的符印。


    “娃娃,師兄帶你,回家。”君千瞑柔聲道,下一瞬,斂了滿身煞氣,帶著玄昰劍消失在原處。


    即墨溡克製住滿心的悲痛怒意不去看他,她自是知曉,憑他現下之功,若真想搶奪,在場所有人俱不是他的對手,無人能夠阻攔。


    畢竟,他可是能揮手間,就將三十萬黃泉軍徒手化作齏粉的人啊……


    無人知道,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才變成了如此可怕的模樣,擁有如此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


    即墨九兮最後遺留之物被君千瞑帶走,禦下幾十萬將士還需回朝療傷,鍾離千月顧著即墨溡此刻仍未平複的心情,隻得吩咐了箐桑暫先帶領將士們安頓下去,一日後班師回朝。


    他則陪著即墨溡,在那凶陣所成之處,為他們的兮兒立下一座衣冠塚,權以此當作憑吊,寄托哀思了。


    夜半時分,那座新墳前燃起一小堆火焰,即墨溡半坐在地上,身上蓋著鍾離千月的外袍,手裏拿著一小壺清釀,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眼角處微紅,仍能看到不久前哭過的痕跡。


    “鍾離……是我貪心了。”


    “你原本便注定不會與我有何交集,是我強求得來的緣分。可是……正因我的貪心,才得來如此報應……是嗎?”


    “父親母親早年為國忙碌,殫精竭慮雙雙賓天,皇姐在和親路上遭難,唯獨剩我一人,自此親緣寡疏。”


    “唯一誕下的血脈,和你所生的孩子,也……”即墨溡不忍再說,又飲了一大口烈酒,刺得喉嚨火辣辣一股疼痛,轉頭看向那座新塚,纖白素手緊緊握住了瓶身,指尖極盡用力,微微泛青。


    這句話凝噎在喉中,未曾說完,鍾離千月默默陪著她,不予一言,也沉浸在無限悲痛之中。


    夜間的寒流傳來,掀起一股冷風,吹散了遮天的雲霧,露出一輪圓月。今日,原來已經十五了。


    月光灑下一片銀輝,一直延伸到遠處,鍾離千月順著月色看過去,想好好記下,女兒永世留魂之地。


    從遠處,漸漸走來一道人影,白袍隨風而動,幾步作一步,轉瞬間已到九兮墳前。


    “……琅樂!”


    鍾離千月全身戒備起來,擋在即墨溡身前,也護住了即墨九兮的新墳,不讓他靠近半分。


    如果說白日裏對君千瞑的戒備隻是忌憚於他令人心驚的煞氣,那麽對眼前之人的戒備,便是因為對啟溟之國,對他所煉鬼軍的憤怒和恨意。


    琅樂此時無暇顧及與他們動手,雙眸裏閃過一抹幽光,二人如同受了蠱惑,俱是神情僵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九尾魘生狐,天生惑心術,催人心魂失,變人如傀儡。


    “即墨九兮!小酒兒……你真是好樣的……好樣的,這一世,不愧是本尊教出來的好徒兒!”


    琅樂看著那方新塚,心中怒氣難忍,悔恨與自責交加。


    她怎能如此對他!她如此所作所為,便是將他逼入萬劫不複之地,此後餘生,日日痛苦悔恨,再難有彌補之時!


    他本意不過是想,借人界之力,同鬼煞聯合,攻打上界神族,為九尾一脈複仇罷了。


    而借啟溟符羌之手攻打天元,一是為了充足軍備人力,另一則,也是為助她神魂早日歸位,這樣,他就能在少瞑之前將她帶走,將她帶回妖界,將她藏起來,從此以後,便隻是他一個人的了!


    可是……她怎麽能這樣做?


    以身獻祭上古凶陣吞邪,不但阻止了他精心籌備的計劃,還使他生生世世,再難見她,此後日日夜夜,皆活在親手置她身殞魂散的萬般悔恨之中!


    “小酒兒,你這般做,可曾在乎過本尊的感受?你若不想,你對本尊說一聲好聽的,像從前一般撒撒嬌,本尊,又怎會不依你?”


    “可是,縱然你淪落到如此地步,身陷囹圄,萬重圍困,也從未想過找過本尊,向本尊求助,是嗎?”


    “你唯一所留之物,被他帶走了……本尊又來晚了一步,又和你生生錯過了。小酒兒……你讓本尊情何以堪?”


    他本可以早些來到南涯山,他本可以阻止這一切。


    可惜啊,命數如此,劫難如此,他終究還是敗在了,所謂天道之下。


    此前他依靠著萬妖塔的天火焚噬,從和鬼煞交易的鬼妖身上提取出優曇婆羅之毒,用在凡界凡人身上,讓他們得以與鬼煞結契,變成鬼煞的宿主,成為行屍走肉般的殺人武器,為他所用。


    然而,也是因為萬妖塔之禍,生生絆住了他的腳步,讓他此前所精心謀劃的一盤好棋,變成一盤散沙,甚至因此,永遠失去了他的小酒兒。


    幾日前,在符羌啟程來南涯山後,箐桑也欲尾隨於後,待天元兵敗,小酒兒若是不幸身亡,他便能早一步前去雲境天淵將她帶回妖界。若她還活著,他便能趁機令她假死,此後抹除她的記憶,也便隻能留在他的身邊了。這一次,誰都無法從他身邊將她帶走!


    可是他卻沒有料到,妖界萬妖塔竟會在此時出事,封印之力削弱,萬妖傾巢而出,塔內天火流竄,若不是有佛屠中那幾個惹人嫌的撐著,此時妖界定會大亂,人界也將引來一場滔天大劫。


    他隻能放下一切,先行趕回妖界處理此事,不然一切謀劃,將盡數付諸東流!


    再回妖界之時,他不忘去了一趟洛京親自查看戰況,君千瞑所帶的天元將士和魑魅軍,連同鐵幽玄三十萬啟溟鬼軍,盡數不見蹤跡,戰場上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他唯在一眾屍骸中尋到那把玄昰劍,為了令她死心,也為……護她一命。


    有這把上古神袛留下的神器在手,鬼煞皆難近其身,他還有什麽課擔憂的呢?


    卻不想,盡是造化弄人,是他自己,一手將小酒兒……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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