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了,少主。”


    生死關頭,他還有心情向她愉悅笑道,像是全然並不在意那把以混沌元氣凝結而成向他飛來的短刃。


    梯形台圍觀的人雖未聽清魔君說的什麽,卻忽然注意到少女身後倏而出現的半截長鞭。


    而當他們的視線又轉回夜嵐手中的長鞭,卻發現那斷魂鞭仍完整無損,看不出一點分裂開來的痕跡。


    是子母斷魂鞭!


    在對手毫無察覺之際,它便能憑著契主的意願,準確找到那人的命門!


    眼見斷魂鞭即將擊中少女的後心,那把短刃也隻差幾寸便刺入夜嵐的胸腔。在場的魔族已經不知該先為哪位擔心,隻能眼睜睜地目睹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原本並不是一場你死我亡的爭鬥,卻在台上兩人的比鬥中,演繹成了一場同歸於盡的戲碼。


    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道劍影,淩空斬斷了少女身後的半截斷魂鞭。


    當斷魂鞭被攔腰斬斷的那瞬間,在場諸位皆心裏一驚。他們有的人,也曾於上一次永夜日時參加過奪位之爭,在這把鞭子上吃過虧。


    而這截斷魂鞭,就在這些人的眼皮下,被一把不明來路的劍,生生劈斷。


    斷魂鞭,鞭斷人魂,萬物不侵,卻在今日,被一把劍斷城兩截,也是個笑話。


    九曦手上擲出的那把短劍,也在距離夜嵐胸腔幾寸之處,化作虛無。


    那把劍斬斷斷魂鞭後,乖巧的飛到少女身前,順勢被她握在了手中,熟稔靈巧的像是她的貼身兵器。


    九曦仿佛是下意識間,身體快過思考,伸手接住了這柄長劍。然而她卻並不知曉這劍為何會助她。


    那時她也察覺到後心處蓄勢的短鞭,卻已經來不及反應,若非這把長劍相助,她和夜嵐,隻能同歸於盡。


    九曦掃了一眼劍身橫陳的血符,冥冥之中恍然產生一種熟悉之感,正有些愣神的功夫,夜嵐出聲喚回她的神思。


    “既然斷魂都斷了,這場算我輸,恭喜少主,奪得君位。”


    夜嵐自願認輸,這個結果在場的人卻是沒有想到的。夜嵐雖無心權勢,但他卻有自己的傲骨和實力。千年前的永夜日,他的君位也是他三輪之下擊敗十六位候選人和前代魔君打出來的,強者為王,實至名歸。


    不過他們轉念一想,夜嵐魔君雖隻是斷了斷魂鞭所分離出的半截鞭身,但也難免他手中那把斷魂本體不會被這劍再次斬斷。況且他雖還未釋放種魂,但同他對打的小姑娘也同樣未曾釋放。


    況且這小姑娘僅憑手中凡器便能同魔君周旋良久,而神劍一出,更是直接斷了夜嵐魔君的斷魂。


    夜嵐魔君認輸,在場眾人也無法說出一句反對之言。


    “這柄劍,不是我的。”


    九曦抬頭看向他道。


    少女眼神淡漠澄淨,執長劍站在台上,有一種別樣的氣度風流。


    夜嵐注視著她麵容的視線移到她手中所執之劍上。


    “這劍如此有靈性,怕是此劍之主有心助你,少主不妨問一問在場之人。”


    兩人拚殺爭奪君位,原本是不能由得第三人幹涉。現在九曦已經承認此劍並非是她的,夜嵐也極有風度的沒有收回他認輸的決定。


    而在場作為夜嵐魔君的擁護者,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小姑娘,既然你說此劍並非你的,那就是在場有第三人助你,這可不符合我們魔界強者為王規矩,你可願自願退出?”有人出言道。


    九曦並沒有理會他們的竊竊私語,目光環視了周圍一圈,聲音冷冷的傳入每一位在場者道:“此劍主人為誰,還請現身一見。”


    她一開口,眾人便熄了聲音,也在好奇這神劍之主為誰。此劍既如此厲害,為何那劍主不親自參與奪位之爭,也好自己君臨九幽魔界。


    在場之人俱無動靜,沒有刀光劍影的交響之音,也沒有種魂釋放的咆哮嘶鳴,更無在場眾人熱烈的討論。


    在一派靜默無聲中,梯形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飛身出來一道飄逸人影,由遠及近,緩緩落到台上,正站在少女身旁。


    那飛身出來的人側身正麵對著少女,梯形台上的人見不清他的眉眼麵容,正對著他的九曦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雙眼尾洇了一點殷紅的眸子,正帶些笑意的看著她的眼睛。他站在她的身旁,離得很近,她便也能看見他殷紅眼尾之下,那一滴精致妖冶的淚痣。


    他能算上她此生見過的最俊美好看的男子。


    然而,縱然她如此肯定了他外在的皮相,開口時眼裏也隻有化不開的淡漠,她看了看手中的劍,問道:“這是你的?”


    他含笑點頭:“代為保管。”


    他開口時聲音有些低啞,尾音含了些慵懶的調調,讓人聽在耳裏,莫名聽出幾分撩撥意味。


    但人家隻是說了普通平淡的四個字而已。


    九曦將手中的劍在手中饒了半圈,劍身正指著自己,劍柄遞給他。“多謝,還你。”


    那人挑眉看她,沒有要接過來的打算。


    圍觀之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道:“你幫了她,便是替她舞弊,違反了魔界規矩,可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他靜默了片刻才開口,聲音仍是帶了幾分懶意。


    “我隻是代為保管,這劍,原本就是你的。見主人有難,便不再聽我指令,自己飛來救你。”


    九曦垂眸看著那劍,微微皺眉:“我的?”


    “你替我保管?”


    最後一句她抬起頭來看他,問:“那你是誰?”


    “我是你夫君,娃娃。”


    一波三折出人意料又爆炸性的對話讓在場之人又一次靜默,他們魔族之人生性豪爽肆意,追求配偶也轟轟烈烈敢於直抒胸臆,自然也欣賞那人直言不諱。


    隻是……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好好一個永夜日奪位之爭,怎地變成了一個認親現場?


    那人說台上讓魔君親言認輸了的小姑娘是他媳婦,可人家姑娘如此冷淡,明顯是不認識他呀。


    若是如此,隻憑他一麵之詞便強人所難,也不是他們能看得過去的。


    九曦道:“我不認識你。”


    “隻是你忘了。”他對著她輕聲道,眼底的笑意,從始至終,未曾淡過。


    “罷了,這個過後再談。”她並不願在這裏談論這些,又回到了原本的話題。


    “你說這原本是我的劍,可有證據?”


    她此言一出,圍觀的人也在等著,他有何證據證明這劍本是她的,若真的是自願護主,那便也就不存在違反規矩一說,他們也自會名正言順擁小姑娘上位。


    “自然。”他上前一步,原本就已靠近的距離更加貼近,他黑如濃墨的眸裏,倒映著她的身影。


    “還要借姑娘的手一用,在劍身符印之上,留下一抹血跡。”


    有人懷疑道:“不會是讓她現場契約認主吧?”


    這怎麽聽,都是契約認主的步驟。


    “爾等靜觀其變便好。”他難得回應了一句,聲音低沉間卻夾雜了一絲冷意。


    說罷便看向她,眼裏有幾分詢問的意思。


    九曦極為幹脆利落的伸出手指,在劍刃上隨手一抹,拉出一道紅痕,就著劃破的手指,將血按照他的說法,塗抹在劍身符咒處。


    血漸漸沒入符咒,同血色的符咒像是融為了一體。


    待血盡數被劍身處的血色符咒吞噬而盡,整把長劍紅光大盛,現出一個三尺女娃。


    那女娃娃長得甚是精致可愛,身上穿著一襲白裙,及腰墨發間綁著一根墨藍發帶,同裙上腰封一色,襯得小女娃更加出塵絕世。白嫩微嘟的臉頰,虎牙尖尖,梨渦淺淺,那嬌俏可愛的小模樣,看得一眾魔族子民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小女娃歪頭看著少女,衝她彎起眼睛。


    “我長大後果然無論哪種性子都很好看。”


    小女娃語出驚人,語氣裏不乏自戀。


    一隻骨感分明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靠在自己身上,揉了揉她的柔發。


    那隻手指尖凝出些法力來,在她眉心一點,一束白光自女娃的眉心處散開,轉眼間,女娃又化作了少女的模樣。


    纖長身影,眉眼如黛,姿色豔絕。竟是同那神情淡漠的少女一模一樣。


    二人隻是衣著神情不同,一人著黑色勁裝,一人穿白色長裙。一人淡漠如霜,一人言笑晏晏。


    “我確實是你啦,不過不是完整的形態,所以平時隻能作為劍靈待在劍裏,偶爾才能恢複原身。”


    女娃仍舊被那人攬在懷裏,同九曦一樣的麵容,讓她內心除平靜外第一次泛起波瀾,體會到一絲別扭。


    兩人麵容雖一致,卻並不能排除有易容的嫌疑。場上的人議論紛紛,驚動了神識入定的五位長老。


    歸尋終於也坐不住了,飛身上了台,同夜嵐點頭致意後,轉身向周圍的魔族道:“有我歸尋作證,她們確為一人。若你們仍舊不信,可以煩請長老出麵驗證,畢竟也是攸關魔君之位。”


    事關魔族未來之主,長老確實有責任出麵一探。五位長老其中一位離開席位,也飛身上台,在兩位麵容一致的少女麵前站定。


    “可否勞請兩位小友各自伸出一隻手來?”


    出麵的這位長老性情豁達,極好說話,在魔族之中有很高的威信。


    九曦和娃娃各自伸出一隻手來。


    九曦雖將手伸給長老,視線卻落在娃娃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麽,少暝稍微側了下頭,繞過娃娃看了她一眼。


    長老探測過二人的腕處,不過幾息之間便已放開,笑道:“她們二人確實都魂魄不全,神識契合,形為一體。不過這位黑衣的姑娘形神俱在,已經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活於世,雖說少了該有的七情六欲,寡情淡漠,然若是讓二人合為一體,卻尚未能有可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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