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墓裏受的外傷剛養好,一次刺殺,一劍刺出個內傷加外傷。


    這大約便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了。


    慶幸的是,當晚那本《尉繚子》終是保住了,並未因此受損,又被前去小木屋打掃的婢女撿了回來,由得清未繼續借閱。


    “清未大哥,可在屋內?”


    聽得這聲呼喊,清未搖頭輕笑,放下書去開屋門。


    一少年立於門外,器宇軒昂。身材修長而精壯,竟是比清未還要冒出小半個腦袋。臉上掛著陽光開朗的笑容,手提一條縛了紅纓的哨棒。


    這便是與清未同居一院內的宇文氏少年,宇文衍。小清未一歲,待過了年末,便至束發之齡了。


    前些天傷勢有些好轉便想著要與院內這少年結識,不料叩門後竟未在屋內。轉而想出門散心時,正遇著內院的宇文氏子弟,見著自己也不知為何,冷言冷語一番嘲諷,欺辱自己是內力全無的廢人。若非當時碰巧遇上宇文衍解場,說不得還要挨頓揍。


    那些宇文氏子弟不知何故,對宇文衍亦是冷眼相待,隻是畏懼其武力,未敢挑釁。


    “清未大哥,那日我隻道是他們欺負你沒武功呢,哪知你這般厲害,早知這樣也不出來班門弄斧了。”宇文衍撓撓頭,這麽大個子,害羞起來倒是有些可愛。


    “哪裏,我修為盡失又身受重傷,怎能與他們動手,若非你喝退他們,怕是又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了,還要多謝你才是。”


    “大哥不必客氣,路見不平而拔刀乃是我輩俠義之首,不如多教我些功夫,以後便由我來保護大哥。”


    清未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少年麵容看著也算俊秀,怎地性格這般憨直,便是為了學習武藝想偷耍些小心思,說出來也是這般令人捧腹。


    “好好,前日既已結拜,你便是我異姓兄弟,兄授弟藝,正該如此,待用過午膳,便再去小校場指點你一番。”


    “好勒大哥,我少時曾讀前朝雜話,有結義兄弟三人,食則同桌,寢則同床。既如此,我便喊婢女將飯菜送於你屋內,再將被褥……”


    “食同桌尚可,寢就不必了,萬一牽動我傷勢可就不妙矣。”


    望著他疑惑不解的憨厚笑容,清未趕忙胡亂編個理由搪塞過去。


    “正是這般,那便等大哥傷勢好轉,再議此事。”


    清未撫掌大笑,這便宜義弟,當真有趣的緊。


    宇文衍好使槍棒,清未對此類靈巧多變的兵器亦是頗有建樹。前朝槍法秘本,多有失傳於世者,逍遙宮皆可尋得。


    “前些日子傳與你的,皆是些通俗槍法。因你自己琢磨的槍術有些疏漏、不當之處,故而令你多加練習,打牢基礎。今日要教你的,乃是前朝名將薑伯約所使,號綠沉槍法,你且看好。”


    清未將一根帶尖長竹棍,迎風而舞。連挑帶刺,槍勢連綿。矯若遊龍之姿,翩若驚鴻之影。點點寒芒乍現,似梨花之紛落,如飄雪之飛揚。而至劈砸把式,又圓舞如弦月,力沉似墜石。進退自如,虎虎生威。


    一通演練,把那宇文衍看的目瞪口呆,驚覺清未恍如槍仙轉世,天將臨凡。


    沒有真氣支撐,終是有些氣力不繼,宇文衍忙不迭遞上茶水,扶清未坐下。


    “大哥,愚弟就學這套槍法!”


    “記得多少,你便先去演練,我觀成果再來指導。”


    宇文衍點頭答應,抄起隨身的哨棒,便開始有樣學樣舞起槍勢。


    “我當是誰呢,天天占著這演武場,一個廢物,一個野種,耍著兩根棍子作甚?唱大戲?”


    一眾內院子弟擁簇著一人走至演武場中,那人剃著宇文氏標準的髡頭,披著獸皮,顴骨凸起,鼻孔朝天,在清未看來當真是滑稽可笑。


    內院子弟除去宇文毓,便隻宇文衍不作鮮卑打扮,未剃髡頭。若非其亦是穿著皮襖,五官也深邃一如鮮卑蠻族,倒有些南人模樣。


    宇文衍義憤填膺,倒提哨棒便要上去理論,為清未攔住。


    清未於人群中識得幾人,便是前些日子與他發生口角,將欺辱於他,後為宇文衍嚇走之人。


    此番再來,直麵宇文衍,必然有恃無恐,恐怕這當中之人,身份必不簡單。


    清未將宇文衍拽回石凳,悄聲問道。


    “中間這領頭的是何人,為何不懼怕你。”


    “這廝乃是大長老宇文肅延獨子,宇文滸,平日裏仗著大長老威勢,欺淩內院子弟,皆對其敢怒不敢言。更是糾結一眾擁簇者,橫行霸道,但凡不順其者,皆遭毒打。”


    言罷,恨恨地瞪了宇文滸一眼,轉向清未又頗為不好意思。


    “這廝頗有勇力,我鬥他不過,定是這夥人找他來撐腰。”


    清未輕拍他肩膀示意稍安勿躁,“若勤加練習,不出半月便能將其打得找不著北,此番無需逞一時之威。”


    宇文衍點頭答應,宇文滸卻並無放過他們的意思,行至石凳前,忽然出手將清未揪著領子一把提起。


    “似你這般廢物,有何臉麵來我宇文氏混吃混喝!”


    “宇文滸你住手!快些放了我大哥,否則今日定與你不死不休!”


    宇文滸冷哼一聲,轉過頭輕蔑地掃眼宇文衍。


    “就憑你?宇文洛笙那老兒為老不尊,又愛惜清譽,私自將你帶回也不曾稟報,胡亂扯些謊話,便以為無人知曉這等醜事了麽?區區野種,也敢在我麵前狂吠!”


    宇文衍怒不可遏,提棒便打,哪裏還有半分方才的槍法路數。


    宇文滸側身避過開山一棍,將哨棒一把握住,用力一折,那哨棒竟斷為兩截。


    兩人各持半截斷棍一通亂打,宇文衍終是遜了一籌,渾身被抽的皮開肉綻,青紫不一。


    蕭清未於一旁冷眼看了會,眼見宇文衍被掀翻在地,棍子雨點般落於其身上,令其慘叫連連,卻仍對宇文滸怒目而視,不曾屈服。


    清未終是提起那竹槍,斂氣蓄勢,隻一槍刺出,便將宇文滸手臂刺個對穿,手上斷棍也無力落地。


    宇文滸抽出傷臂,也不包紮,任鮮血滴落,眼神凶惡鎖住清未。


    清未不慌不忙,沉肩墜肘,持槍相對。


    “大公子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武場轅門,宇文洛笙一甩袍子袖飄然而至,言語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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