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是被晃醒的。


    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移動的轎子裏。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險些被眼前滿目絢爛的紅閃了眼!紅衣,紅毯,紅轎簾,連頂都是紅的……


    雲染:


    她在哪兒要去哪兒做什麽


    她記得,三師兄曆時三年終於在北溟尋得了天地至寶九黎玄鏡,傳信回宗門,於是乎她扮作土匪將他攔在了半道,還沒來得及打劫,就聽頭頂一聲驚雷,萬丈金光險些閃瞎了她的眼。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所以,她這是被雷劈了


    掛了


    還乘上了去陰曹地府的紅轎子……


    “落——”


    “請新娘下轎——”


    冷不丁的,一道高音飄然入耳,雲染不可置信,新娘成親她!嫁誰


    然後就有兩個五大三粗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嬤嬤衝進轎子裏,撿起掉在地上的紅紗粗暴的往雲染頭上一蓋,不由分說的將她架了出去。


    若是往日,這倆婆子早被雲染拍飛了,然而她這副身體一早被人灌了大量軟筋散,頭暈腿軟,別說打人了,站都站不穩。


    雲染被那倆婆子一路架到了喜堂,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被人摁著腦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就在司禮官唱出‘夫妻對拜’之時,雲染聽到了一聲……


    “汪——”


    沒錯!就是狗叫聲!


    雲染聽聲辨位,這狗就在她對麵半步之遙。


    那位置應該是……


    她這是要嫁給一隻狗!


    “磨磨蹭蹭的幹啥呢!快點拜!”


    一個婆子不耐煩的來摁雲染的頭,雲染順勢一歪頭,紅紗滑落,她清楚的看到了對麵的那隻……格外漂亮的狗子!


    雪白的毛發沒有一絲雜色,還透著淡淡的光澤,雲染很想摸一把,還有那眼睛,湛藍如湖水,漂亮極了。


    有點像狐狸,又有點像雪狼,簡直是一隻極品狗!


    狗子被一個清秀的少年抱著,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斜睨著雲染,仿佛在說:狗爺駕到,速來跪拜!


    雲染回它一個白眼:再看,把你燉湯!


    還有,這副身體要嫁的人,秦王南宮墨,居然找來一隻狗跟人家姑娘拜堂這是人幹的事麽


    雲染美眸輕眯,眼風清涼掃過堂中眾人,似笑非笑,“和我成親的不是秦王殿下麽他人呢變成狗了”


    人群有一瞬間的死寂,靜的詭異!


    喜婆第一個回神,狠狠地瞪了雲染一眼,“呸呸呸!胡說八道什麽王爺好好的,你才變狗了!不得對秦王殿下不敬!”


    王府的管家站出來解釋,“王妃莫怪!今日我家王爺突發舊疾昏厥,實在無法拜堂行禮。然,良辰吉日不可耽誤,無奈之下這才出此下策,還望王妃諒解。”


    狗王爺暈了真的假的


    “諒解,自當諒解,不過……”話鋒一轉,雲染伸手一指被少年抱著的狗子,唇角勾起一抹陰涼的笑,“事後這隻狗,能燉湯麽”


    狗子:“汪——”你禮貌嗎


    管家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王妃,這隻怕不妥。”


    喜婆立刻惡狠狠地瞪了雲染一眼,“你還想喝狗湯你居然還想喝狗湯那是普通的狗嗎啊那狗可是……”比你都金貴!


    雲染懶洋洋的打斷她,“也對哦,它不是一隻普通的狗,它可是秦王……”


    “你說什麽”


    喜婆怒目圓睜,正要嗬斥雲染,卻見她直接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人群瞬間有些嘩然,眾人紛紛看向管家。


    “這……這可咋辦”


    成個婚,新郎直接昏迷沒來,這拜堂到一半新娘子也暈了,這親成的……


    管家抬手按了按眼角,衝著司禮官揮了揮手,司禮官立刻高唱了一聲:“婚事已成,送入洞房——”


    ……


    聽風苑。


    軟筋散的藥效尚未過去,雲染什麽也做不了,索性躺在床上梳理腦海中的記憶。


    林挽月,年方十七,親娘早逝,繼母惡毒,渣爹對她不聞不問,繼妹們對她百般欺淩,名為尚書府大小姐,實則日子過得狗都不如。


    繼妹林嫣然與秦王早有婚約。秦王征戰沙場,年少成名,姿容無雙。一年前雲山之變,九死一生歸來,卻從此廢了雙腿,瞎了雙眼,還落下隱疾不能人道。


    林嫣然悔婚,推原主替嫁。


    林挽月誓死不從,被打暈扔上花轎,為保萬無一失,林嫣然還讓人給她灌下了大量軟筋散。


    “真是個人間小苦瓜!”


    雲染伸手摸了摸頭上被人用棍棒打暈時留下的包,幽幽的歎了口氣,然後,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再醒來時,夜色幽幽,燭火搖曳


    雲染一睜眼就看到一個白影坐在她床前,一雙黑幽幽的眼睛正望著她……


    雲染:“……”


    要感謝她是被雷劈過一次的魂……


    “嚇著你了”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像清冽的風拂過塞北的冰雪,桀驁又冷漠,聽過一次再難忘記。


    雲染凝眸看他,男人神色漠然,哪裏有半分關心反而那眉眼間盡是未加掩飾的嫌棄,仿佛她是什麽麻煩東西一樣……


    【這就是那隻狗王爺怎麽這會兒不暈了嗬!狗男人!】


    南宮墨呼吸一頓,蹙眉看雲染,心中驚疑不定:她分明未曾開口,他卻聽到了她的聲音


    錯覺麽


    【話說,藥效還沒過,手軟腿軟渾身軟,他不會亂來吧】


    【對了,他有隱疾,不能人道,沒法亂來。】


    【有一說一,這狗王爺長的倒是人模狗樣的!墨發白衣,風華瀲灩,清冷矜貴若畫中仙,偏那薄唇性感撩人,像魅惑眾生的妖邪。就是那眼眸,冷的跟千年寒潭似的,凍煞眾生!讓人不敢覬覦其美色……】


    【狗是狗了點,但……真是個行走的禍水!】


    南宮墨:“……”


    不是錯覺!


    他聽得到!


    她在心裏罵他!


    還覬覦他的美色!


    雙眸微眯,南宮墨看著雲染,“怎麽不說話啞了還是傻了”


    雲染:“……”


    【咱們做俠女的,是不會跟一隻狗計較的。】


    “並非小女子有意怠慢,實在是王爺光風霽月,姿容絕世,令人一見之下驚為天人,這才一時失神,王爺莫怪。”


    “嗬……”


    【別人誇你你還冷笑笑你個狗頭哇!】


    “聽說今日,你罵本王是狗”


    寒眸半眯,神色幽幽,語氣森然,飄落一地殺氣。


    雲染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那都是誤會!我當時話沒說完呢,我是想說:它是王爺您的替身。並非罵您是狗。”


    【就罵你了,咋地我就不承認,看你能咋辦】


    南宮墨勾了勾嘴角,語氣幽涼而緩慢,“林小姐是對與狗拜堂一事,有所不滿麽”


    “怎麽會呢那狗不僅是王爺您的替身,還長的那麽好看,我自然是滿意的。”


    【滿你個狗頭!找一隻狗跟人家姑娘拜堂這是人幹的事麽狗都幹不出來這事好嘛!簡直是狗都不如!】


    隻見南宮墨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用力捏緊了輪椅的扶手,“本王眼瞎腿殘,實非良配。”


    【咦狗王爺居然說了句人話耶!稀奇哦!】


    “王爺莫要妄自菲薄,您就像那天上的明月一樣,光芒萬丈,璀璨耀眼。”【然後被天狗給吃了……】


    南宮墨:“……”


    這個心口不一的死女人!


    “本王不僅眼瞎腿殘,還身患不治之症時日無多。無意誤佳人,卿可和離,另覓良人。”


    聽起來好像有點慘


    雲染歪頭看了他一會,尋思片刻,認真道:“世人常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我既已成婚,我怎能棄你於不顧”


    “怎麽你要跟我一起死”


    “咳……”


    那聲音冷幽幽冷颼颼的,像一道魔音灌入耳中,驚的雲染差點咳出眼淚。


    “那啥,我是想說,不管怎樣我都會不離不棄,一直陪你到生命最後一刻。”


    【和離為啥要和離住你的房,花你的錢,睡你的床,等你兩眼一閉腿一蹬,我就挖個坑把你埋了,然後繼承你的萬貫家財良田美眷,豈不美哉】


    “嗬……”


    的確甚美!


    隻可惜,若真有那麽一天,他定要把她掐死,帶走,挖坑,一起埋了!


    雲染有些狐疑的看了南宮墨一眼,“王爺,您笑什麽”


    【是她表現的太明顯了麽被他看穿了內心的想法可他不是看不見麽】


    “不離不棄,可是當真”


    “自然當真!小女子雖身無長物,卻從不說謊。”


    南宮墨看著她嬌媚柔美的小臉,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從不說謊分明是鬼話連篇,沒有半句可信!如此睜著眼睛瞎話,早晚被雷劈!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


    丟下這句話南宮墨就轉著輪椅離開了內殿,剛到門口,耳中就響起了雲染的心聲:


    【到時可得好好尋一塊風水寶地,死後旺妻財的那種,然後親自挖坑把你埋了。話說,煙霞山北麓的梵音穀,那兒風水就極好……】


    南宮墨轉著輪椅的動作一頓,勾唇冷笑。


    財迷心竅的死女人!竟連他埋哪都想好了!


    嗬!


    很好!


    就看到時誰埋誰了!


    出了院子南宮墨便召來影衛,低聲吩咐了幾句。


    聽完交代後的風玄一臉的瞠目結舌,回頭看了看聽風苑的方向,有些遲疑,“爺,這……這不太好吧畢竟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這萬一……”


    “嗯”


    南宮墨一記淡淡的眼風掃去,風玄立刻正襟危立,“是!屬下這就去辦。”


    話落,提氣,身影宛若一道黑色旋風瞬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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