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高處,


    灰衫儒士笑望著麵前棋盤上那枚越來越亮的白子,猛然一拍大腿,放聲朗笑道,“風雷台魏縉,名不虛傳!!此次若是僥幸活下來了,我得好好罵罵那些徒有虛名的撰寫大家,這哪裏是剛登飛升境的樣子,分明就是飛升境巔峰,哈哈!”


    長公主驚疑地問道,“國師?!你……”


    方才儒士所說,她立即就明了其中之意,聽國師所說,他竟然要敗了?!而且最為驚駭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飛升境巔峰?!!


    灰衫儒士點了點頭,這才淡笑一聲,“不急,就算是落敗前,我也得與他好好下完這局,龍爭虎鬥,龍爭虎鬥,怎的也有個你死我活不是?”


    話落,這位在天風王朝深居簡出的國師大人再次執子,雙指中那枚黑子往棋盤上無聲落下。


    “轟——”


    時來天地皆同力,極遠處,那位白衣青年所在地的方圓百裏內,郝然有一副巨大的無形棋盤猛然升起,以天風王朝境內為棋盤邊界,那些城池房屋頃刻間消失不見。


    轉而是一方縱橫交錯小天地遽然形成,這位灰衫儒士竟是以這片天地為棋盤,執意要與魏縉下一手生死局!


    而魏縉此時兩手袖袍空蕩無物,右手那柄白虹化作的長劍,方才已然散去,他禦空而立望著這周邊百裏逐漸形成的偌大“棋盤”,仿佛視若無睹未曾瞧見一般,也不去破壞這片小天地的形成,這是他對那位棋手的莫大尊重。


    既然你要鬥,那我就奉陪到底。青年也想瞧瞧,這位大國手的生死局,能不能讓他借此突破最後一步。


    “吼!!”


    就在此時,陣成,棋盤落下,棋盤之上,列陣在前,數道黑墨龍象之勢不斷攀升,最後化作數條龐大的黑龍,龍首高端而起,虎視眈眈地盯著魏縉,若不是此處已被小天地隔絕的話,被那些尋常之人瞧見,定會嚇得肝膽俱裂!


    “狗賊!!納命來!!!!”


    與此同時,這道棋盤東南西北四處方向,各有一道衝天而起的偌大虹光奔襲而來,最先的那位,郝然是之前江河詞內的魁梧漢子。


    隻見他身上所紋的那條過肩龍與林中虎栩栩如生,到最後竟是脫體而出,化作一條凶悍蛟龍與山中猛虎,與主人一同殺向棋盤中間禦空而立的那位白衣青年。


    蛟龍走瀆,猛虎上岸,無一不是氣勢磅礴!


    見此一幕,魏縉神情淡然,而後嗤笑一聲,“雷聲大,雨點小!”


    話落,這位禦空而立的白衣青年揚起袖袍,一掌猛然往前拍下,棋盤之上頃刻間有一道無聲威壓落下。


    這一掌拍下,先是打爆那條出海蛟龍與那條山中猛虎,最後把那位來勢洶洶,悍不畏死的漢子一掌打得吐血而飛,轟然一聲砸入地上,激起一大片塵土飛揚!


    而之後,其餘三道方向所來的虹光,皆是被魏縉隨意一掌打落,輕描淡寫間絲毫不見慌亂。


    塵土散去,最先出手,也是最先被打落在地的那位粗獷漢子,此刻整個人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


    這時,有一位帶著沁人心脾的花木清香,貌美如尤物的白袍男子顯現此地,手中持那象征身份的山君綠竹杖,一身白衣飄飄,兩手大袖飄搖。


    這位俊美男子耳畔有一枚淡金色耳環,精致圓環隨著夜風微微搖晃,同樣顯現此地的還有一位躲在他腳邊身後,穿著大紅肚兜的童子。


    昔日是那小河神身份的童子,瞧著天上那一幕瑟瑟發抖,用胖嘟嘟的小手抓住觀瀾的衣袖,偷偷露出個頭瞄了一眼,那雙可愛的眸中既有向往又有懼怕,那個青年一看就是惹不起的。


    而一身白袍的觀瀾歎了口氣,蹲下身伸手按住漢子胸口,幫忙護住心脈,讓這個悍不畏死的可憐男人,不至於被自己的絮亂氣機震死。


    他再給渾身浴血的漢子,喂下一顆通體朱紅的丹藥,抓起男人的滾燙手腕,一番把脈之後,靈氣湧入他的體內,這位漢子脈象終於趨於平穩。


    這位大漢王朝未有山君之名,卻早有山君之實的俊美男子,抬頭望向天上那道白衣身影,輕笑一聲,“風雷台魏縉,果然了得。”


    之後,他伸手輕搖耳邊那枚淡金色耳環,地上躺著的漢子,頃刻間便被他用山君神通轉移到千裏之外。


    有這位風雷台的白衣青年出手,倒是省了大漢王朝許多力氣,隻是,大漢王朝又欠下一個天大香火情,一位飛升境,而且是一位即將登頂仙人境的香火情,不可不謂天大無比。


    而出現在此的絕對不止觀瀾一位山君,還有諸多正陸續前往此處,那些大漢王朝冊封的山水正神。


    他們得到的指令隻有一個,那就是等魏縉出手後,再去收拾天風王朝的殘破局麵。


    做完這一切,觀瀾對著禦空而立的青年點頭笑道,“魏前輩之風範,在下久仰。”


    這位山君未曾施禮,也未曾刻意去攀附。


    夜空之上,魏縉一身白衣隨風飄揚,對這位大漢王朝的山君朗聲笑道,“觀瀾,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怎麽,就你一人來了。”


    聽聞此言,觀瀾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在下隻接到兵部下達的指令,想必其他人也早已趕來,方才那人,就當我觀瀾與魏前輩賒賬了。”


    他口中所說那人便是方才被救下的漢子,也就是天風王朝的液江水神,若不是觀瀾動了惻隱之心,斷然不會現身救人。


    魏縉笑著點了點頭,算是默認這位山君的“冒犯”舉動。


    緊接著,這位白衣青年便迅速轉身,整個人一頭紮進那道天地棋盤,與那些“黑子”蛟龍糾纏在一起!


    隨後隻見這棋盤之上,黑子繁墨眾多,白子孤而耀眼,除去所幻化的數條墨黑蛟龍外,還有手持刀劍的兵卒陸續顯現,無一不是對著白衣青年廝殺而來!


    “轟——”


    魏縉伸手打散一道又一道那些黑墨虛影,可隨即又有數道虛影奔襲而來,似是無窮無盡一般,且身處這道棋盤,本就陷入了那位灰衫儒士的天地壓勝內,無形之中被他大道壓製。


    為的就是想要借此機會,活生生地耗死這位白衣青年。


    就在魏縉陷入“死局”與那些虛影纏鬥廝殺後。


    與此同時,


    在天風王朝的皇宮內,那位被廟堂視作“傀儡”的皇帝陛下一步一步登上台階,走向這座可以觀戰的欽天監高樓。


    令人奇怪的是,這位身著金黃龍袍的皇帝陛下,麵容蒼白,兩邊臉頰凹陷下去,猶如病入膏肓一般,可他的眼神卻是淩厲無比,死死地盯著遠處那場戰局。


    在他背後台階下站著一位彎腰低頭拱手,身披黑鎧重甲的男人,男人低下剛毅的臉龐上,神情卻是滿含悲苦之色。


    “噠—”


    最後,這位皇帝走到最高處的台上,抬起頭眺望了一眼夜空之上的情景,那雙淩厲的眸中神色一亮,幹枯的嘴唇蠕動了幾下,隨即大笑道,“壯觀兮!這就是那所謂山上修士的爭鬥麽?她說的沒錯……朕就是個井底之蛙,的確不配執掌天風王朝,哈哈……咳咳!!”


    這位一襲龍袍加身的男人笑著笑著便咳嗽起來,到最後嘴角竟是咳出血來了,那些鮮血灑到胸口的龍袍之上,猶如赤紅牡丹一樣綻放開來,駭人至極。


    他雖身處帝王之家,卻被那位長公主當做傀儡一般擺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可笑可悲至極!


    “陛下!還請保重龍體!!”


    聽聞此言,那位一直彎腰低頭拱手的男人急聲叫道。


    話落,待他拱手抬頭瞧去,頓時便瞧見那位皇帝陛下弱不禁風的身形,搖搖欲墜猛然地往後跌去。


    “砰—”


    隻見這個一襲龍袍的男人身軀後退幾步,撞在柱子上,他揚起右手袖袍製止了想要前來攙扶的那人。


    那位忠心耿耿的武將見此一幕,臉上神情萬分焦急,頓時不顧一切快步上前,伸手攙扶住這位皇帝陛下。


    “開門…把城門打開…”


    這位麵容蒼白,兩頰已然凹陷,嘴角還在不斷流血的皇帝陛下背靠著柱子,轉過頭對著身邊的男人,吃力地斷斷續續輕聲道。


    而這個未曾效忠那位權勢滔天的長公主,隻忠於皇室的心腹武將,聽聞此言後,頓時心中悚然一驚,麵露驚疑地對眼前的男人問道,“陛下!你這是要……”


    皇帝原本蒼白的麵容瞬間紅潤起來,猛然推開這位武將,身形踉蹌地走到欄杆那裏,雙手一把握住欄杆,修長的十指因過度用力導致指節發白。


    這位皇帝陛下臉色反複變幻,最後慘笑道,“朕讓你打開城門,迎那大漢王朝的人進來……”


    “唰—”


    聽聞此言,那位武將猛然跪下,拱手急聲道,“陛下!!萬萬不可!那大漢王朝乃是虎狼之輩,早已對我天風王朝虎視眈眈!如此做法……等於拱手相讓!請陛下三思啊!!”


    話語剛落,男人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那雙淩厲的冷眸直視著他,咬牙切齒地怒吼道,“拱手相讓?!!你告訴我!朕如今這幅模樣,還怕這個麽?!!朕就是要告訴那個女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下毒於我,朕忍了,她要垂簾聽政,朕也忍了!可他不能把朕的皇兒也殺了啊!!你懂了嗎!!!”


    說到最後,這位皇帝陛下癡癡地笑了起來,語氣緩和了些許,“去吧,把城門打開,就當朕求你的最後一件事……”


    聽到這裏,那位武將眼眶早已赤紅濕潤,咬了咬牙,雙手緊握恭聲道,“臣領命!!”


    說完,他便轉過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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