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也是個可憐人……”


    許召南低聲歎息一句,心中思緒紛亂,但無論如何,左元放是師姐的殺父仇人,這一點,無可更改。


    聽餘劍罡提到那位未蒙一麵的師父,先前隻知他心寄江湖,視王位虛名如糞土,此時聽老道士娓娓道來之後,方才明白其中竟然還有這般內情,不由得感慨道:“為君者,既然這般毫無容人之量,難怪天下人都說,西楚是因氣數已盡,方才亡國。”


    孔紛兒畢竟是個女子,對這些皇權爭霸不甚感興趣,倒是對餘劍罡口中所說的,那個名為若水的女子頗感同情,急忙問道:“那後來呢?左元放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勾結東勝的?”


    “嗯。”


    餘劍罡嗬嗬一笑,道:“若說西楚是因他二人而滅,聽上去雖然有些驚世駭俗,但事實就是如此!”


    說罷,許是覺得講的有些口幹,摸索著腰間裝滿霞玉露的酒囊,揭開木塞,頓時滿屋飄香,美滋滋地飲了一大口,眯眼回味片刻。


    睜眼之後,見塔內三人都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自己,方才赧然一笑,道:“小王爺方才說西楚是因氣數已盡,方才滅國,此言不假。但時至那刻,西楚離亡國,都還很遠……”


    頓了頓,衝著許召南微微一笑,問道:“小王爺可曾聽說過左元放手中那柄劍?”


    “自然是聽過的。”


    許召南點頭,眼中掠過一絲凝重,沉吟道:“那柄劍,名叫七星龍淵,乃是初代歐冶子所鑄,稱它為當世第一神劍,也不為過。”


    “不錯。”


    餘劍罡點頭道:“據說,當初劍聖聶達便是帶著此劍飛升而去,隻是不知為何,在其成為江湖傳說之後,方又重現人間。這種仙人配劍,用“神劍”二字已是不足以稱之,應將其稱作‘仙劍’!”


    “仙劍?!”


    許召南眼露震驚,倒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難怪左元放被世人譽為劍甲,光憑他手中這柄仙劍,又有何人能敵?


    餘劍罡又抬手飲了一口霞玉露,語出驚人道:“西楚氣運正是因為這柄仙劍,方才斷絕!”


    “什麽?”


    孔紛兒驚呼出聲,滿眼的難以置信,懷疑道:“臭牛鼻子,你可別瞎說,哪怕七星龍淵再‘仙’,終究也隻是個死物罷了,怎麽可能憑它滅掉西楚!”


    “嗬嗬……”


    餘劍罡嗬嗬一笑,也不與她爭辯,隻是搖頭笑道:“七星龍淵可不是死物,之所以說它是仙劍,便是因為它已經滋養出劍靈!神劍有靈,才可謂之仙劍!”


    說罷,低頭撫了撫手中浮塵,給了三人片刻平息心中震撼的時間。


    許召南見狀,不由得學他的樣子,撫摸著手中情深——這柄數次助自己脫離險境的神劍。


    從劍柄處緩緩撫至劍尖,隨著他指尖每一寸挪動,情深便微微顫動一分,直至指尖按在劍尖處時。


    嗡!


    慕然間,寒芒大作,塔內寒氣四溢。


    麵對如此異狀,他們這群習武之人倒還算鎮定,隻是苦了不具絲毫修為的馮洛菡,猛地打了個寒顫之後,那張本就因體質不佳而有些蒼白的俏臉之上,緩緩覆上一層薄薄白霜,顯得神色懨懨。


    許召南也不知情深這是怎麽了,一手撫著劍尖,一手按著劍柄,聽著不絕於耳的嗡嗡劍鳴聲,滿臉的無所適從。


    餘劍罡見狀,手中浮塵輕搖,一股暖流襲向馮洛菡身前,替她擋住四周寒氣,而後撫須笑道:“恭喜小王爺,這柄情深,怕是也離‘仙劍’不遠矣,先前聽你誇讚七星龍淵,想必是有些不願,此刻正在鬧脾氣吧,哈哈哈哈!”


    許召南哭笑不得地看著情深,原來這柄師姐贈給自己的神劍,竟然在鬧脾氣?苦笑地按著劍柄,低聲喃語道:“乖啊,安靜點,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也可以超過七星龍淵的!”


    許是真的靈智漸生,許召南話音剛落,情深在他顫動的幅度漸漸小了,不到片刻便斂去寒芒,靜靜躺在他掌中,沒了動靜。


    塔內的溫度,緩緩回暖。


    餘劍罡撤去護著馮洛菡的內力,望著這柄劍,欣慰一笑:“小王爺所言非虛,此劍,有朝一日,或許真的可以超過七星龍淵。”


    許召南將安靜下來的情深收回劍鞘,衝著受到驚嚇的馮洛菡歉然一笑,隻見她柔柔弱弱地搖了搖頭,回以笑顏。


    也不知是不是馮洛菡的動作大了些,昏迷許久的楚摘星幽幽轉醒,看見自己躺在馮洛菡懷中,先是心中一喜,忽而又想起許召南尚還身處險境,頓時大喝一聲:“逆賊,休傷我家小王爺!”


    眾人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止不住的笑出了聲,就連性子柔弱的馮洛菡,也是掩嘴輕笑。


    眾人中,要數老道士笑得最大聲。


    楚摘星聽見這熟悉的笑聲,環顧四周,見餘劍罡出現在近前,許召南也安然無恙,稍一尋思,便已猜出定是老道士及時趕來,將刺客收拾了,心中微微放鬆之際,卻是尷尬地嘿然一笑,歉意道:“小王爺,都怪我功力不濟……”


    許召南是唯一一個沒有笑他的人,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一暖,出言安慰道:“那刺客乃是一品修為,楚兄攔不住他也是應有之事,不必過多自責,你受了點內傷,還是先歇息著,等馮州牧帶人來援吧。”


    楚摘星不知道餘劍罡與左元放那場大戰,將湖中船隻盡數摧毀,隻聽他如此說來,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內疚。


    許召南稍加安撫之後,又衝著餘劍罡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前輩,您方才說左元放是仗著七星龍淵,斬斷了西楚氣運,才滅了西楚的?”


    話音落地,許召南無聲地笑了笑,氣運之說何其縹緲,怎會有人能仗著利劍,便將其斬斷?


    楚摘星聽著他們的對話,直聽得雲裏霧裏,什麽七星龍淵?什麽左元放?什麽滅了西楚?


    渾然不知自己方才昏睡之時,錯過了一場驚世對決。


    但他畢竟受了那刺客一劍,確實傷及肺腑,此刻自然不便多言詢問,隻得看著身旁聚精會神聽著二人交談的馮洛菡,聞著充斥鼻間的幽香,怔怔出神。


    “不錯!”


    餘劍罡應了一聲,正色道:“世人都以為左元放當年去雲夢城,乃是為了攔截西楚馳援抗東關的大軍,不然!


    甚少有人知曉,雲夢城乃是西楚高祖皇帝龍興之地,西楚氣運之源頭所在!


    自從左元放帶著若水的屍骨回國,再到兩國起兵之時,其間已有三十年之久,三十年磨一劍,他早已和七星龍淵人劍合一。


    那日,他去雲夢城,不光是為攔截西楚援軍,更是為了斬斷西楚國運,將其千年社稷毀於一旦!”


    許召南聽老道士講完,瞪大了雙眼,喃喃道:“為了給心愛的女子複仇,籌備半生,覆滅了一個如此龐大的國家,這般人物,若說他是負心漢,倒真的是有失偏頗。”


    坐在他身旁的孔紛兒聞言,斜斜瞅了他一眼,將一直摟著他的藕臂,緊了緊,許召南偏頭看過,二人目光交匯在一處。


    一人臉紅,一人愣神。


    不去理會眼前這對似在眉眼傳情的小兒女,餘劍罡接著道:“現在看來,他光是斷了西楚國運還不夠,更是將這天下三分氣運,據為己有了!”


    說到這裏,老道士的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沉聲道:“方才與他過招時,他說手中仙劍早已入鞘十餘載,想必是這氣運太甚,他用了七星龍淵的劍靈,將其壓製。尋常人得了一分氣運便是足以得道飛升,他卻獨自占去三分之多……也不知為何久留人間。”


    對於這個問題,天下人討論了許多年,終究不得其解。


    倒是一直坐在邊上靜靜旁聽的馮洛菡,若有所思地給了個不知是否正確的答案:“或許……他是因為若水不在天上,才留在人間的吧。”


    幾人聞言,皆是一愣。


    站在鴛鴦湖畔焦急等待了半晌的馮州牧,終於等到了一艘新造的木舟,領著馮伍操槳,急速向著湖心遊去。


    待見到除了楚摘星受了些小傷之外,其餘人等皆盡安然無恙之後,方才把那顆一直高懸著的心,給放安穩了。


    眾人下了塔,得見湖心小島上呆著不少離去無門的遊人,正焦急挪步,有些受了場驚嚇的女子,正撲在身旁男子懷中嚶嚶啼哭。


    罪魁禍首的餘劍罡見此情形,抬手摸了摸鼻尖,裝作視而不見。


    先前以為是左元放要危害許召南,麵對如此強敵,他隻恨不得將壓箱底的絕學全都使出來,哪還能管得了其他人。


    可惜馮景升駛來的木舟隻有一艘,萬萬裝不下這許多人。


    身為夷州父母官的馮景升,衝著許召南告罪一聲,走向那些遊人,表明身份,告知眾人且在此處耐心等待,還會有不少船隻前來救援。


    安撫過後,便隨著許召南等人一同離岸,將其送回府邸。


    回程路上,馮景升經過詢問老道士,得知許召南等人竟然先是被刺客襲擊,而後又遇到左元放出手相救,驚疑不定間,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左元放雖不知為何出手,但想必不是刺客一夥。


    想要判斷刺客身份,又奈何許召南等人沒與那刺客說上幾句話,而餘劍罡趕到時,刺客早已化作血霧,除了將苗頭指向嫌疑最大的黑衣衛之外,別無進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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