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城,城南處。


    那座占地不算太廣的院落內,有一座偏院,乃是耀陽幫範副幫主的住所。


    “師祖,還是沒有王大人的消息!”


    穿著耀陽幫服飾,神色匆匆的徒孫跑進了院子,衝著那位躺在藤椅上乘涼的矮瘦身影,稟報道。


    “還沒有消息麽……”


    範副幫主閉著雙目,用手指輕輕敲打著大腿。


    兩日前的夜晚,州牧府的管家馮伍,親自帶人前去王楷府中,將他給綁了去。


    時至今日,依舊下落不明。


    王楷被馮伍綁走的消息,他是第二天一早就聽聞的,起初,並未當做一回事。


    畢竟王楷的生父乃是兵部侍郎王石安!


    哪怕是夷州牧守馮景升,多少也要給他幾分薄麵的。


    但如今兩日過去了,不光不見王楷從州牧府出來,就連一絲消息也打探不到,莫名讓他生出一種靠山倒了的錯覺。


    若說王楷是他的靠山,有些不準確,畢竟他不過是一個三流小幫派的副幫主罷了,還入不得王大人的法眼。


    但範副幫主自認攀上了王大人府上那位胖管家這條線,隻待在王楷的幫助下,奪了耀陽幫的掌控權,屆時,便也能算作是王楷府上的人了。


    這兩日,他不斷地派人去王楷府邸周圍打探消息,就是為了第一時間探知他是否放出。


    想及此處,範副幫主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那位範副幫主的徒孫稟報完後,便一直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師祖沒發話,他可不敢就這麽走了。


    “究竟是什麽事情,才會讓馮景升與王石安撕破臉……”


    範威暗自琢磨間,忽然,猛地睜開雙眼,惶恐道:“難道是因為……”


    他突然想到,就在王楷被抓的前幾日,他與王楷府上胖管家的那一番交談,和蔣奎安然無恙回幫那晚,馮州牧興師動眾的出城而去,之後,便派人將王楷給抓了過去。


    “不該這麽巧吧……”


    範威有意無意地將這三件事串聯在一起,不禁臉色一變,渾身大汗淋漓。


    身後徒孫瞧見一向沉穩的師祖,忽然變得麵色蒼白,額上忽有汗水隱現,討好地問了句:“師祖,您……還好吧。”


    範副幫主一向心思深沉,甚少在弟子麵前發怒,大多時候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隻是誰得罪了他,背地裏如何悄無聲息的人間蒸發,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此刻,聽到身後徒孫的聲音,範威不知怎的,再也壓不住心中怒火,勃然大怒道:“好什麽好,老子不好!快給老子滾出去!”


    討了個沒趣,還莫名其妙地挨了頓罵的徒孫,頓時嚇得渾身一抖,哆嗦著行了一禮,欲轉身而逃。


    “慢著!”


    範威暴喝一聲,嚇得那徒孫頓住了腳步,顫抖著轉過身子,諂媚地笑了笑:“師祖還有何吩咐?”


    範威看著弟子如此不堪的模樣,想到那蔣行老兒的孫子都已是二品修為,而他自己門下,這第三代弟子卻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頓時又是一陣怒火翻湧。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之後,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吩咐道:“去,把蔣奎給我喊來。”


    徒孫聞言一愣。


    蔣奎乃是耀陽幫另一位副幫主蔣行的親孫,範威與蔣行一向不對付,導致幫中以二人為首的弟子,分為兩派,相互之間也都是看不對眼。


    師祖今日怎的突然要喊蔣奎過來?


    且不說蔣奎前些日子走鏢的時候,殺了耀陽幫宿敵——五毒幫三幫主唐三,如今已是幫中紅人,未必會聽命前來。


    但說蔣奎自從回幫之後,便將自己鎖在屋內稱病,連安幫主的麵子都不賣,又怎會被師祖隨意喚來。


    盡管如何想不明白,這徒孫卻是不敢出言相詢,也不敢將難處告知,就在範威即將再次發怒之時,連連點頭道:“是!我這就去喊他!”


    出了院門之後,方才苦下臉,師祖今日也不知怎的,脾氣如此暴躁,隻求蔣師兄大人有大量,能被他給勸來,否則的話,少不得又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待這徒孫走後,範威陰沉著臉暗自思索:“本想借著王楷的能耐,奪了安耀陽的幫主之位,現在王楷生死不知,眼看著是靠不住了,也罷,求人不如求己!”


    下定決心之後,範威快步走到院門處,吩咐門口值守的弟子,將他尚在幫中的兩個兒子喊來。


    …………


    蔣奎回幫之後,便一直呆在屋內大門不出。


    如此作為,倒是讓許多聽聞他英雄事跡,想要探聽一二的師弟師妹們,好一陣失望。


    原本想將好消息第一時間告知各位長輩的他,站在院門前尋思了半晌,忽然改了主意——雖說那位王大人必定命不久矣,但如今塵埃未定,不宜打草驚蛇!


    此刻,蔣奎房中,還有一位魁梧大漢,與他隔著茶桌,相對而坐。


    此人正是他祖父,耀陽幫蔣副幫主,蔣行。


    “這麽說來,我耀陽幫這次算是有救了?!”


    蔣行端起身前茶杯,如同牛嚼牡丹般一口飲盡,隻覺得這杯一吊銅板換一兩的,對於他們這種三流幫派來說,價格已然不菲的碧螺春,喝進嘴裏,忒沒味道。


    在他想來,喝茶這般文縐縐的事情,大多是那些附庸風雅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才幹的,他乃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就要喝酒才來的痛快!


    奈何,蔣副幫主英雄一世,任他年輕時如何逍遙快活,臨老了,管的人多了,再加上暗疾甚多,兒孫輩們都不許他再多飲酒,就連他偷摸藏在床底下的那壇陳釀窖藏,也不知被哪個不肖子孫給換成了濃茶。


    對此,蔣副幫主一開始可是氣得拍爛了好幾張實木硬桌,可看著幾個梗著脖子打死也不認錯的兒孫們,這氣啊,一下子也就消了大半。


    畢竟是兒孫的一番好意。


    久而久之,蔣副幫主的身旁,再也看不見美酒,全都被其身旁時刻盯著的子孫們,換作濃茶。


    尋常時候,蔣副幫主倒也認命,不再嚷嚷著茶太難喝,這般無酒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痛快。


    但今日不同,從乖孫口中聽聞如此驚天秘聞,頓時讓蔣行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幸事,怎能不浮一大白?


    卻說蔣奎自從那日回幫之後,便一直將自己鎖在門內,任誰來敲門,都不肯出去,隻言道這次出行受了些內傷,需要調養幾日。


    蔣奎都如此說了,那些好奇心重的弟子們,也就不好再厚著臉麵,前去打擾。


    如此作為,實在是蔣奎這趟行鏢的經曆,太過駭人,如今塵埃未定,自然不便與旁人分說。


    幫中別有心思之人,如範威之流,見蔣奎閉門不出,隨即將同行的那一眾耀陽幫弟子都喚了去,想問個水落石出。


    那群與蔣奎同生共死過的師弟師妹們,自然是唯他命是從,雖然他們知道的不多,隻是見著馮州牧親自出城,大張旗鼓地將與他們一路同行的“許公子”接了進去。


    已經知道這位許公子身份非同小可的眾人,被蔣奎鄭重其事地嚇唬了句:“回幫之後,此行關於許公子的所見所聞,一概不需亂說,否則,你我人頭不保!”


    自然,不管旁人如何詢問,哪怕是幫主親臨,這群被安老幫主虎目一瞪,嚇得抖如篩糠的愣頭青們,也未將事情吐出,隻說是什麽都不知道,要問,還是得問蔣師兄。


    對此,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將他們拍死幾個的範副幫主自不必多說,就連安老幫主也是哭笑不得,但礙於蔣行的麵子,又聽說蔣奎受了內傷,也就隻好按捺住心中好奇,等了幾日。


    蔣行是看著蔣奎從小長大的,他有傷沒傷,蔣行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蔣奎這些小伎倆對別人有用,對身為他祖父的蔣行來說,自然是沒了效果。


    這不,等了兩日,磨沒了耐性的蔣行,大清早的衝進了蔣奎房中,一把將盤膝打坐的他,從床上拉起,逼問經過。


    蔣奎也是知道自家祖父的火爆性子,能瞞兩日之久,已是難得,當下便苦笑著將這趟行鏢的經過,一一告知。


    看著祖父興致大起,浪費了一大壺茶水,還大呼不過癮的樣子,蔣奎默默返身回到床邊,從床下抽出一隻酒壺,放在桌上,無奈道:“爺爺,隻許喝二兩啊,可不能跟爹說,是我給您喝的,免得他又得罰我了……”


    盯著酒壺眼放精光的蔣行,哪還聽得進他在耳旁喋喋不休,探手抓過酒壺,揭開壺蓋,聞著滿屋飄香的酒味,就欲仰頭倒灌。


    “慢著!”


    蔣奎趕忙伸手,將壺口按住。


    蔣行虎目一瞪,喝道:“怎的,練了幾年拳腳功夫,便敢在爺們麵前比劃,倒反天罡!”


    端的是美酒當前,便六親不認的性子。


    “唉……”


    蔣奎無奈地歎了口氣,捂住壺口的手,死不放開,討好地笑道:“看您說的哪裏話,我哪敢跟您動手啊,這酒,就這麽一壺,您一口喝幹了,可就再也沒了,我來給您倒杯裏喝。”


    蔣行稍一尋思,覺得倒也是這麽個理,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將手鬆開,哼了一聲:“算你小子孝順。”


    “嘿嘿……”


    蔣奎嘿笑一聲,連忙將他身前杯子斟滿,自己卻不喝,端著方才泡上,還未嚐一口的碧螺春,與他輕輕一碰,笑道:“共飲。”


    “共飲!”


    蔣行得了他提醒,這一口下去,倒真隻飲了半杯美酒,大概二錢左右,如此喝法,這一壺二兩的美酒,還夠喝個十口。


    放下酒杯,蔣行閉目回味片刻之後,問了句:“你說,王楷被抓,是不是就是因為那位許公子……小王爺下的命令?”


    蔣奎聞言,將手中茶杯放下,不確定道:“應該不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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