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早就沒了葉子的百年老樹,本就顯得有些枯敗,加上樹幹上有著一個觸目驚心的洞穿傷口,真讓人懷疑它能不能挨過即將到來的冬天,再枯木逢春。


    此時天上正下著雨。


    樹下有著兩個人。


    二人一圈圈的掄著木劍,圓坨坨的劍氣隔絕了雨水,劍與劍的每一次碰撞都發出悶沉的響聲,氣浪呈圓環狀炸開。


    交手大概數餘回合,二人猛地彈開,隨後穩住身形,雨珠順著二人所披的蓑衣鬥篷邊角滾落連成雨線滴落在地。


    還未等沈夜喘息,洛涼秋一個閃身就跳到了他的麵前,手中木劍微微舉起,劃向沈夜咽喉。


    沈夜微微一退,那木劍就隻是將他所披著的蓑衣鬥篷係繩挑開。


    洛涼秋可謂是心思細膩,沈夜若是此時麵對的不是洛涼秋,尋常人用出這一劍,那麽這招一旦被沈夜躲過,那麽對方必死無疑。


    此招舊力未去,新力未生,定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快速變招,此時便會空門大開,沈夜隨意出一劍,那麽勝負就成了定勢。


    可是洛涼秋這劍法運用的無比精妙,開手微微抬劍,挑這一招式用的力氣精巧無比,毫無多餘動作,如果沈夜沒有躲過這一劍,那麽這劍就會在剛剛蹭到沈夜喉嚨時收招。


    在這一瞬之間,蓑衣鬥篷尚未落地,二人博弈萬千。


    沈夜隨意一劍,果不其然被洛涼秋旋身躲開,反手便又是掄起一劍,沈夜以劍迎劍,二人錯開身位,鈍刃與鈍刃從末端開始摩擦到劍尖分離,再次一圈圈的掄著木劍。


    九九撐著傘,與沈流月站在旁邊觀戰。


    他此時很想鼓掌,但是無奈沒有多餘的手掌了。


    九九怎麽也沒想到,這兩個少年不過是練了十五日的劍,便能做到這種地步,他也不過是傳授了點修煉內力的功法,那磅礴的劍氣竟能隔絕雨水。


    可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我九九後繼有人了。


    他正想著,麵前的那兩個少年已經分出了勝負。


    洛涼秋的劍橫在沈夜的脖子上,隻差二寸,而沈夜的劍,卻已經點在了他的心窩。


    “哎,打不過打不過。”白衣少年將木劍隨意的往地上一聲,無奈的揮了揮手,“手都麻了,你也不知道讓著我點。”


    沈夜撿起落在地上的蓑衣鬥篷,冷笑道:“我若是沒讓著你,你現在估計渾身都是淤青了,豈能在我手下撐那麽多回合?”


    “說的就跟我用盡全力了一樣,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嗬?那再來打上一場啊?”


    “打就打,誰怕誰啊?!”


    說著這兩個人鼻子都快貼在一塊了,都怒目而視對方,隨時都有可能大打出手。


    九九看到這一幕趕緊來勸架,走到他們身邊伸手攔住說道:“雨這麽大,若是要切磋改日再說,先回屋子裏別著涼了。”


    “對啊對啊,”沈流月再旁好像有些冷,此時正在搓著小手幫忙說道,“你們兩個今天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還是身體要緊。”


    沈夜見妹妹都這麽說了,也不想著和洛涼秋計較什麽,正當他打算大人大量的說些什麽話收場的時候,隻聽到院門傳來砰的一聲。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院門已經被撞開了,這家客棧的掌櫃的嗖的一下子飛了過來,隨後倒在院內捂著胸口咳出了一口血,不省人事。


    洛涼秋眯了眯眼睛,隻見從外麵走進來了一彪人馬,各個都撐著一柄黑傘,走了進來一字排開,隨後隊尾的一人慢慢的走進來。


    那人臃腫不堪,宛如一座肉山,走起路來地麵好像也顫了三顫,當他站定了,看到洛涼秋的時候,就笑了起來,臉上的肥肉也跟著蕩漾,隻聽他說道:“喲,這不是洛爺嗎?真沒想到啊,在這都能碰巧遇到上您,真是給小弟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啊。”


    洛涼秋當然認出來這個肥豬一樣的家夥,就是那個浪裏肥龍佩祁,他環顧四周,方向周圍的房頂不知何時出現了七八個身影,看那氣勢比起那天的鄭前輩隻強不弱。


    洛涼秋冷笑一聲,說道:“碰巧?我看不然吧,你這死肥豬明明是有備而來,何談碰巧二字?又何來的驚喜一說?”


    佩祁聽到“肥豬”這個字眼的時候,臉上笑意更濃,可眼神卻越發的毒辣。


    洛涼秋,我就讓你這隻“秋後的螞蚱”再蹦躂一會,我倒是要看看你落到我手裏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洛涼秋自然不知道佩祁在想什麽,他此時仔仔細細的看著佩祁的臉上,嘴角的傷口已經結疤,於是便對他說道:“怎麽著?養好了傷就又跑出來嘚瑟了?我看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此時九九皺了皺眉,他看著來者不善,於是輕聲的問道旁邊的沈流月是怎麽回事。


    沈流月想趴在他耳邊悄悄的告訴九九,可是無奈九九身形太過高大,她踮起腳也才隻能到達他的肩膀。


    於是旁邊的沈夜見到這一幕,就輕聲對九九娓娓道來事情起因經過。


    這時,佩祁笑道:“怎麽可能呢,哪有人挨打不長記性的?每次吃東西的時候,嘴巴稍微張大一點,嘴角馬上就疼起來了,這嘴角一疼,我就馬上能想起來洛爺和沈爺的樣子,都在心裏記著呢,從沒忘過。”


    “估計是時時刻刻都念著把沈夜他按在地上打吧?”洛涼秋笑道,“畢竟他可差點沒把你打死。”


    隨後洛涼秋解下了身上的蓑衣鬥篷,覺得這東西太礙事,同時他伸出兩根手指,對著隨便一個鴻門嘍囉一指,隻見一道細絲般的劍氣向他飆射而去。


    那鴻門嘍囉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他隻感覺拿著傘的那隻手像是被鋼針刺穿了一般,瞬間劇痛無比,於是慘叫出聲,拿著的黑傘就落在了地上,隨後咕嚕咕嚕的滾到了洛涼秋腳下。


    佩祁看了眼手下的那隻胳膊已經鮮血淋漓,再看洛涼秋已經撿起了黑傘為自己擋雨,心中驚駭不已。


    若是剛才那道劍氣奔著咽喉等要害地方射去,會怎樣?


    那是必死無疑!


    想到這,佩祁隻感覺到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太舒服,於是後退了幾步,死死地盯著洛涼秋,若是他做出什麽小動作,自己好第一時間反應。


    洛涼秋看他那慫包樣子,忍不住的笑了笑,說道:“怎麽,這就怕了?真是肥如豬,膽如鼠,活脫脫一個人形禽獸。”


    還未等佩祁說什麽,此時九九緩緩地走了出來,站在洛涼秋身前,將他護住,隻見他一襲灰衣,左臂捧著劍,右手拿著傘,看了看鴻門眾人,說道:“早就聽說過你們的事跡,但屬實沒有想到鴻門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你們可知道這兒這哪?這裏是元城!難道你們就不怕那位狄捕頭帶兵把你們給一鍋端了?”


    佩祁剛剛還在為洛涼秋所罵的話惱火,一聽九九所說的這些話,瞬間大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那些個小嘍囉也跟著笑了起來。


    等到他們的笑聲稀稀拉拉的聽了下來之後,佩祁站直了腰,笑著說道:“那可是正義淩然,大名鼎鼎的狄捕頭啊~我好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


    說著,鴻門的眾人又笑了起來。


    九九的眉頭緊皺,他冷笑一聲,棄了傘,說道:“你們這群聲名狼藉之輩,我剛到晨牙郡就聽到過你們的惡名,真是沒想到鴻門竟然如此囂張,那今日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們!”


    佩祁連忙伸手,示意打住,他又退了幾步,說道:“試問閣下,又是哪方的大俠豪傑啊?這事又與你有何幹係?且先報上名號再說。”


    那灰衣人架著胳膊,抱著劍,屹立在雨中,氣勢十足,不怒自威,他淡淡說道:“我算是這兩個小子的半個師父,叫我九九就好。”


    佩祁好似全然沒聽到“半個”這個字眼,隻當這個九九是洛涼秋和沈夜的師父。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何方神聖能教出這麽兩個妖孽徒弟?那沈夜更是三境武人,疑似重返青春,那麽這個九九豈不是更是個老妖怪?


    但是江湖上確實沒這號名字,莫不是什麽退隱江湖的老前輩?


    想到這佩祁的冷汗就下來了,他突然不敢造次,想起了來這的目的,二幫主楊場吩咐給他的計劃。


    這時,洛涼秋又向前走了幾步,給九九遮了遮雨,隨後指著鴻門眾人破口大罵道:“瞧著你們這副模樣就是來打架的,此時磨嘰半天,戰也不戰,退也不退,到底是何道理?!”


    佩祁連忙笑道,對洛涼秋抱了拳,說道:“洛爺這不是會錯意了?適才沒進門的時候,就聽到您幾位說要去吃飯,恰好我這次前來,就是受我們幫主的命令,來邀請您去城裏最好酒樓的水月樓去吃飯,這掌櫃的就攔著我,一時氣急就給他一腳,惹惱了洛爺小弟我給您賠個不是,您看如何?”


    隨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都怪小弟我浪費這麽長時間,估計點上來的菜都涼了,還是快快動身的好。”


    說著佩祁做了個請的動作。


    洛涼秋看著這頭死肥豬那個謙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他回頭對沈夜說道:“鴻門請咱們吃飯,那就是鴻門宴了。”


    沈夜看著他,挑眉問道:“怎麽?你怕了?”


    洛涼秋此時轉回了頭,看著鴻門眾人,答了沈夜的話,說道:“怕?真是笑談。”


    “好,我們就去會一會這個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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