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片連綿不絕的青山之中,墨道門便在其中。


    墨道門一如其他門派一樣,分著內外門。


    內門有九峰。


    如冬峰上四季如冬,幾乎天天都在下著雪,聽說這是因為掌門布下了冰雪大陣的緣故。


    赤堇峰上在這一片青山之中,唯獨它光禿禿的一片,終日烈火衝天,每一寸土壤都是紅色的,其中蘊含著極其強大的火靈氣,在此修習火係功法神通事半功倍。


    胭脂峰上大概是觀賞性植物最多的地方了,而且處處都是水潭,大概是因為胭脂峰上都是女弟子的原因。


    靈虛峰上景色很好,很適合散步,大概是因為這裏是食堂的緣故,畢竟吃飽飯的人很喜歡溜達溜達。


    泰霄峰上有著很多的小院子,小院子內又會有著小亭子,這裏大概是墨道門中靈氣最充沛的地方了,是真傳弟子修行的場所。


    香山又叫小香峰,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後山還有著一個藥園,那裏是極其寶貴的天材地寶,平時都是山主計清真人的真傳弟子前來打理,幾乎墨道門中所有的自煉的丹藥來源都是香山之上,算是個重要地方。


    小青峰上的植被是最茂盛的,這和山主,李鶴山李首座的愛好也是有關的,因為小青峰上清一色的都是四季常青樹,所以叫做小青峰,而小青峰上還有著一座鶴台,站在鶴台上,能夠縱觀小半個墨道門內門的地界,而起主要作用其實是李鶴山李首座的坐騎仙鶴休息的地方。


    通天峰常年有雲霧繚繞看不清這座山的真容,但是實際上這乃是一座劍墓,那些遮山雲霧乃是一把把法寶利劍散發出來的,如絲般的劍氣,所以通天峰也叫劍鋒,或者叫劍氣通天峰。


    內門的墨道峰乃是主峰,是掌門所居的地方。


    墨道峰上有著一座外表森嚴的大殿,漆黑的外表散發著讓人壓抑的氣息,光看著就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如若有人有幸能走進去,之後就會發現這座大殿之中竟是別有洞天,鳥語花香,景色動人,哪怕外麵是寒冬臘月,這裏依舊四季如春。


    那一條潺潺的溪水並不像外麵世界已經冰封,仍舊流淌著,在溪旁有一顆枝繁葉茂的老樹,春風一吹,樹葉便發出沙沙的聲響,聽起來好不愜意。


    樹下有一長木桌,長木桌上擺著一架長琴,桌後擺著一張小凳子,小凳子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十指細長,白皙如雪,此時並沒有想往常那般撫琴奏樂,靜靜的,就好像和這周圍的景致融為了一體。


    隻見那人頭帶一頂白玉冠將一頭墨色長發整整齊齊束起,麵如冠玉,朱口白牙,嘴角隱有笑意,又身披一件淡青白袍子,在這一片溫和的景象中,就是一個帶著仙氣的俊美少年郎。


    這正是這一代墨道門的掌門大人。


    此時吹來一陣風。


    這風並不是春風,帶著寒氣。


    那就是寒風了。


    寒風從何處而來?


    自然是殿外。


    隻見那股寒風裹挾著數十粒雪花在墨道門掌門大人前停住,打著個旋,閃爍了兩下,隻見一個身形顯現出來。


    “拜見掌門大人。”


    這熟悉的聲音,掌門自然認得,此人正是軒轅奇。


    那數十粒雪花頃刻間在這一片春風之中消融。


    那軒轅奇抱拳行禮,繼續說道:“掌門大人,我去暗礁河之後......”


    墨道門掌門緩過神來,又撥弄起來琴弦發出清雅空靈的琴音,隻聽他說道:“知道了。”


    這三個字說出之後,軒轅奇明顯愣了一下子,隨後他微微皺眉,繼續說道:“被南尚稱之為玄武黨的北義派要......”


    那墨道門掌門不為所動,淡然說道:“知道了。”


    軒轅奇眉頭皺的更緊,憂鬱了一會,輕聲說道:“那......徐玨......?”


    掌門聞言手上動作停了一瞬,像是發呆,隨後那清雅空靈的琴音依舊,隻聽他微微笑了笑,仍說出了那三個字:“知道了。”


    軒轅奇有些語塞,那這讓我傳什麽話呢?豈不是白忙一場?還差點被那暗礁河河神給打死。


    與此同時他還想著,掌門大人真是修為通天,坐在這墨道峰的殿內走不出戶便可知天下事,十五年前閉關為了從羽化境,也就是斷緣境突破到仙人境,也不知道成功與否。


    想著他看了一眼這位如同一個俊美少年郎的掌門大人,可是掌門並沒有繼續搭話的意思。


    於是他略微低頭,行了個禮,化作了一陣風,身形閃爍之間便已經離開了此地。


    軒轅奇化作的那股風剛剛離開,掌門的手就停了下來,此時他眼神渙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些出神,隻聽他喃喃說道:“真是辜負了洛師兄你的期待啊......”


    他抬起頭,看向那本應該是殿頂的天空。


    天空上有著一輪金燦燦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掌門一拂袖,障目之間,已是日夜轉換,那輪金燦燦的太陽已經變成了圓月。


    圓月照著潺潺的溪水,而溪水之中就流淌著皎潔的月光。


    那個俊美少年郎甚至都沒有看這絕妙景色一眼,便騰空而起,浮在空中,向後倒去。


    那可老樹瞬間邊伸處無數根樹枝,形成一個吊床將掌門穩穩的接住。


    他在想一些事情。


    比如,當初若是洛師兄沒有將掌門之位讓給了自己,那麽十五年前,那天南一役,前去赴死的就應該是自己。


    那樣的話,洛老前輩就不會去尋找海外仙洲,洛師兄成為掌門坐鎮墨道門,天下的格局將會是什麽樣子的?豈會有那麽多無辜的人慘死?


    我啊。


    早就該死了。


    可是擔子在我身上,我隻能背負著這一切,向生無望,求死不得,又該如何?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眼角映著那天上明月。


    身處暗礁河附近,那個背著七弦琴,身著青白袍子的男子正在行著。


    他突然停下腳步。


    也不知道為何。


    冥冥之中。


    他落下了一滴淚。


    ———————————————


    斬龍盛會依舊在進行著。


    鬆常青與那左逸遠雙雙被抬下台去。


    洛涼秋看著空空如也的演武台上,轉頭問向那個病鬼模樣的少年,說道:“陳師弟,下場比賽是誰對上誰啊?”


    那病鬼模樣的少年聞言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小本子。


    在斬龍盛會第二輪開始前,他已經已經將這些人的牌號記了下來,此時他在上麵翻了兩頁找了一會後說道:“是咱們墨道門對上紫玉府,人的話......”


    “讓我親自看看吧。”洛涼秋可能覺得陳易說的太過磨嘰,於是他把那小本子搶了過來,看了看,說道:“徐師姐對......南宮碩。”


    洛涼秋看到是徐婉昀上場,頗為有些擔心,於是便問道:“陳師弟啊,這南宮碩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你可知道?”


    陳易皺了皺眉想了想,點了點頭,回道:“知道一點。”


    洛涼秋連忙說道:“快講。”


    陳易便說道:“師兄知道紫玉府是近些年才擠入七大龍首宗門行列的吧。”


    洛涼秋點了點頭,回道:“自然知道,先前在靈聚殿的時候聽雷法堂的穀梁誌說過,不過倒是罵人的話。”


    陳易繼續說道:“雖然紫玉府是新晉入龍首宗門的門派,但是這也是紮根於天北數千年的老牌宗門了,實力自然強橫,但是在十五年前,卻有一個宗門,屢次評選龍首宗門時壓過紫玉府一頭,甚至總體實力要比咱們墨道門還要強上幾分,洛涼秋你知道那個宗門叫什麽嗎?”


    洛涼秋想了想,他在孤山上這麽多年,故事聽了不少,可是他爺爺可沒怎麽給他講過外麵的世界,關於這方麵他真的所知不多。


    於是洛涼秋搖了搖頭,問道:“叫什麽?”


    陳易歎了一聲,有些惋惜的說道:“叫作萬劍宗。”


    洛涼秋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陳易見他一臉不解,便繼續說道:“聽這個名字就能知道,萬劍宗的弟子全部是劍修,修的是一劍破萬法,殺力號稱天下第一,而論殺力也的確是天下第一,那劍術神通,甚至能與‘天雷’,‘地火’,‘贔風’這三災排在一個行列,被人稱之為‘第四災’,可以想象到萬劍宗到底有多麽恐怖。”


    “而像是劍聖木成真人,劍魔吳至,都是出身於此,乃是萬劍宗掌門通天真人的徒弟。


    隻不過後來吳至走火入魔而被修行界圍殺,有了著名的‘折劍’一役,而木成真人則因為某種原因,脫離宗門自立一派,就是如今的東海劍閣。甚至可以說,如今的東海劍閣,就是萬劍宗的另一種延續。”


    洛涼秋聞言皺了皺眉:“那這麽萬劍宗這麽厲害,怎麽我自從出來以後從來沒有聽到過呢?為啥銷聲匿跡,被這紫玉府後來者居上?”


    陳易沉默了一下子,湊到洛涼秋的身邊,低聲說道:“洛師兄可知道十五年前北齊南尚的那場大戰?”


    洛涼秋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


    “雖然說是世俗界的王朝爭鬥,但是修行界本就脫身於世俗界,二者關係密不可分,相互製約了千年的北齊與南尚,也就是天北與天南修行界突然就爆發了一場大戰。”


    “沒人知道為什麽天南修行宗門會如此整齊劃一戰線,對北齊進行了猛烈的進攻。”


    “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墨道門。”


    “因為某些原因,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在那場大戰之前,墨道門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導致大戰開始的時候,我墨道門選擇了避戰。”


    “避戰?”洛涼秋皺了皺眉。


    “沒錯。”陳易歎了口氣,“正是因為我墨道門選擇了避戰,所以天北修行界直接突入了北齊腹地。”


    “那個地方就是曾經的萬劍宗。”


    “你的意思是......?”洛涼秋眯了眯眼睛,他似乎知道了萬劍宗銷聲匿跡的原因。


    陳易點了點頭,說道:“洛師兄你可能沒見過一郡之地劍光竟天而起,一宗弟子皆起劍,萬劍朝天的景象。”


    隨後他搖頭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也沒見過,但是單單憑這書上對這場景的描述我就能感受到那股劍氣通天,不死不休的氣勢。”


    “於是萬劍宗,血戰到底,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這有些悲壯啊。”洛涼秋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北齊終究還是亡了......”


    “雖然這在如今看來是無用之功,但是在修行界萬萬年的曆史上,這必定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供後人敬仰。”陳易說著看向洛涼秋,問道,“而這萬劍宗和我墨道門也有著不淺的淵源,洛師兄可還記得墨道門內門內的通天峰?”


    洛涼秋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好像明白了些什麽,驚訝的問道:“怎麽......?”


    “沒錯。”陳易也點了點頭,歎了一聲,說道:“通天峰,又名劍氣通天峰,峰上的那些法寶利劍,全部都是萬劍宗的劍,準確的說,是那些戰死之人的劍,所以通天峰又叫做劍墓。”


    洛涼秋聞言沉默了一會,隨後他皺著眉問道:“那這和南宮碩有什麽關係?又和紫玉府有什麽關係。”


    陳易早就知道他會這麽問了,於是他遙遙一指,指著那台上的南宮碩說道:“他,就是十五年前,萬劍宗宗主通天真人的遺孤,是那場大戰唯一存活下來的人。”


    隨後他收回了手,繼續說道:“而紫玉府的宗主,與那通天真人乃是故交,將他收養,視為已出,一身本事傾囊相授,毫不藏拙。”


    “所以回歸正題,徐師姐麵臨著一場硬仗要打啊。”


    這二人交談完,場上的比賽已經開始了。


    “墨道門,徐婉昀,請賜教。”


    “紫玉府,南宮碩,請賜教。”


    隻見那南宮碩放下手,靜靜的看著麵前的那個白裙少女。


    那少女手中提著一柄青色的劍。


    南宮碩自然知道那柄劍名叫“青花”。


    也知道徐婉昀修的不是劍道,道心也自然不是劍心。


    她師父,小香峰山主計清真人的大名在這天下修行界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所以自然知道徐婉昀修煉的神通乃是“演天秘術”,結的自然是“算心”。


    而說起這算心,那可厲害的很。


    通過演天秘術施法,可以看透目標,小到下一刻的動作,大到目標那虛無縹緲的命運。


    簡單來說,就是能預見未來。


    比如像是她師父計清的境界,之前就推演出了一個凡人的一生絲毫無差,不過計清也因此修養了百年,足以看出演天秘術到底多麽耗費心神。


    那若是目標有法力護身,舉個例子,就拿徐婉昀來說,她此時若是麵對同境界的修行者,使用演天秘術,天頂天也就能看到對方接下來三秒的動作,隨後心神就無法支撐的住了。


    這就顯得演天秘法似乎對於她來說有些雞肋,所以她一般並不會輕易動用,而是等待一個好的時機。


    比如一劍刺出,以此來預判對方接下來的動作,讓其無處可躲。


    於是她為了劍的速度與精準度,修習了名叫“碧落”的劍術神通,二者相輔相成,基本上出手是必中的。


    而在之前第一輪比賽中,他自然也是看到了徐婉昀是如何擊敗對手的。


    雖然南宮碩出身紫玉府,是那紫玉府宗主唯一的真傳弟子,學會了紫玉府宗主的一身本事,比如紫玉府秘傳的神通之術。


    但是在這同時,他也會劍術神通。


    那是萬劍宗的劍術神通。


    至今甚至可以說是精通,更是結出了劍心。


    於是南宮碩那張臉上雖然古井無波,毫無情緒波動,但是他心裏還是暗暗地想著。


    那就比比誰的劍更快吧!


    於是隻見他手上光芒一閃,一柄通體細長的紫色法寶利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看那把紫色法寶利劍的形體,與那蕭靈薇的山茶劍倒是有幾分相像,但是棱角處卻比那山茶劍圓潤幾分。


    這紫色的法寶利劍名叫“紫氣”,本來是墨道門內門劍氣通天峰上的一柄劍,不過因為南宮碩身份特殊的原因,在一次紫玉府與墨道門進行宗門交流的時候,南宮碩便到了墨道門中去。


    之後便到了這劍氣通天峰之中,取了一柄劍。


    那劍便是這柄“紫氣”。


    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洛涼秋那般能夠到達通天峰的頂點,當時的南宮碩不過是金丹下品,能夠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取下這柄“紫氣”實屬天賦異稟,加上運氣使然。


    此時,隻見那南宮碩此時將那“紫氣”向空中一拋,那紫氣劍在空中打著旋,突然之間,徐婉昀隻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一般,那紫氣劍旋著旋著突然有了殘影,那殘影便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直到分出數百道殘影方才停下。


    於是數百道紫氣劍便不再旋轉,劍尖全部齊齊的對著那麵前的白裙少女,劍氣淩然。


    一個紮眼的功夫,那數百道紫氣劍就嗖嗖嗖的全部奔著徐婉昀攢射而去,隻留下一柄真身還在空中懸浮著。


    而那白裙少女,此時動也不動,隻不過臉色有些微白。


    她為什麽不躲開?


    那站在白裙少女對麵的南宮碩此時臉色也變了變。


    隻見那數百道紫氣劍好像全部避著那白裙少女一半,竟然是一道都沒有命中她,甚至有著一道紫氣劍擦著徐婉昀的頭發絲過去,她都不為所動。


    這個過程不過一秒。


    隨後這白裙少女笑了笑,對著那南宮碩說道:“接下來,你要說‘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南宮碩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後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真的說出了那白裙少女所預言的話了。


    但是他卻沒有那麽震驚,也沒有覺得如何不可思議,隻是皺著眉頭。


    方才發生的事情,隻是讓他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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