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四下張望,下一刻,她看見了孟聽遠腰間的配槍....


    幾乎是一瞬間,她心裏就有了決定。


    孟聽遠對孟聽絮根本沒有防備,所以當後者抽出他腰間的配槍時,幾乎是輕而易舉。


    “聽絮!你幹什麽!”孟聽遠大驚失色,連忙道:“你知道這玩意有多危險嗎聽話,還給哥。”


    孟聽絮緩緩搖頭,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落下。她餘光看見白鳥倒在地上,側過臉吐出了一大口血。


    刺目的紅,噴濺在地板上。


    “秦賀!你住手!”她瞬間看向秦賀,啞聲哀求:“算是我求你了,你住手吧!這樣下去,白鳥會沒命的!”


    可是秦賀沒有任何停下的預兆,他甚至沒有抬頭,隻是一拳一拳,揮向了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玉白的手,指骨上都是血。


    白鳥的血。


    多殘忍。


    多不留餘地。


    孟聽絮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白鳥被打死。


    她哆哆嗦嗦的舉起了槍,在孟聽遠的阻止之聲中,將槍口對準了下麵正在廝打的兩人。


    “秦賀!”這一次,孟聽絮的聲音少了方才的惶恐,變得緊繃且沒有轉圜餘地,她說:“你如果還不停下,我會開槍,我真的會開槍!”


    白鳥身上有劇痛感,秦賀出手太毒辣。


    秦賀其實沒有想過兩人都活著下去,他分明是不留餘地,極端偏執。


    要麽得到,要麽徹底毀掉。


    這樣叫人恐懼的人格。


    天生的壞種。


    白鳥聽見了孟聽絮的聲音,於是也停下了所有的抵抗。


    一切早就已經脫軌了。


    白鳥的唇角,浮現釋然的笑意。


    到了這般的絕境,他才願意承認,他其實早就知道,他爭不過秦賀的。


    他隻不過僥幸陪伴了孟聽絮最最情竇初開的年紀,可倘若陪在孟聽絮身邊的人是旁人,孟聽絮也依然會願意和那個人結婚的。


    她重感情又容易信任心軟。


    她分不清依賴和愛。


    可惜...他分的清。


    白鳥的眼角受了傷,視線模湖,隻能隱隱約約看見方才戾氣狠絕的男人,也緩緩鬆懈了力道。


    秦賀緩緩直起身,桃花眼神色涼薄如水,他看著孟聽絮的方向,矜貴優雅的淺笑。


    隻是這樣的笑容,透著極致的諷刺。


    “絮絮,會開槍嗎”近乎於溫聲細語,可是也是那樣的不留情,他說:“不會的話,要不要我教教你”


    孟聽絮舉著槍的手在顫抖,她人生第一次拿槍,槍口對準了兒時最最疼愛自己的人。


    “秦賀...到此為止吧...你想把白鳥打死嗎”她的喉嚨塞了東西般,說話並不流暢,甚至是艱難的,“我不想這麽威脅你,你下來,就當平局...哥哥,求你。”


    “平局”秦賀露出誇張的笑容,那顆淚痣刺眼,“可是絮絮隻有一個啊,難道撕開一人一半嗎我怎麽舍得”


    孟聽遠站在孟聽絮的身邊,眉心緊鎖。


    他曾經在沉棠野和孟聲聲的對話中,得知過之所以要把孟聽絮接回來的原因。


    那就是當時,秦賀試圖和隻有14歲的孟聽絮訂婚。


    這樣的行徑是瘋狂的,也是不能為世人所容的。


    秦賀有偏執症,很嚴重的偏執症。


    他對於孟聽絮,有著一種不能解釋的占有欲。


    當時的孟聽遠,覺得這一切應該是言過其實。


    可是如今,他看著眼前的秦賀,卻是深切的覺得,也許他所聽見的不過就是冰山一角。


    而孟聽絮聽著秦賀的話語,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喃喃自語:“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秦賀看見白鳥試圖站起來。


    他冷笑,踩在了後者的肩膀上,重力的碾。


    “秦賀,你住手!”孟聽絮終究是忍無可忍,衝到了台下。


    肩膀處傳來劇痛,但是白鳥隻是悶哼了一聲,就很快忍住了所有的痛苦呻吟。


    他蒼白的臉上都是星星點點的血漬,藍眸蒙上了陰翳。


    孟聽絮違反比賽規則,衝到了擂台上,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血沫,散發著血腥氣。


    她站在高處看時,隻覺得擂場壓抑,直到自己置身其中,才明白什麽是修羅地獄。


    孟聽絮看見白鳥躺在地上,白衣帶血。


    她直接忽視了秦賀,跪坐在了少年的身側。


    “秦賀,你鬆開!他在流血!”


    滿地的血腥淤泥,秦賀看見放在玻璃罩裏精心嗬護的小玫瑰毫不顧忌的坐下,開始抬手推他。


    她真是勇敢。


    為了一個低賤的、貧民窟出身的卑賤下人,對自己動手。


    秦賀眯眸,眼中劃過危險的光彩。


    孟聽遠已經察覺氣氛不對,他咬咬牙,轉身往外跑去,決定去找沉棠野過來處理...


    孟聽絮看見白鳥的肩膀,有更多的血湧出來。


    秦賀冷冷笑著,看著用雙手推拒他的女孩,眉眼透著冷清氣:“孟聽絮,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了!”


    “他不是普普通通的男人!他是我的未婚夫!”孟聽絮揚起頭,眸色凜然倔強,朝著秦賀大吼:“你懂什麽!你隻知道利益!你從小就這樣!”


    人在逼至絕境時,總是不惜用最有殺傷力的言語,去傷害自己最在意的人。


    秦賀唇角的笑容一點點下沉,他的唇線緊繃,沾了血的鞋,微抬腿,放過了白鳥。


    孟聽絮一刻都不敢耽擱,試圖扶著白鳥起來:“你還能不能自己走你放心,我會找醫生治你的,你會沒事的。”


    秦賀從前覺得,這個世上的事,無非就兩種:有利可圖的、無利可圖的。


    可是此時此刻,他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孟聽絮攙扶著他的手下敗將站起來,就像是披荊斬棘的騎士一般,又突然覺得,他之前太絕對了。


    其實還有第三種,那就是孟聽絮。


    有利可圖的,無利可圖的,還有孟聽絮。


    秦賀知道代價的意思,代價總是衡量一件事物價值的標準。


    一個人願意花多少成本得到一件東西,就證明著這件東西對於他而言的重要程度如何。


    如果是孟聽絮呢


    秦賀笑笑,心中已經有了答桉。


    如果是孟聽絮,他願意賭上一切。


    少女身形嬌弱,想要攙扶著一個危在旦夕的男人離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賀低下頭,看著孟聽絮壓彎的脊梁。


    “想離開嗎”


    孟聽絮抬頭看他,眼神中有澹澹的怒氣。


    秦賀覺得很可笑。


    真是孩子氣,她現在處於劣勢,怎麽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他扯了扯唇角,從口袋裏拿出了槍,槍口對準了白鳥。


    “今天出門的時候,子彈都裝滿了,絮絮,你說我這一槍下去,白鳥會不會沒命”


    他柔聲說完,微微彎了眉眼,笑意優雅。


    孟聽絮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秦賀,算我求你了,你別讓我恨你一輩子!”


    “恨我”秦賀微微歪了一下頭,似笑非笑,“絮絮,你覺得恨一輩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恨比愛容易放下。倘若真的要一輩子,我希望你是愛我一輩子。”


    癡人說夢。


    孟聽絮眼神滿是戒備,“不可能!”


    18歲啊。


    多好的年紀。


    可以成為為愛衝鋒的勇士。


    可是他怎麽舍得呢


    他不舍得,所以他說:“絮絮,你和我結婚吧,我可以讓白鳥離開。”


    “不行...”已經奄奄一息的白鳥,突然開口,聲音斷斷續續,他說:“絮絮,不要答應他,他...是瘋子。”


    倒還算是硬氣。


    “我不會的,你放心,我帶你離開。”孟聽絮說完,再也不管秦賀的反應,攙扶著白鳥往外走去。


    “砰——”


    子彈穿過吊頂的燈,無數的玻璃從空中散落下來,發出清脆連續的聲音。


    孟聽絮緊緊捏住手中的槍,看向秦賀:“你要做什麽!秦賀,你瘋夠了嗎!”


    “你覺得我會讓白鳥就這麽離開嗎”秦賀手臂緩緩放下,垂直平舉,槍口對準了白鳥,桃花眼涼薄:“你大可試試,你要是多走一步,我會不會開槍。”


    孟聽絮知道,她走不了。


    “你想怎麽樣”


    “絮絮,你手上不是有槍嗎不如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秦賀打開彈匣,拿出了四枚子彈,扔在了地上:“我還有一發子彈,我們來賭一賭,我和你同時開三槍,我會不會打中白鳥,而你會不會打中我。”


    “如果都是空槍,皆大歡喜,如果不是,絮絮,你也別怪我。”秦賀眸中光彩詭豔,笑容極妖異:“我們就來賭一賭命,如何你要是拒絕我,我現在就崩了白鳥。”


    退無可退。


    孟聽絮也將子彈卸下,隻留下一顆。


    第一槍,兩人都是空槍。


    孟聽絮害怕打中秦賀,特意偏移了方向。


    “現在是第二槍。”


    秦賀的笑容清淺。


    拉下撞錘,孟聽絮在扣動扳機的那刻,將槍口偏離的更遠,閉上眼,開槍。


    有子彈衝破槍膛的炙熱感,孟聽絮驚恐的睜開眼,一切都已成定局。


    遠處,秦賀的胸口處有大片的血。


    她明明射偏了的,怎麽會...


    而秦賀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整個人也緩緩跌下。


    孟聽絮不假思索的放開了白鳥,衝向他。


    胸口中彈,是會死的...


    他怎麽可以死


    他是秦賀啊。


    秦賀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一顆心跳出胸膛。


    她聽見有個聲音在說:孟聽絮,你都做了什麽啊


    孟聽絮從未見過這麽虛弱的秦賀,他仰躺在地上,血湧出,他眉眼含著笑意。


    秦賀看著孟聽絮慌張未定的臉,一直緊握的右手緩緩攤開,手心是一枚子彈。


    他的聲音虛弱又低微,他說:“根本沒有最後一發子彈...孟聽絮,我贏了,我什麽都敢賭,你逃不掉的。”


    他看著少女蒼白的麵靨,輕笑了一聲,眸色偏執到了極點。


    他抬起手,沾了血的手,撫摸著孟聽絮軟白的臉。


    他看著他親手抹上的痕跡,滿意的笑笑,虛弱又絕對的語氣,不可一世的狂妄,他說:“你看著吧,隻要我活著,你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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