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開始重複的時候就會過得特別快。


    程初夏提出想要出國的時候才知道,程東恒的公司涉嫌的財務問題,受到牽連,家人和子女都無法辦理出國的手續,程初夏也隻好等待機會再和他見麵。


    在日複一日的治療當中,韓睿已經恢複得不錯,與之前的樣子基本正常了,但是在語言上還是很難給出回應,還是不肯開口與人交流。


    蕭晴見他似乎對電腦上的一些編程很感興趣,就給了他一些資料和課程讓他可以學習,至少也可以打發一下一個人的時間。


    經過幾周的學習,韓睿已經可以利用自學的知識幫蕭晴處理一些工作上細小的事情,這幫了她很大的忙。


    這裏的聯係方式以郵件的方式比較普遍,所以韓睿自己也有一個郵箱,隻是剛剛申請的,還沒什麽人知道,所以當天收到郵件的時候他自己也是覺得很奇怪的,正想點擊垃圾郵件刪除的時候,看到發件人的署名竟然是“貓咪醬”,這不由地讓他想起了某個人,繼續看下去,卻被裏麵的內容吸引了。


    郵件很長,大概是一個女生寫給男孩的信,講述了一段戲劇**情的經曆:


    你知道嗎?你給我留下的每一個回憶,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回頭看,每一次被記憶拉扯回去心髒的疼痛就清晰起來。直到我終於可以在電腦前認認真真地敲下這些字,我知道,那股難受的勁,那口不願意認輸的氣,在歲月的流逝之中已經悄悄離開,在我忘記你以前,我還是決定寫下你,用盡我會的所有方式。


    我要怎麽形容你呢?你真的很像一個孩子,常常頑皮但又很會討好,很重感情,但也很沒有安全感。


    你總是喜歡給我起各種各樣的外號,“菠蘿仔,我餓了。”“菠蘿仔,我這道題不會寫”“菠蘿仔,我喜歡你。”你喜歡叫我“菠蘿仔”,這是因為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我頭發前的碎發總是豎起來的,滑稽又好笑,你說就像個菠蘿一樣,好醜,我也拿它們沒有辦法。就像對你一樣,我也沒有辦法,麵對你理直氣壯的撒嬌,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每次聽到孫燕姿的《我懷念的》都會莫名地紅了眼眶,“我記得那年生日,也記得那一首歌。”


    我過的是農曆的生日,我誰都沒有說,所以那一天過得再平常不過,唯一奇怪的,可能是你一整天都沒有跟我說過話,甚至在我跟你說話時,你還在回避。


    當我晚修回去推開寢室的門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為了今天準備了很久,所以才緊張得一句話也不敢跟我說,你說你知道你在我麵前什麽也瞞不住,所以這一次,你成功了。


    我看著室友們一邊打鬧一邊跟我講你這些日子裏來的‘心路曆程’,聽你怎麽樣查的萬年曆,害怕弄錯了日期,還受了室友的各種威脅和刁難,還有那個“小豬”形狀的蛋糕......


    生日以後,在外人的眼裏,我們就應該是愛到至死不渝的那一對,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還會被調侃“早生貴子”的玩笑,但是,我們要做最好的朋友,你說。


    我也很珍惜這份友情,無論周圍的朋友怎麽使勁撮合,我們都是一致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後來我才知道,你從來都不是想好好地珍惜這份友誼。


    四月,梨花風起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喜歡你”。我還沒來得及吐槽,哪有人清明節表白的?你下一條信息又發過來:“ijustwa


    ttotouchyou


    hea


    ta


    dk


    owyoudeeply.”我不感動也不意外,一個勁地開始調侃你百度了多久的英文單詞,你也被我帶跑,開始天南地北地胡扯,這件事,最後我們誰都沒有提。


    我們打打鬧鬧,你的喜歡,我早就知道。


    在你拿起麥克風在班上唱起張敬軒的《斷點》看向我的時候就知道,在我被別人推倒,你不顧一切地為我爭辯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送我哆啦a夢糖果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難過的時候你陪我走在操場的時候我就知道......哦,還有在遊樂場的那一次。


    我從小就有恐高的毛病,你買了張票,“不怕,我都能在上麵唱歌耶,菠蘿仔沒這麽膽小的。”你不停的鼓勵動搖著我的決心,但是坐上過山車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於是整整十分鍾裏麵,我沒敢抬頭,眼睛更是一下也沒睜開過,害怕到一直發抖,而你看到我的樣子以後開始後悔,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因為擔心,你的著急不亞於我的害怕。過山車停下來的那一刻,你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而我還沒有緩過勁來,你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著:“我再也不會讓你害怕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感動,開始哭。


    我為什麽沒有答應你呢?我也問自己。也許是當時高三逼近,從小就被灌輸“高考是一輩子的最重要的事”思想的我,說什麽也不想你走上那一條讓自己有可能後悔的路,你這麽好,實在沒有必要去冒這不必要的險。我多想我們可以好好努力,度過這一段拚搏時光,然後再好好戀愛,再等等吧,等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我其實也很愛你。


    你初中起成績就不錯,進校的第一年就拿下獎學金直接免掉好幾萬的學費,也因此家人對你的期望更高。


    所有的人都在向前衝,家裏的兩個學霸姐姐高考都是妥妥的高分優先錄取,而你卻一直在年紀的兩三百名徘徊,班上的學習氣氛越濃厚,你越著急,壓力很大。那個時候,像是說好似的,全員拚搏,連我一直不起色的物理成績也跟著突飛猛進。


    你的話越來越少,來自家裏和學校的壓力卻越來越多,你難受,不說話,也不再笑。我也越來越少收到你的信息,大部分源於你和父親極端的爭吵。


    晚自習結束。你告訴我,“我看了你一晚上,你都沒抬頭看過我一眼”。我突然說不出話來,我甚至當時腦子是模糊的,完全記不清晚修裏麵的具體時刻我在做什麽,回憶裏就是重複的畫麵,寫寫寫,沒有其他。


    那天以後我偶爾上課時餘光會不自覺地撇向你的方向,然後又很快地收回。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一個好朋友的安慰和陪伴。


    我給你寫了滿滿的鼓勵的話,我們一起去操場散心,一起去吃飯,一起打球,聊起小時候的傻事互相肆無忌憚地嘲笑……


    難過的時間,我自知幫不上你任何的忙,所以隻好陪你慢慢地感悟和領會。


    在模擬考你罕見的失手的時候你難過了好幾天,我跟你說,沒關係的下次再來,你看到我的擔心,突然你問我,“你知道什麽是“可樂”嗎?”


    我的腦海裏麵瞬間閃過夏天和棕色檸檬味的汽水的味道,可你說:“可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然後,我嚐到了可樂的味道,很甜。


    可能是一味地包容對你好像一種縱容,你的壓力依舊隻增不減,甚至和父親的矛盾是越演越烈,他是“恨鐵不成鋼”而你更渴望鼓勵而不是他一味地打擊。


    學習的任務越來越緊,老師家人各方的壓力讓我常常也喘不過氣,我焦頭爛額自顧不暇,而你卻依然瀟瀟灑灑,上課睡覺,放學瘋玩,抱上籃球就往球場跑,唯一不變的,是每當察覺我深陷壓力之中時給我鼓勵,逗我開心,和我說好多好多的話,直至我的心情複原,又重新能量滿滿地麵對新的難題。


    我不忍心看你就這麽放棄自己的學業,開口勸你,你總是吊兒郎當地甘願當一個哄我開心卻又不肯聽話的“小朋友”。我從忙碌的作業中抬頭,聽到的就是老師宣布你的違紀,被處分,我心裏堆滿了擔心和失望,我看看並不高興的你,卻對你很無可奈何。


    你開始對寫不出來的題目而生氣難受,而我,第一次,我選擇在你難過的時候忍住了邁向你的腳步,我們就這樣,一次次冷戰。


    那時我隻知道,生活裏的困難不可能隨時都會有人拉你一把,不是每一次的難過,都會有人站在原地等你安慰你,我不是那個永遠守護你的人,與其讓你有一種依賴的習慣,不如讓你自己去麵對和承擔。


    後來我們不再聯係已經好久了,我重新去聽那一首歌,才聽懂了所有的歌詞。


    “可能你不快樂,可是你不快樂”


    你把我當成是可以依賴一輩子的那個人,所以才這麽毫無保留地和我分享你的“不快樂”,讓我陪你從“不快樂”走向“快樂”。那段日子你從來就不快樂,可是你卻總把我的快樂當成了自己的快樂。


    我也是後來才懂得,原來與其說是我陪伴你走出來,不如說是你用自己的方式在守護我的快樂和笑容,你知道你的不安一定會打擾到我的心情,所以你選擇用另一種方式讓我安心,自己卻在無數的時光裏麵,安安靜靜地撫平隱藏的傷口。


    很抱歉,我沒能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明白這樣的深情,隻能在事隔經年以後慢慢地體會以後再很想很想跟你說一句“謝謝你”。


    我們上一次冷戰是因為什麽?忘了。


    我隻記得最後和好那會,你說:“無論我說了再狠的話,我的心裏都是愛你的,我和別人玩得開心,但心裏想的還是你。”


    在此之前,你給我的紙條上,說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一番話,信誓旦旦地寫著“happye


    di


    g!”。我看著你的眼睛,紅紅的,但卻不再真實,我多想甩手就走,但我像被定住一樣,半天發不出一個動作,最後點了點頭。


    我記得最深刻的一次對視,發生在一個晚修的課間。


    你好幾天不理我,帶著我喜歡的小番茄跟我道歉,我剛轉頭,就撞進你的眼神裏,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呢?


    你讓我想起三歲的小侄子,這樣的眼神,隻有在麵對陌生人的時候才會出現在他的臉上,那種充滿戒備和懷疑的目光,稍稍留心便盡收眼底。


    如果不是那一刻恰巧發覺,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的距離已經不知不覺隔得如此遙遠。


    你沉默著那些天裏麵,還有多少是我忽略的,忘記的。


    我接過小番茄,聽你的保證,說知錯,說對不起,說再也不讓我擔心。


    我隻想到你剛才的眼神,第一次,聽不下去你說的任何一個字,很想叫你閉嘴,但我沒有。你那時無視周圍所有的嘲笑,一邊道歉一邊說著“你怎麽才肯原諒我”。我盯著你看,一直在問自己同一個問題,“為什麽你變得這麽陌生?”。


    我沒想出答案,上課鈴卻先響了。


    我邊把你推向座位邊安慰你說著原諒你。一轉身,哭了。


    從那一天起,我就開始準備好你的離開,但我漸漸發覺,很難。我閉上眼,腦海裏全是你為我過生日的場景,都是你送給我禮物時信誓旦旦的承諾的場景。


    你送我哆啦a夢的糖果的時候,你說,”你要像大雄一樣快樂,我就做你的哆啦a夢,守護你的快樂.”


    那時拿著小番茄的你,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對於眼前的這個人,充斥著防備,你卻認為自己很愛她。


    張愛玲說,“這世上隻有三件事情無法掩飾,咳嗽,貧窮和愛。你想掩飾,卻欲蓋彌彰”愛與不愛一樣,你想掩飾,卻欲蓋彌彰。


    我至今記得你初見我的樣子,那個目光,是後來決心放棄你時淩遲我最多最慘烈的刀子。


    冷戰突如其來,卻不是一次兩次的偶爾,但我想你一定感覺得到,這次,我們都明白,這次不一樣了。


    沉默的時間持續將近半年,這段時間裏,你的受傷難過,你的無奈和心痛,每當我的目光觸及你,我總是以最快的速度轉移,仿佛什麽也看不到,一轉眼就在人群中笑得沒心沒肺。直到你的姐姐給我的一番話,長篇大論,說你的不懂事,給我添了許多的麻煩,說我的不好,不應該在你難過的時候不理睬你的所有感覺,怪我心狠,兩年磨出來的感情說散就散......我知道,那不是責罵,文筆辭藻好得簡直要我為她起身尖叫。“你有一個很好的姐姐”,這是我看完這長達幾百字的感受。


    旁觀者清。她不了解的事,我不怪她。


    我握著手機,靜靜地過了兩分鍾,完全不管窗外那片又毒又辣的陽光照進地板後,會給地麵帶來怎樣的折磨,或者地板已經烤得發燙,或者那裏已經足夠冰冷到可以抵抗來自遠方的痛擊。我度過了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兩分鍾,像是吞了一整隻雞蛋,難受得如同窒息一般,嗆得我眼眶發疼,熱淚盈眶。


    室友聽說了,她說“誰都沒有錯”安慰式的語氣。朝夕相對,我又怎麽可能輕易忽略掉她話裏的可惜與責怪,責怪我的不懂事,不懂得珍惜,我終於明白,原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不對的那個人,是我才對。


    我忍住了反駁,學著慢慢的平靜地接受這場我並不想解釋的誤會。那時的我如果早些懂得,“失望是慢慢攢夠的,離開都是日積月累的蓄謀已久”該有多好,可惜,我隻會一如既往地和你賭氣,賭你會像以前一樣認輸,因為我想你一定會的。


    我在學校的每一天,每一天,都需要去麵對你,我告訴自己不能讓你看到我的悲傷,我絕不做那個“先認輸的人”。想哭就要笑,這是你教我的。我的笑臉,在嘴角彎出了陌生的弧度,好假,連那隻掩麵的手,都是欲蓋彌彰,我在想,你怎麽還沒發現我已經心軟了呢,你怎麽還不明白,我在等你的道歉,隻要你的一句話我就可以忘掉一切和你和好了呢。


    2017年,薛之謙的一首《有沒有》熱度飛漲,我的耳機裏麵也循環播放了n遍,我分享給你,你一連發回好幾個生氣的,自帶些喜感,知道那是你假裝生氣是慣用手法,我笑了,問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回:下次不能聽這種歌!語氣極度嚴肅,我就知道還有後話。等了一會,你接著說,“不能多殘忍都自己安慰”!我大笑,連打了一大串“哈哈哈”邊哭笑不得邊腦補你生氣的表情。歌詞唱得煽情,你卻說著暖心的話,撩妹大全裏麵的套路,我懂。


    我們怎麽變成這樣?


    直到某天,一直聊得很好的一個同學找到我,甜蜜又害羞地說著,“他和我表白了。”


    我楞了一下,腦海裏的名字呼之欲出,但還是不認命地問“哪個他?”她說出你的名字,我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


    在我卸下所有的防備,想要迫不及待地向你低頭認錯之前,沒等我說出那句“我們不鬧了好嗎?”,你在冥冥之中,卻用了我最意想不到的,殘忍的方式,讓我閉上了嘴。


    我的回憶裏一遍遍回放著那些畫麵,回放著你開始變得不一樣的那些時刻,我才發覺,原來,每次爭吵,每次冷戰,拉開距離的,並不是我的任性,而是陪伴在你身邊的那個她,她知道關於我們的一切,也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應該是你,而我,一無所知。


    所有的記憶一同衝擊起來,我更想問一問你,可我半個音節也說不出口。


    我終於在震驚和難受裏麵一點點找回理智的思考的能力,明白那一封信件的緣由,明白你無故的冷漠。


    醍醐灌頂,一切都清楚了,我卻連續幾天失眠,夜裏睡著以後發抖,回家坐著發呆把室友嚇了一大跳,胃絞痛,餓得難受就是什麽也咽不下,每一口的食物都像你們親手遞過來的刀子,咽得我滿腔熱血,張嘴都是血腥味。


    現在回頭看那一段日子就好像一個旁觀者,還是回有感同身受的同情,但是已經沒有當時一星半點的難受和心痛了。


    人們說,刮刮樂的時候,刮到“謝”字就應該知道結果,沒有必要把“謝謝惠顧”刮得幹幹淨淨才舍得放手。可惜那時的我太執著,把自己逼得一蹶不振,將近三年的努力在一場高考裏麵付之一炬。


    如果你是被我親手刻在生命樂章裏的一首歌,那現在,你是我再也不會唱的一首歌。


    就像森林裏迷路的旅人,循著彎彎曲曲的小路,想要找到那座屬於自己的愛情城堡,卻在迷途中兜兜轉轉地發現,原來,我也不是非要去那座城堡。


    ……


    韓睿看完這一封信,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劇本嗎?


    男生劈腿閨蜜變小三,這就是電視劇的情節啊。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驅使,韓睿居然回複了這一封郵件。


    他的回複是:劇本寫得不錯。


    點擊發送。


    沒想到另一邊回複的也快:你做過的事情,你都忘記了嗎?也是吧,有了新歡,這些都成了你口中的劇本了?


    看來,是發錯了信息,而且當事人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韓睿抬手敲字:你發錯信息了。


    那邊顯示郵件送達之後,沉默了將近五分鍾。


    韓睿以為她不會再發送信息打算關電腦的時候,對麵又發來了新的郵件。


    “雖然是發送錯誤,但是畢竟你看過這個故事,希望你不像我一樣遺憾,打擾了,祝你可以找到幸福。”


    有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回複。


    想起他和程初夏,誰沒有自己的一點點遺憾呢。


    過了一會,他回:如你所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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