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沒有伸手,兀自從地上爬起來,漠然地看著藍硯道了一句:“多謝。”


    她並不需要他幫忙,既然他恰好幫上了忙,簡單道一句謝,也不為過。


    藍硯並未露出不快的神色,而是勾了勾唇,將傘往雲淡那邊遮了遮,溫聲道:“走吧,我送你回淩雲峰。”


    雲淡皺著眉,卻沒有拒絕。


    她一直很好奇,藍硯有意接近她目的究竟為何


    起初她以為,他或許真瞧上了她,才會幾次幫她。而後又送她億點點禮物,同來天道宗的路上,藍硯生病與她同坐馬車,他表現出的柔情,幾乎讓她生出了幾分,藍硯真對她有情的錯覺,讓她漸漸放鬆了警惕。


    直到四間幻海她們的大舟遇到海妖,藍硯清醒過來之後,首先關注的是藍黛跟墨景軒,以及周圍的情況,那時她才明白,他之前表現出的親近,隻是為了與她親近而親近,是有目的地拉近他與她的距離。


    今日他突然出現,是巧合還是故意設計


    而今,他們已經安然到達了天道宗門,他的目的還沒達到嗎


    他究竟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


    藍硯沒有說話,撐著油紙傘,與雲淡並肩走在細密的雨絲中。山峰間攏起一層薄霧,走在吊橋之上,宛如置身仙境之中。雲淡若有所思,走得並不快,像是故意在配合她的步伐,一雙大長腿的藍硯邁出的步子,顯得有些局促。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眼看淩雲峰快到了,藍硯突然出聲:“你見過雲玦了嗎”


    雲淡有些詫異,因為藍硯一向很守禮,從來都是叫她雲六小姐,開口不提稱謂直接喚“你”,好像還是頭一次。


    她沒有說話,藍硯溫和地笑了笑,垂下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她身上。


    “真沒想到,雲玦竟然是火,雷,風,三係靈根,精純度高達九成。”


    他盯著雲淡,麵上的笑意更甚,“他被師尊收入清淨峰,是親傳弟子,現在是我師弟。”


    雲淡“唔”了一聲,並沒有感到太多意外。


    雲玦在雲家便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以他的實力和修煉速度,不出類拔萃才不正常,她一點兒都不擔心來到天道宗後,他會拜不到好師尊門下。


    結果跟她遇見的,幾乎沒有差別。


    對話的過程雲淡很冷淡,許是讓藍硯感覺到了尷尬,兩人沒再繼續聊。


    兩人走在雨中,腳踩著吊橋上的木板,發出空洞的聲響,一下一下敲擊著藍硯的心,再被雨一淋,他那顆心竟有幾分濕意。從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但今日他覺得很憋悶,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直到將雲淡送到淩雲峰上,雲淡說了一句:“藍硯公子留步,我師父不喜歡見外人。”藍硯才駐足,淺藍的冰眸深深地看著雲淡,“我們還是朋友嗎”


    “朋友”雲淡扭頭望著他,一紅一藍兩隻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裏,透著意味不明的光澤。


    藍硯:“如從前一般,互相信任的那種朋友。”


    雲淡勾了勾唇,笑意未達眼底,同時透著幾分疏離。


    “藍硯公子,多謝你今日幫我解圍,還送我回淩雲峰,若有機會,這個情我會還你,請回吧。”


    說完,她便從藍硯傘下走出來,走了兩步後回頭看了一眼,見藍硯還站在山道前盯著她,雲淡扭頭進了竹林小道。


    一副冰冷蕭瑟的場景,被一雙紫瞳冷不丁的瞧了去,竟變成了郎情妾意依依惜別的畫麵,那雙攝人心魄的紫瞳瞬間暗沉了幾分。


    雲淡頂著細雨拐過回廊快步走到偏殿外,一抬眼,便見她那瘟神師尊渾身散發著低氣壓,正用那雙嚇得死人的紫瞳盯著她。


    他麵色很沉,似乎很不高興。


    雲淡皺了皺眉,沒顧上先回房換衣服,走上前去向瘟神師父抱拳躬身,問了一句:“師父可是有事吩咐”


    本以為瘟神師父會好好責難她一番,誰知那貨跟服了毒似的繃著個俊臉,麵色一陣兒青一陣兒白,瞟了一眼崖邊山道上漸行漸遠的藍色背影,又惡狠狠地瞪了雲淡一眼,便回到大殿內“砰”地一聲將門給關上。


    雲淡:“……”


    她不太明白,瘟神是吃炮仗了嗎,脾氣這麽衝


    她好像沒惹到他吧


    回到偏殿換了一聲幹淨的衣裙,推開門出來,天竟然放晴了。雲淡正欲去後山尋個僻靜之所修煉,卻被一道女聲喚住。


    “你便是他新收的弟子吧,你師尊呢”


    女子的聲音輕柔而沉穩,嬌而不媚,聽上去像是長輩與晚輩說話的語氣,提起瘟神師尊,那個“他”字,明顯透著幾分親昵。


    雲淡轉過身,便看到一個長著國泰民安臉,體態婀娜的女子矗立在大殿前,一臉嚴肅地望著她。


    這人誰啊,莫非就是瘟神師父的相好


    那女子的氣質跟宗門的女弟子很是不同,提起她那瘟神師父也沒說敬語,想來此女在天道宗門與她師父應是同輩,並且還有些地位,與她那瘟神師父倒也匹配。


    分析出這一點,雲淡心底又覺著好笑,瘟神師父性格怪異又惡劣,捉摸不定,生起氣來能將她這個,心理素質受過嚴格考驗的特工嚇夠嗆。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有女子喜歡,那女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定然遠超常人。


    她那瘟神師父,唯一能看得過眼的,大概就是那張生得人模狗樣的臉。


    雲淡不禁佩服起麵前女子的勇氣,敢垂涎那樣的美色,膽子也是真的肥。


    “我師父在大殿裏,這位姑娘自去求見吧!”雲淡道了一句,提步便往後山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回頭好心提醒了一句,“對了,他方才心情似乎不太好。”


    那女子頓了一下,瞥了雲淡一眼,便向正殿走去。


    那女子麵含春色,一瞧便是被她那人模狗樣的瘟神師父偷了心,索性瘟神師父心情不好,正需要個善解人意的美嬌娘安慰,為了不打擾二人,雲淡沒再停留,快步往後山走去,給二人留足了相處空間,保證絕對私密。


    後來,那個長著一張國泰民安臉的女子,哭著離開了淩雲峰。


    從那日開始,一連兩日那瘟神都沒再主動找雲淡點菜,她去大殿外隔著門請安,詢問他要用何膳,殿內一點聲音都沒有,她懷疑她師父是不是已經坐化。


    雲淡都不知道她哪裏惹到了他,既然不是她惹的,那就是那女子惹的咯,小情侶感情出問題了她這樣想著。


    瘟神不找她更好,雲淡樂得自在。瘟神不出門,淩雲峰仿佛成了她一個人的淩雲峰,修煉之餘種種靈藥,閑暇下來去後山水澗摸魚,忘了瘟神的存在,淩雲峰簡直就是天堂。


    一連瀟灑了五天,雲淡已經忘了淩雲峰還有個師父要照顧,一大早便飛奔下淩雲峰,去到主峰跟隨白衣男子練劍,恰好碰到了同來練劍的雲玦。


    分別多日,雲玦見到雲淡,一向冷漠的麵上,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他站在雲淡身旁,跟著雲淡一起練習,練劍結束之後,他又邀請雲淡去逛聖京城。


    “小六,我聽說今夜聖京城很熱鬧,有許多靈寶靈藥會在城中的集市售賣,要一起去逛逛嗎”


    聽到靈寶靈藥,雲淡瞬間來了興趣,當即答應:“好啊!”


    “今日師尊準我休息一日,我們此刻便走,能逛一整日。”雲玦收起劍,眼中多了幾分柔光。


    雲淡想了想,反正她那瘟神師父收了她為徒這麽多天,不是將她當保姆,就是對她橫眉冷對,眼下更是見都懶得見她,大概是沒打算真教她些什麽,她就不去礙他的眼了,索性跟雲玦去聖京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將這些時日從瘟神那裏積攢的鬱氣疏通一番,立刻點頭。


    兩人很快出了天道宗門,進入了聖京城中。


    聖京城就在天道宗山門前的幾座山峰之下,鋪得很開,雲淡跟雲玦一進城,便聽到很多人吆喝,說今日是聖京城的升仙節,各大鋪子攤販紛紛有打折活動。


    雲淡跟雲玦在城中逛了一圈,買了一堆靈藥,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雲淡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雲玦將她帶到一家小酒樓,點了一桌子菜請她吃飯。


    “你哪裏來的靈石”掃了一眼麵坐直的菜,雲淡有些狐疑地盯著雲玦。


    “親傳弟子有份利,我提前預支了一部分。”雲玦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局促地喝了一口,一滴茶水從杯底滾落至他喉間。


    親傳弟子還有這樣的福利


    她那瘟神師父果然不靠譜,這種好事竟然從未跟她透露過,是不想給她發福利


    雲淡的目光停留在雲玦麵上,隨即順著那滴水珠滑向了他的衣襟口,這不看還好,一看她才發現,那裏有一道淤痕若影若現。


    淤痕形成最初是深紅色的,過去一段時間之後,才會逐漸變成青紫色,就像是雲玦胸前淤痕的顏色。能造成這個痕跡的劍招,雲淡在主峰大殿前,見一個人用過,不論是力道還是出劍速度,都與此痕跡吻合。


    雲淡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卻並未說什麽。


    看來,天道宗門與其他地方似乎並無不同,新入門的弟子都免不了遭受一番熱烈“歡迎”儀式,即便是親傳弟子也不可避免。


    敢對親傳弟子動手的人,雲淡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


    前幾日雲玦沒來找她,怕便是因為此事耽擱了。雲玦是個驕傲的人,既然他不主動提,雲淡也裝作無事發生,隻讓店家上了兩壇好酒。


    雲淡沒吃幾口菜,酒卻喝了不少,回程的時候她已經喝迷糊了,醉得有些沉。雲玦將她背起來,披星戴月地慢慢走在山道上,隻低頭看著腳下路,隻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能讓他背著她一直這麽走下去。


    可那條路畢竟有盡頭,雲玦剛背著雲淡上了淩雲峰,背上一輕,雲淡已經被人從他背上托了下來。緊接著,他對上了一雙壓迫感十足的紫瞳。


    一身穿墨袍形頎長的絕色男子,將雲淡打橫抱起,暗紅色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男子背後,睥睨著他的那雙紫瞳閃爍著危險的光。


    被那男子睨了一眼,雲玦身子都僵硬了,雙腿顫動著,有種撐不下去要跪下的無力感。


    “放下她!”雲玦咬牙道。


    男子頭也未回,“本尊的徒兒,自有本尊照料,看在你是本尊愛徒兄長的份兒上,本尊不動你,下次再逾矩,可就沒這麽輕鬆了。”


    迫人威壓即刻消散,雲玦身形不穩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紅發男子的背影,“他就是小六的師尊,竟然這麽年輕!”


    雲淡的身子被重重地扔在床榻上,她哼唧了一聲,睜開迷蒙的眼睛瞟了一眼,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她又將眼睛閉上,還翻了個身將身子縮成一團,沉沉地睡了過去。


    某尊坐在雲淡的床榻前,看著雲淡沒心沒肺的睡顏,再聯想到這些時日自己關在房裏心情不爽,她不但過得很舒坦,還跟別的男子喝成這般,心情一陣煩躁。


    他抬起手掌,恨不得一掌將雲淡拍死,可待手掌落下之時,他隻是伸臂過去,將雲淡的身子往床榻內側挪了挪,脫了外袍和靴子躺在了床榻外側,替雲淡和他自己蓋好被褥,緊緊將她的身子摟住,就好像她是他一個人的所有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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