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周植已經嚇呆了。


    女鬼慢慢扭頭,借著清冷月光,她拉扯嘴角,衝幾人露出詭異至極的笑,“嘶……撒……”


    她發出的聲音類似生鏽的鐵門,聽得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滿身。


    “她她她她……她在說什麽?”周植眼角帶淚,隻想找個地方躲著,也顧不得麵子不麵子,跑到傅雲深身後,委身把自己藏了起來。


    難得的,這一次的傅雲深沒有推開周植。


    時暮心絞痛的厲害,那個蠱蟲不斷掙紮發出魅惑的聲音,她閉上眼,默念外公交給她的清心咒。


    傅雲深側目,瞥見蜷縮在地上的時暮時,眸光逐漸深邃。


    “傅雲深,她……她好像要過來了,嗚,她到底要幹什麽!”


    周植拉著傅雲深的雙手死死緊扣,過緊的力度讓傅雲深不適皺眉,開口道:“想看我跳舞嗎?”


    周植已經哭出來了:“這都他媽啥時候了,你還和老子說有的沒的,誰他媽稀罕看你跳舞!我就說這裏有鬼!有雞毛螺旋飛天鬼!!”


    傅雲深像是歎了口氣:“這話是她說的。”


    人有人語,鬼有鬼言。


    鬼不可入人道,人不能聽鬼言,然而這世上有一種人最為特殊,他們可聽死者說話,可為鬼魂訴冤。人們稱這個種群為——屍語者。


    傅雲深便是其中一位。


    周植表情大為驚愕:“你、你能聽懂她說……說什麽?”


    “嘶……沙……”


    周植聲音哽咽:“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傅雲深:“她說你看起來有些傻,就先你了。”


    就先你了?


    什麽意思?


    什麽叫先??!


    根本不給他多想的機會,身前的傅雲深突然把他推向門口:“帶著時暮先走。”


    這應該是傅雲深幾天來第一次叫她名字。


    時暮捂著胸口不禁抬頭,身前的少年為她遮擋去惡鬼的視線,他背影挺拔,削瘦卻充滿不畏。


    此時此刻,周植哪敢不聽話,扛起時暮就躲在了架子後麵。


    隻聽一聲刺耳的咆哮,穿著紅舞鞋的女鬼張牙舞爪向傅雲深撲了過去,紅色的身影卷起一道邪風,傅雲深眸色沉著,毫不退讓,他指入口中,牙齒用力,一滴指尖血破肉而出。


    在女鬼衝出來的瞬間,傅雲深便扣著她後腦勺,狠狠把那滴血壓在了她眉心處。


    “啊——!!”


    痛苦的淒慘叫聲幾乎震破耳膜,女鬼踉蹌後退,身形像是被空間撕裂般漂浮不定。


    周植看的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回事?”


    時暮咬牙:“傅雲深陽氣旺盛,鬼又是陰邪之物,天生相克,自然怕他。”


    作為生活在科技社會的周植,聽得腦袋發懵。


    “然而這鬼存在太久,他克的了一時,卻不能完全驅除。”


    時暮看向身後,房門緊閉,冒著紅光,這說明女鬼還不死心。


    “傅雲深。”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你過來。”


    傅雲深扭頭看她一眼,踱步走來。


    時暮從架子上摸索出一個本子來,翻開後從上麵撕下一張幹淨的紙頁。


    “把手給我。”


    傅雲深雖然不明白意思,但還是乖乖把手遞了過去。


    他手上咬出的小口子已經不再冒血,時暮想也不想的把他手指頭放在了嘴裏,感受著那濕潤的觸感,傅雲深眼眸瞪大,頓時抽手。


    時暮蹙眉,聲音含糊不清:“別動。”


    她牙齒用力,狠狠撕咬,硬生生把那個傷口拉大,血腥味充斥口鼻,當那指尖血順著喉間滑入身體裏麵時,一股暖流順著四肢百骸緩緩流轉,原本絞痛的胸口逐漸恢複平靜,她眼神愕然,不由多吮吸了一口。


    指尖上酥酥麻麻,她染血的嘴唇飽滿誘人,盯著那一張一合誘惑的唇齒,傅雲深覺得骨頭酥麻,喉間幹澀,心跳得更是厲害。


    但是很快,傅雲深就回過了神:“你在幹嘛?”


    他的聲音讓時暮肩膀一僵,動作停下,短暫的沉寂後,時暮戀戀不舍鬆開了他手,“我在救你們。”


    說完,時暮握住了傅雲深的手,她掌心柔軟,骨骼一點都不像男孩子那般凸顯,還小,傅雲深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手,這麽細軟的指尖,他滾燙有力的手掌更突顯出她皮膚的白皙來。


    傅雲深皺眉,隱隱約約覺得不妥,當下就要抽出手來。


    “別動。”時暮冷聲下著命令。


    他抿唇,不甘不願讓他拉著。


    時暮壓平紙頁,扣著傅雲深五指,就著鮮血在上麵落下字符,一筆一劃,按照記憶中看到的模樣,寫的規規整整,認認真真。


    “傅、傅雲深,她她……她快過來了!”


    女鬼已經緩過了神,腳步旋轉,哼著歌慢慢接近。


    時暮第一次幹畫符這事兒,多少有些不太熟練,好在原主有基礎,自己又認真琢磨了下,就算畫的不算好,也不會出錯。


    [叮!與傅雲深牽手過10秒,獲得得兄弟值x500]


    真可惜,要不是時機不對,她真想和傅雲深多拉一會兒小手手。


    在女鬼將要接近的下一秒,符紙寫好。


    時暮起身站在兩人跟前,目光毫不避讓:“天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暮把手上符紙甩到了女鬼身上,麵前女鬼被逼的接連後退,掩麵哀嚎,刹那狂風亂起,震的房屋四下顫抖,尖叫聲持續許久,麵前的女鬼緩緩化成一道風,鑽入到了地上的舞鞋裏。


    四周總算恢複了安靜,頭頂燈泡刺啦刺啦響了兩聲後,燈光亮起,除了落在地上的舞鞋外,四周一切如常。


    時暮捂著還有些不太舒坦的胸口,臉色蒼白:“我那道符隻能暫時逼走她,想要完全讓她走,要黃符紙才行,你們沒事嗎?”


    “……”


    事兒倒是沒事兒,就是有些懷疑人生。


    周植活這麽大,第一次見人驅鬼。


    傅雲深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我們先回去吧,等明天我用黃紙寫一道符,塞到鞋裏在她死去的地方燒了,就沒事了。”


    幾人都沒有異議,鎖門,拿上那雙舞鞋離開了鬼氣森森的器材室。


    學校空空蕩蕩,兩邊教學樓的燈光還亮著幾盞,剛經曆完一場靈異事件的幾人驚魂未定。


    周植從離開器材室就開始哭,淚珠子和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邊哭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我嚇死了,我以為見不到我媽了,嗚……你們救了我命,你們是我親哥,不,你們是我再生父母!!”


    時暮回頭:“誰是父誰是母?”


    這話問住了周植。


    傅雲深瞥了他一眼,語調冷生生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別亂認爹。”


    “操,老子那是誇張比喻手法,傅雲深你就是個牲口!我謝謝你都不行了?”


    傅雲深:“不稀罕。”


    周植摸幹淨眼淚,快步跟上,強行擠在兩人中間,他胳膊耷拉在時暮身上,眼神關切:“時暮,我看你剛才不舒服,你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時暮的身份設定是孱弱的小孤兒,她朝傅雲深那處望了眼,點了下頭:“是有些不好,不礙事。”


    周植看著時暮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你這麽弱都能捉鬼,你可真厲害,你家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就連一直沉默的傅雲深都朝她看了眼。


    時暮甩開周植那條沉甸甸的胳膊,說:“我外公從道的,靠驅邪卜卦謀生,我常年耳濡目染,就會了點。”


    時暮這話不假,她外公除了懂巫蠱,也向道,不然不會那麽多道家咒法,隻是可惜早早去了,不然現在也能有個靠山。


    周植瞪大眼睛:“臥槽,牛逼!”


    隻是一瞬間,時暮的形象就在他心裏變得高大上起來,像是一尊大佛般閃閃發光。


    很快到宿舍樓了,周植住在一樓,電梯處,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傅雲深,昨天對不起啊。”


    傅雲深看著電梯,神色頗為漫不經心:“嗯?”


    周植耳根微紅,整個人和心情都變得別扭起來,他扭扭捏捏又故作淡定:“你別裝,反正老子和你道歉了,你愛她媽接受不接受。”


    周植活這麽大,從來沒說過這麽矯情的話,心裏臊的厲害,不自在的厲害,也沒敢等傅雲深答應,轉身就跑進樓道裏。


    傅雲深進入電梯,按下四樓。


    時暮跟在他身側,眸光閃爍一番後,垂落下的手輕輕拉了拉對方袖口:“你手還疼不?”


    他說:“不疼。”


    時暮輕咬下唇,當電梯在四樓停下時,她總算說:“傅雲深,我知道跟在你身後的是誰。”


    傅雲深神色一震,驚愕回頭。


    她眼珠漆黑:“我們是一樣的人,你沒必要躲著我。”


    叮。


    電梯門開了。


    樓道筆直昏暗,他神色逐漸平靜,墨染過一樣的瞳眸裏,倒映著她眉眼。


    寂靜狹小的空間裏,他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又冷靜:“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會哀求任何一個人,就算你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睛,你也不會成為和我一樣的人,永遠不會。”


    傅雲深斂目,一步一步走出電梯。


    隨著步伐,樓道感應燈亮起。


    電梯關閉的瞬間,時暮看到他打開415房門,轉而身影便消失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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