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很快就看清了,那是一個人。


    一個從帝國大廈的樓頂,一路往下攀爬的人。他的手仿佛牢牢吸在帝國大廈的外牆上,他一路下降到了底層的基座樓上——基座樓也有十多層高,這個人就沿著基座樓的外牆柱向下攀爬,眼看就要來到地麵。


    亞瑟左右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這個時間也不是高空玻璃人的工作時間,這人難道是什麽商業間諜?又或者到帝國大廈裏偷東西?不至於,不會有人這麽明目張膽爬外牆,更何況這是帝國大廈,不是一般的樓房。亞瑟望著這個越來越近的人,感覺透著一股子詭異。換做一般人,早就遠遠的逃開。


    但亞瑟沒有,他就站在原地,等這個人從大廈上爬下來。此刻,亞瑟腦子裏浮現出那個最著名的攀爬帝國大廈的形象——金剛。這人落到了地麵上,亞瑟驚訝的發現自己認識他,就是那天在警察局,半夜被抓進來的瘦高個流浪漢,那個叫“文森”的家夥。


    在黑夜和大廈燈光的照耀下,他的長發在風中飄蕩,他朝亞瑟走過來,腳步有些淩亂——他似乎又喝醉了。這是一個醉酒後,跑去攀爬帝國大廈的怪人,上一次他醉酒被警察給抓進去了,不知道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在帝國大廈前的廣場上,樹立著幾十根短短的旗杆,每一杆都掛著美利堅的星條旗,發出“噗噗”的聲音,風越來越大了。


    流浪漢走到亞瑟跟前,站定在不遠的地方,望著亞瑟,道:“想不想看看紐約的夜景?我可以帶你,爬上大廈的頂端。”


    亞瑟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上一次他就突然出現,在耳邊提醒他小心,這次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出現在麵前,說著奇怪的話。就在這時,大廈裏有安保人員出來,朝著流浪漢大吼,讓他站住。叫文森的流浪漢忙對亞瑟道:“如果想看紐約的夜景,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帶你去看!”


    說完,他就朝著第五大道奔去,他跑起來速度很快,一會兒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留下大廈的安保在原地喘氣。這些家夥,應該好好鍛煉一下他們的身體了。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白人保安走到亞瑟跟前,問道:“先生,那家夥沒有對你做什麽吧?我看他和你說話了。”


    亞瑟道:“是的,他說,大廈頂上的夜景很好,問我想不想去看。”


    “瘋子,這個瘋子。”


    “他以前也…也這樣瘋狂過嗎?”


    “不是第一次了,他經常晚上過來,從外牆往頂上爬。這次他嚇到觀景層的遊客了,我們報警了,但還是沒抓住他!這個瘋子,他總有一天會摔死的。”


    原來這個流浪漢不是第一次爬上帝國大廈了,而且他還一口氣爬到了頂,簡直不可思議。當然,後世亞瑟在新聞上看到過這類極限運動愛好者,他們會偷偷攀爬世界著名的高層建築來實現自我挑戰。而在美國,在1994年之前,早在1983年,就有一個叫伯森-漢姆的人徒手攀登過帝國大廈。更早一些,從1977年開始,紐約就有一項專門攀登帝國大廈的傳統比賽,到今年已經是第十七屆了。


    這些攀登都是經過官方允許的,像流浪漢這樣偷偷摸摸的攀登,會遭到安保的驅逐,乃至警察的拘留。


    亞瑟從帝國大廈離開,一路步行,在淩晨左右抵達了位於哈得遜河畔的一家希臘風味餐廳。他和馬修約好了,今晚零點在這裏見麵。馬修的時間相對不那麽自由,他在甘多菲爾家族有很多雜活要做,同時為了躲避嫌疑,身位雙重間諜的他,必須時刻小心。對亞瑟來講,馬修的存在至關重要,通過他才能更加了解甘多菲爾家族的弱點。


    在經過這次總決賽,甘多菲爾家族在財政上傷了元氣,同時和黑人幫派開戰,弄得人心惶惶。而盧西亞諾家族在經曆一輪清洗後,暫時陷入了“群龍無首”的狀態,哪怕傑奇覺得不對勁,暫時也無暇顧及。在確認迪奧失蹤後,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布局已經失敗了,卻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傑奇以為是希爾維斯主導了這一切,畢竟希爾維斯是這次清洗表麵最大的受益者,他成為了盧西亞諾家族臨時的話事人。希爾維斯看起來粗獷魯莽,但為人忠毅堅韌,對傑奇的招攬毫不動心。所以當年盧瑟、托尼,都把家族最穩定的財源交給他控製。如今他反戈一擊,倒也在意料之中。


    賭場上損失慘重的傑奇,必然要在毒品線上挽回一些損失,而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第二條腿,早就被亞瑟牢牢盯住。經過一段時間的交鋒,巴蒙德那邊已經減少了一半甘多菲爾家族的供貨量,開始從希爾維斯那裏,以更便宜的價格進貨。當然,懾於甘多菲爾家族的勢力,巴蒙德還不敢完全斷貨。而亞瑟想的是,不是讓買家斷貨,最好是讓賣家斷供。


    亞瑟走進這家24小時營業的希臘餐廳,淩晨時分依舊有人在這裏喝酒、用餐,靠著窗邊欣賞夜晚的哈得遜河。這是一家高級餐館,裏麵的人都穿著得體的服裝,在略略有些昏暗的餐廳燈光下竊竊私語。亞瑟今晚穿了一件灰色的襯衣和洗的發白的淡藍色牛仔褲,把襯衣束在了牛仔褲裏。他的頭發剪短了,臉刮的幹幹淨淨,腳上穿著一雙白色帶孔的運動鞋,典型的90年代美國中產的裝扮。


    他走進餐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雖然相貌英俊,可他的裝扮實在太普通了。招待還是上前問亞瑟有沒有預定,亞瑟報了馬修的名字,招待領著他往裏走,來到一個比較隱蔽角落的座位。坐下後,給亞瑟上了一杯檸檬水,亞瑟看了看手表,離零點還有十幾分鍾。


    亞瑟看了看四周,那些低頭私語,推杯換盞的男男女女,在紐約的深夜互相交換著寂寞與秘密。這個時間出來吃飯、幽會的,多半是情人、密友。有一桌靠近窗邊能看到哈得遜河的位子,一個留著黑色卷發,穿白色外套的男子,身旁坐著兩位身姿曼妙的女子。他們呷著杯中的酒,形態親密,不時發出竊竊的歡笑。這是一個富有魅力的意大利男子,看得出兩名女郎在悉心而不著痕跡的討好他,而男子也樂得受用,沉浸在其中。


    過了十幾分鍾,到了零點,餐廳的門又被拉開,馬修進來了。亞瑟看到了馬修,朝他望去準備起身招呼,但他很快意識到情況不對。馬修臉色僵硬,目光並沒有朝亞瑟望過來,而是越過亞瑟看向他背後。亞瑟壓下身子和頭顱,將目光投向其它地方,而馬修走上前來,和亞瑟擦肩而過,徑直朝著裏麵的衛生間走去。


    亞瑟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他按兵不動,坐在位子上喝了口麵前的薄荷檸檬水,微微的有一點點辣味,清涼的感覺從喉嚨竄到了腦門。他開始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馬修為什麽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難道他們的關係被發現了,這裏有危險?


    亞瑟四下查看,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馬修絕不會背叛他,他剛剛那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亞瑟又等了一分鍾,他決定去衛生間瞧瞧,這時衛生間的門打開了,馬修走了出來。跟著,馬修突然衝到窗邊那個穿白衣的黑發男子桌前,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朝著男子連開三槍!


    兩槍打在胸口,一槍打中了他的腦門,當場將他打死。白衣男子直挺挺的死了過去。開完槍後,馬修奪門而出,進到一輛汽車中,飛馳而去。而餐廳裏尖叫聲一片,已然亂作一團。


    亞瑟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位子,目睹了一切的發生,然後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了衛生間中。在便池附近摸索查看一番,在抽水箱後麵發現了一張粘在後麵的紙條。上麵寫了今晚馬修要告訴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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